周郡守眼睛都縮了一下,事態之嚴重恐怕是這些山東士族完全無法想象的。  徐長生不得不這麽吩咐,殺人並非他所願,但如果不用些雷厲風行的手段震懾住他們,他們要是強行闖出來,讓天花到處傳染,那才是人間悲劇,在犧牲一兩個人和整個河南道的安危麵前,徐長生沒得選,現在不是聖母的時候。  周守城帶走了一半人,徐長生也讓一半的學生跟了去。  崔府,那中年人見郡守府的人居然妥協了,連和他理論都不敢,心裏暗自得意,還是他們山東士族了不起,哪怕是郡守府也拿他們沒有辦法。  趾高氣昂的返迴府內,將大門一關,就像外麵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府內,絲竹歌舞的聲音再次響起。  徐長生嘴角一抽,好一個山東士族,他本來想將事情和對方說明白的,結果,對方居然大門一關,根本不理人了。  溫老太醫直接吹胡子瞪眼,“都死到臨頭了,還如此飛揚跋扈,老夫看他們是自己嫌命長。”  可不正是這個道理。  徐長生看了一眼他的學生們,因為長途跋涉,連休息都沒有,又來協助封鎖崔府,臉上的疲憊十分明顯。  徐長生想了想,隻要能封鎖住就行,現在還是先讓他們休息吧,等會還有得忙。  徐長生對他的學生們道,“先搭帳篷休息一會兒養養神。”  他們離開長安的時候,都帶了帳篷的,因為路途上誰也不知道會不會露宿,帶上帳篷以備不時之需。  學生們也鬆了一口氣,說實話,他們累得的確夠嗆,一路上基本都在馬背上,連歇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徐長生也開始搭起了帳篷,帳篷是徐家村生產的,十分輕薄,防風保溫,也十分容易搭建。  搭好帳篷,將李治塞了進去,李治這小逗比倒是精神不錯,他在大白背上有睡覺,從帳篷中伸出一個小腦袋,好奇的看著,外麵火光搖曳。  怎麽看都有點像別人口中的抄家啊,可是被抄家的人好像一點都不怕,還一副歌舞升平的樣子,真有意思,以前都沒有見過這種情況,等迴去他就給李拾遺他們講講他的經曆。  李治幹脆趴在帳篷裏,隻露出腦袋看著。  學生們也鑽進了自己搭建的帳篷,閉目養神。  圍觀的人都懵了,這是個什麽情況?明明看上去應該發生很大的衝突的,但看上去又特別的平靜。  平靜徐長生一笑,平靜之下的波濤洶湧又有幾人看懂?  徐長生眯了一會兒,就爬了起來,外麵郡守府的守衛都緊張兮兮的,手中的刀都握得起汗了,因為要是崔家的人不聽勸阻,他們就得上前阻止啊,可按長安來的這些學生的說法,崔家的人很可能已經感染上了天花,他們上前阻止肯定要接觸,還不得也被感染上?他們哪一個家裏不是上有老下有小。  徐長生看著這些守衛的表情,大概也知道他們的想法,說道,“按照我們剛才吩咐的做就是,隻要不直接接觸,也沒那麽容易感染。”  但似乎他的話也沒起到什麽作用,一群守衛還是緊張兮兮的。  沒多久,崔府的宴會似乎結束了,歌舞聲停了下來。  崔府的大門終於打開,賓客從裏麵走了出來,也許是剛才那中年人進去說了什麽,一群賓客看向外麵的守衛居然有些不屑,看看這些守衛,離崔府大門老遠老遠的,就這樣還想上來找麻煩?他們山東士族可是同氣連枝,哪這麽容易就被別人拿捏了。  向崔府主家人辭別,看都沒有看外麵的守衛,就向外麵走。  隻是,還沒走去幾步,就聽到一個少年的聲音,“射。”  賓客一愣,什麽?  都沒有反應過來,刷刷刷一陣箭雨就落在他們腳前,離得近的,都插鞋子尖了。  一陣哆嗦,酒勁都給驚醒了,射過來的真的是箭啊,這些守衛居然真的敢動手。  臉上驚駭,然後又是憤怒,“你們幹什麽?你們居然敢無緣無故對我們山東士族放箭?明天我們就要讓整個河南道的百姓知道你們的惡行,你們得清楚,這裏可是河南道。”  憤怒的聲音充斥在夜間,徐長生根本不為所動,而是驚異的道,“剛才崔家的人沒有告知你們嗎?凡是膽敢闖出這裏的人,無論是誰,直接射殺。”  什麽?一陣安靜,崔家的人沒說這茬啊,隻是說外麵來了一群慫包這樣子的叫慫包?  “你們好大的膽子,直接射殺?如此枉顧人命,我們山東士族絕對和你們誓不幹休。”有人吼道。  徐長生看了過去,“有沒有這個膽子,你們試試不就知道了。”  說完又對守衛道,“千萬不要手弱,後果如何你們清楚。”  守衛都哆嗦了一下,要是讓他們闖了出來,後果如何,想想都驚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靠近。  崔府外一群人看向徐長生,這少年是誰?毛都沒長齊,居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得罪他們山東士族,就算是郡守周守城也不敢如此肆意妄為,他們清楚得很,陛下派周守城來河南道,是緩和朝廷和山東士族的關係的,而不是來挑起矛盾,這也是他們有恃無恐的原因。  這時候,一個中年人站了出來,正是崔府的人,“你們太過分了,居然驚擾我的客人,周郡守在哪裏?叫他出來說話。”  徐長生答道,“周郡守不在,這裏現在由我全權負責,我要告訴你們的是,凡是敢闖出來的,後果如何你們剛才也看到了。”  那中年人臉都氣紅了,“好狂妄的小子,你們周郡守都不敢如此,我倒要看看,我們就出去了,你能耐我何?”  說完,硬是直接向外走,作為山東士族,作威作福太久,他還真不相信,區區一個少年,敢挑起朝廷和山東士族的矛盾。  守衛看向徐長生,徐長生直接接過守衛手上的長弓,拉弓就射了出去,毫不遲疑。  “嗖。”箭矢破空的聲音。  箭矢直接從中年人的手臂邊擦過,帶起一絲血花。  徐長生有些遺憾,可惜他的箭術差了些,他本來是射人的。  帳篷中,李治羞愧的捂住眼睛,真精彩,就是院長大人的箭術也太差了,李教官在學院就經常說,你們要是不認真學箭術,就跟你們院長一樣,十射九不中,出去也是丟人。  中年人的腳步猛的停了下來,身體都哆嗦了一下,真的向他射箭了,說話都有些哆嗦,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氣的,“無知小兒,你……你竟敢,你知道我是誰嗎?”  徐長生看都沒看,“管你是誰,天王老子今天也別想踏出這裏半步。”  徐長生將長弓還給守衛,說道,“不用詢問,也不用遲疑,隻要他們敢多走出來幾步,直接射殺,出了事情責任算我的。”  守衛們這才算堅定了下來,點點頭。  崔府的人一片麵麵相覷,對方是認真的,而不是做做樣子,真的隻要有人向外走,他們就敢射殺。  但為什麽他們不過是來赴宴而已,就算崔府真的幹了什麽事情,也和他們無關吧,也不可能一竿子打盡不是,而且守衛應該直接衝進來啊,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隔得好遠將他們圍住,怎麽形容勒?就像在圍一群瘟神?  對,怎麽感覺都像是在圍一群瘟神。  怎麽想都覺得事情有些詭異。  那個中年人還在叫囂,“好好好,你們是完全不將我們山東士族放在眼裏了?到時候我們山東士族一定會聯名上書,看你如何向陛下交代。”  徐長生根本不理了,他也累,他也想和學生們好好休息一下,然後明天就該正式工作了。  這時候,一個頗有聲望的老年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一副讀書人打扮,身體鏗鏘,看上去頗有幾分讀書人的傲骨。  老年人不卑不亢地樣子,“不知少年人是何許人也,是否有什麽誤會?老夫孔門孔穎宜。”  徐長生不想迴答的,但……山東曲阜孔門孔家的人?  名字還叫孔穎宜,那和國子監祭酒孔穎達是什麽關係?  徐長生小時候在國子監就讀,雖然時間不長,但怎麽說也算是半個孔穎達孔祭酒門生。  徐長生不得不抱拳道,“小子徐家徐長生。”  孔穎宜愣了一下,徐家徐長生?不就是……當初孔穎達經常有書信傳迴曲阜老家,信中無不提及一個人,一個哪怕是孔門代表孔穎達都推崇至極的人,字裏行間都在說,這世上出了一個了不得的讀書人,文學造詣之高讓人歎為觀止,關鍵是小小年紀就有開宗立派的跡象。  字裏行間的推崇無以言表,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孔穎達如此推崇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孔門以外的年輕人。  所以,孔家中人,對這個徐家徐長生還算了解,隻是徐家子不是從來沒有出過長安嗎?現在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還鬧出這麽一出?  老人說道,“原來是徐家子,說起來,你與我孔門也有些淵源。”  徐長生就尷尬了,他知道老人說的是國子監孔祭酒,在古代就是這樣,哪怕一日之師那也是老師,而古代的老師意義是不相同的。  徐長生不得不正了正身體,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學生徐長生,見過孔家先聖。”  老先生擺了擺手,“徐家子無須多禮,徐家子之才老夫也是也有所耳聞的,今日一見原本該坐下好好聊聊,可……”  頓了一下,繼續道,“不知徐家子,為何要在三更半夜攔去我等去路?”  崔府那些賓客,見孔老夫子出麵,氣氛終於緩和了一些,也是鬆了一口氣,不過,這少年居然就是那個開創了一個學院,引得整個大唐轟動無比的徐家子?  也是稀奇了,他們也由剛才的憤怒變成好奇,為何從來不出長安的徐家子,突然跑來河南道與他們為難?按理他們無冤無仇的。  徐長生現在非常累,本來想休息好,明天再和這些人慢慢說道說道,現在看來確是不行了。  其他人他可以不搭理,這孔家前輩他卻是不能失了禮數,要是失了禮數,迴到長安,孔祭酒得跑他學院折騰了。  徐長生對老先生拱了拱手,看來得說清楚他才能休息了,道,“學生奉陛下之命,前來河南道處理一些事情,得罪之處還望孔老先生海涵。”  聲音一落,一片安靜。  徐家子居然是奉了聖命而來?到底會是什麽命令,又為什麽會圍了崔府?  孔老先生也是一愣,但立馬想到了什麽,問道,“可是和接種牛痘有關?”  接種牛痘就是徐家子的學院弄出來的,而河南道百姓十分抗拒,徐家子前來就說得通了。  徐長生答道,“算是吧。”  聲音才落,崔府那個中年人就道,“徐家子既然是來解決河南道接種牛痘之事,憑什麽帶人圍了我崔府,難道是公報私仇?崔某定要稟明陛下,還我崔家一個公道。”  徐長生:“……”  公報私仇?徐長生還想問,河南道的百姓不肯接種牛痘,是不是你們這些士族因為和他的私仇,從中作梗。  原本聽到徐長生奉聖命而來,心裏還有些忐忑的人,一聽隻是為了接種牛痘之事,心裏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那個崔家的中年人原本也有些忐忑,但一聽隻是為了那什麽接種牛痘,一時間也鬆了口氣,然後就變得得理不饒人了,“百姓不願意接種牛痘,你圍我崔府幹什麽?今天不說個理出來,我崔家誓不幹休。”  孔老先生也皺了皺眉,徐家子的確做得過了,剛才都直接放箭了,還傷了人,剛才箭矢擦過手臂,大家可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徐家子剛才對他行的學生禮,舉止有度,這事兒他也不能隻看著,看了看一群看熱鬧的人,說道,“既然事情已經明白了,不如先讓這些賓客先行離開。”  他也是好意,他聽說過徐家子和崔家好像有些私怨,徐家子居然借著陛下的命令,來了結私怨,還不得讓人看了笑話,他現在將這些人打發走,也能將影響降到最低。  現在有些晚了,有些賓客的確急著迴家,這事兒既然和他們無關,又有孔老爺子出麵,徐家子怎麽也得給這個麵子吧。  但……徐長生聲音傳來,“恐怕不能如孔老先生的願了,不僅這些人不能離開,孔老先生恐怕也得暫時留下來。”  什麽?聲音一出,落針可聞。  孔老先生都愣住了,他可是在為徐家子著想,徐家子不僅不領情,還要將他也扣下?怎麽說他也是和孔穎達一個輩分的,徐家子如此作為,要是傳了出去,還不得落一個惡名?  讀書人名聲多重要,相信沒有人不清楚。  一陣安靜,徐家子是瘋了嗎?怎麽感覺像見人就咬一樣。  崔家那中年人高興了,徐家子這次的名聲還不得毀了,這可不是他們故意引導,是徐家子自己作死。  孔老先生皺眉地看向徐長生,以徐長生剛才規規矩矩的表現,還有孔穎達以前書信裏麵的推崇,斷不至於做到如此地步才對。  徐長生一歎,看來隻能今天晚上說個清楚了,“長生的確是奉聖旨來河南道解決接種牛痘之事,但長生圍崔府也不是因為私怨。”  所有人都看向徐長生,似乎要等他說出個所以然來。  也有人說道,“如論何事,但和我們有什麽關係?連我們都不讓離開?”  所有人看向徐長生,對啊,就算是私怨,也和他們沒關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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