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離忍不住就笑了。童稚的言語,讓他心中的傷感一下子消散了很多。


    轉過臉看著姚友芊:“這是你跟顧承耀的孩子?那,你不就是當年就懷孕了?”


    “是。”姚友芊點頭:“我在英國生下他,今年已經三歲了。”


    “好。好。真好。”戰離連說三個好字,沒有細問,而是想到了另一個跟他一樣痛苦了四年的男人:“芊芊,你跟,你跟顧承耀現在還好嗎?”


    雖然她說過了,他卻是還想要再確認一次。


    “挺好的。”沒有意外的話,她跟顧承耀應該會就這樣過一輩子吧。


    “那就好。”好就好。戰離斂眸,神情雖然平靜下來,心情卻未必。


    姚友芊何嚐不懂?


    “戰離,找個好女人在一起,好好的過日子吧。”


    她跟他,真的已經不可能了。


    戰離不語,在姚友芊沒有迴歸,他以為她不在人世了之前,他是不可能允許自己過得幸福的。


    可是在姚友芊迴歸之後,他發現自己依然愛著她。


    找個好女人。


    也許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阿離,我真的希望你過得好。”好比趙百川,他對自己的心,她一直知道。


    但是趙百川也會去尋找自己的新生活。


    做人,永遠都是要向前看的。


    “芊芊,你就不要管我了。”戰離突然笑了笑:“你沒有死,我很高興。芊芊,歡迎你迴來。”


    ………………………………………………………………


    白嫣然坐在別墅的花園裏,她綣著腳,抱著自己的膝蓋,看花園裏的遊泳池,被夕陽染紅,又一點點的被夜色吞噬。


    而她維持這個姿勢已經有兩個小時了。


    遲向東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幕。


    眉心蹙起,他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


    “心軟了?不想報複了?”


    沉默,白嫣然沒有迴應他。


    “你愛上他了?”遲向東又問。


    白嫣然突然轉過頭看著他,搖了搖頭:“我沒有。”


    她的迴答,明顯不太狀態。


    “我記得,你在我麵前,好像從來沒有說過謊。”


    白嫣然沉默了,她突然笑了出聲:“我很笨,對不對?”


    從小的經曆,讓她極會揣摩人心。


    不管是男人女人,她總能找到對方的軟肋。


    她卻沒有想到,一場報複,把自己給賠了進去。


    “你不笨。”遲向東握住了她的手:“你隻是沒想明白。”


    “是啊。我確實是沒有想明白。”白嫣然將自己的手抽出來,站了起身,看著眼前的泳池。


    “我受了那麽多罪,吃了那麽多的苦,差點連命都丟掉了,可是卻愛上一個不應該愛的人。我——”


    遲向東眯起眼睛,看著白嫣然充滿糾結的雙眸,不自覺就跟另一雙眼睛聯係在一起。


    “你如果真的愛他,我不介意放你走,讓你跟他在一起?”


    “跟他在一起?”白嫣然笑了出聲,那個笑充滿了苦澀跟無可奈何:“怎麽在一起?顧學武讓我家破人亡。我如果真的跟他在一起,不要說別人,我自己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父親,母親,哥哥,還有跟姐姐。一家五口人,四口都死在了顧學武的手中。


    如果她真的跟顧承耀在一起,怎麽對得起自己的父母跟兄姐?


    遲向東沉默,也許在別人的眼中,白嫣然是瘋狂的。


    可是他隻看到了一個可憐的,被仇恨折磨得幾乎要發瘋的女人。


    白嫣然的身體軟下來,坐在泳池邊,視線看著夜幕下的水麵閃耀著天邊的星光。


    腦子裏閃過的是父母,還有兄姐的臉,還有他們臨死前的慘狀,像是被刀刻在她腦海裏一樣。


    白嫣然是南方人,她有一對全世界最好,最勤勞的父母。


    白嫣然的父母是浙商。二十五年前,父母看準了俄|國的市場。


    奔走在中國與俄羅斯之間。


    二十五年前的俄羅斯,治安其實很亂。


    政|府軍,反|政|府軍,還有東|突的武|裝份子。


    他們在俄|國的土地上肆虐。


    中國人在那邊做生意,經常會受到一定程度的騷|擾。


    但是,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容易賺到錢。


    浙商的膽大其實在中國也是出了名的。


    白嫣然的父親白廣仁在俄|國呆了五年,已經累積了一定的人脈。


    生意雖然做得不算大,但是也足夠給自己家三個孩子提供優渥的生活。


    二十年前,已經在俄|國呆了五年的父親,得到了一個商機。


    邊|境一家曾經合作過的客戶,要五千雙軍用真皮靴,還有五千件真皮大衣。


    白廣仁知道這是一個大生意,決定親自將這批貨送過去。


    而這個時候,俄|國電視裏剛好放到那附近有一處小鎮,說是風景很好。


    白嫣然跟兄姐一下子就被風光吸引了,想去那裏玩。


    白廣仁敵不過三個孩子的纏人。而且又順路,就把三個孩子都帶上了。


    一起的還有白嫣然的母親。


    當時,白嫣然才七歲。哥哥十一歲,姐姐九歲。


    一家五口,開開心心的跟著運貨的幾輛大貨車,一起趕往目的地。


    白嫣然卻不知道,這一次對她來說,是一次死亡之旅。


    在就要到達目的地的的前一天,經過一個小鎮時候,他們聽到了槍聲。


    早已經在俄|國呆了五年的父親是非常有經驗的。


    他立刻示意車隊停下來。


    然後記司機去看看是怎麽迴事。


    結果那個司機去了就沒有再迴來。


    他們一行人的車有六輛。都是大貨車,每一輛車上都裝著貨物。


    白廣仁意識到不對勁。


    找到附近一處空置的房屋,讓幾個孩子藏起來。


    而他自己則想再看看,到底有沒有可能繞路,從其它地方去目的地。


    要知道這些貨都是他的命,


    很快的,白廣仁就迴來了。他的神情很凝重。


    原來,不知道哪裏的武|裝|份|子,跟附近的東|突|反|政|府軍起了衝|突,兩邊正在交火。


    東|突|反|政|府軍可能隻是一個小分隊,人並不多,所以被打得節節敗退。


    而附近都讓兩邊人的給霸占了。不管是想繞路,還是想往迴走,現在都有困難了。


    白廣仁決定先躲一下,等東|突|反|政|府軍跟那些武|裝|分|子離開之後,再想辦法把貨運走。


    幾輛大貨車已經找地方藏好,幾個司機也讓他們先躲好。


    畢竟錢雖然重要,命隻有一條。


    幸好因為要走長途,車上都放著幹糧什麽的。


    白廣仁帶著妻女躲了整整一個晚上,一直聽到槍聲不斷。


    直到第二天黎明時分,那些槍聲才消停下去。


    藏了一|夜的他們不敢輕易離開,就怕有危險。


    而白嫣然卻忍不住了。


    她年紀還小,雖然晚上勉強睡了一會,可是對周圍環境的不確定跟不安心感,讓她一直嚇得不敢動。


    人可以忍,三急卻不能忍。等到早上的時候。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想去上廁所。


    那空置的房子裏,沒有水,沒有電。


    衛生間也早已經壞了。


    她隻好離開了房子,往後麵一片小樹林裏去了。


    她當時太急,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越走越遠。


    等到她再迴來的時候,原來父母跟兄姐躲藏著的地方,呯的一下被炸掉了一個角。


    七歲,隻有七歲的白嫣然,看著那一閃而過的火光,完全傻眼。


    她迴不過神來。


    也不能理解。為什麽她不過是去上個廁所,這裏就著火了,她拚了命的往那一處房子跑。


    卻被地上的石頭絆倒了,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


    在房子前麵,有幾輛車正在離開。


    而其中一輛車上又扔了一個東西下來。


    那個東西一扔,原來著火的地方傳來了巨大的響聲。


    那一個角,變成了兩麵牆。牆體甚至著起火來。


    她完全嚇到了,呆呆的著房。她突然想起什麽一樣,拚命的追著那個那幾輛車去了。


    可是她怎麽追得過?


    那些車子早在扔光炸彈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她茫然的迴到原來的房子,牆體上還著著火。門口冒出濃煙滾滾。


    白嫣然的眼睛被嗆得眼淚直流,又或者是因為擔心父母的安危。


    不管是哪一種,她此時都已經是一片淚眼朦朧。


    衝進了自己原來躲藏著的地方,她拚命的拚命的祝禱。


    卻依然逃不過現實的殘酷。


    爸爸,媽媽,姐姐,哥哥,全部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媽媽的眼睛死死的瞪大了,伸出手,似乎是探向了哥哥的方向。


    哥哥的手被炸掉了,身上全部是血。姐姐也沒有比哥哥好多少,她的頭皮甚至有一塊都掉下來了。


    而爸爸白廣仁,已經炸得連臉都看不出來了。全部是血。


    可是他的手,卻一直緊緊的拉著媽媽的手。


    白嫣然已經嚇傻了。又或者不是嚇傻的,而是驚呆了。


    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當時的情景。


    也不會忘記,自己的父母慘死的樣子。


    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是誰害死了她的父母。


    她就呆呆的坐在那裏,看著家人被炸得麵目全非的屍體。


    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不動。她甚至連哭都忘記了,隻是強迫自己,不斷的看著眼前父母的屍體,牢牢的記住他們死時的樣子。


    三天後,實在熬不住的白嫣然暈倒了。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救了。


    救她的,是俄|國當地的政|府,她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東|突|反|政|府軍當時跟另一夥武|裝分子起了衝突。


    而那些東|突|反|政|府軍小分隊敗退的時候,就躲在她跟父母藏身的那一片房子裏,但不是他們躲的那一棟。


    那天除了她死去的親人,其它的空房子裏還抬出了十八具屍體。


    都是東|突|反|政|府軍的人。


    也是在很久以後,白嫣然才知道,當時為什麽兩邊的人會停火,是因為有一個組織,名叫麒麟堂。他們在這一天,跟那群武|裝|分|子進行軍|火交易。


    因為東|突|反|政|府軍的突然出現,那群武|裝分子吃了虧。


    而麒麟堂是販賣武器的,所以出手幫了那群武裝分子。


    而也是過了很久之後,白嫣然才知道了,麒麟堂的老大是一個中國人。名叫顧學武。


    那天房子裏的炸彈,就是麒麟堂的人扔的。


    那是麒麟堂的人最新研發出來的新一代炸彈,威力驚人。範圍卻不算廣。


    她是中國人,那些人以為她聽不懂俄語。當著她的麵,討論幾天前那一場衝突。


    他們不知道的是,她從兩歲就來到了俄羅斯,俄文對她來說,就是第二母語。


    那個時候的隻知道是一個軍|火組織,低層的士兵,並不可能知道那個軍|火商是誰。


    白嫣然,也不可能知道。


    可是,這不影響她的仇恨。


    父母,兄姐的慘死,讓她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就是報仇。報仇。報仇。


    要報仇的第一步,就是要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


    白嫣然雖然隻有七歲,卻非常聰明,更何況她生活在俄|國這樣的地方。


    從小到大接觸到的信息,父母偶爾的言談,對政|治的敏銳度。


    在醫院住的那幾天,她每天隻做一件事情,就是看新聞。


    可惜的是,新聞並沒有報道那個軍|火商。她小小的年紀,找不到仇人,但是她相信,有人一定會知道。


    那就是俄|國政|府的人。


    她有一個很大膽的計劃。她從醫院裏跑了出去。


    然後跟在一群大人的身後,上了前往莫斯科的火車。


    當一個人決定要做成什麽事情的時候,她的意誌力是很可怕的。


    哪怕隻有七歲的孩子,也是一樣。


    白嫣然沒有錢,但是那個時候她人小。


    她在火車上乞討,一路到了莫斯科,在那裏,沒有生路,沒有親人,什麽都沒有的她,度過了人生中最痛苦,最艱難的一年。


    而這一年,也讓她以乞丐的身份,知道了很多事情。


    比如說,如果她要知道一年前那個軍|火商是誰,她就隻能通過俄|國的高|官。


    俄|國情報局的局長。可是怎麽接近他?他又怎麽可能把這樣機密的事情告訴自己?


    白嫣然不知道。


    她太小,盡管聰明,卻不知道要怎麽樣才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可是老天都是幫她的。


    那天她跟蹤俄|國高官迴家的時候,被附近的幾個混混欺負。


    對方要白嫣然把討來的錢都交出去,白嫣然不肯,被那些人打,踢,踹。


    而這個時候,一個男孩子救了她。


    非常幸運的,那個高大的,金發藍眼的男孩,是那個俄|國情報局局長索科夫的兒子斯維亞。


    白嫣然被他救下,然後留在了他家裏。


    斯維亞是一個非常好的年輕人。他隻有一個姐姐,在很早以前嫁人了。


    而他說服了他的父母,收養了白嫣然。


    很久之後,白嫣然才知道,斯維亞還是一個電腦高手。


    在她跟斯維亞很熟了,並在索科夫家呆了好幾年之後。她終於求得了斯維亞幫助,斯維亞潛入了俄|國政|府的情報網。


    在那裏知道了幾年前那一樁血案。


    軍|火商是麒麟堂,一個由中國人建立的組織。


    生意遍布中東,美洲,還有非洲。


    跟俄|國武|裝|份|子的合作。也就是前幾年開始的事情。


    在國家最高機密的網頁上,她看到了,那張臉。


    顧學武。麒麟堂的家主。


    而跟著他的那些人,其中一個,正是七歲的白嫣然看到的,往房子裏扔炸彈的人。


    白嫣然找到了仇人,下一步就是決定要怎麽報仇。


    斯維亞並不支持她的決定。可是白嫣然已經顧不上了。


    父母的死,兄姐的慘狀,是她每天晚上的惡夢。


    她做夢都想著給父母兄姐報仇。


    七年前,她從莫斯科大學畢業,告訴斯維亞,她決定迴中國,去找顧學武報仇。


    斯維亞並不讚同。可是她心意已決。


    無力阻止的斯維亞,答應了給白嫣然最後一次幫助,給她一個新的身份,讓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迴到中國之後,白嫣然第一個想法,是直接找人殺掉顧學武。


    可是很快的她就發現這個念頭行不通。


    顧學武,還有他妻子喬心婉,每次出門的時候,暗處都跟了很多人,少則三四個,多的時候六七個。


    就連顧學武的女兒,也是如此。


    那些人隱藏在暗處,一旦顧學武有危險,一定會出手阻止。


    她有可能還沒有成功,就先死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顧承耀走進了她的視線。


    她發現,顧承耀是顧家唯一一個,出門不帶人的。


    她跟蹤了很久,卻從來沒有在顧承耀的身邊看到過任何人。


    她想,要殺掉顧承耀,其實也是容易的吧?


    可是這個念頭隻有一下,就被她打消了。


    隻死一個兒子,太便宜顧學武了。


    她要的是他的痛苦,他的生不如死。


    就像是她每天每天被惡夢折磨,她要顧學武也享受一下那樣的人生。


    她開始接近顧承耀。


    她花錢找了一個男人,讓那人冒充自己的賭鬼父親。


    然後在顧承耀經常出入的酒吧去工作。


    她在顧承耀麵前晃了幾次,他並沒有注意到自己。


    可是她不灰心。


    她在那裏又請了一些小混混,裝成來討賭債的。


    這一次,她成功了,顧承耀果然英雄救美。而且對當時柔弱,可憐,看起來非常脆弱的白嫣然起了保護欲。


    她的第一步目的,達到了。


    而第二步呢?


    自然是接近顧承耀的家人。然後讓他們痛苦。


    可是要怎麽做呢?


    她還沒有想好,卻發現顧承耀跟自己想的不一樣。


    他陽光,開朗。他英俊瀟灑。


    他有錢,可是從來不招搖。


    他也很有愛心,他甚至每個月會挑時間去醫院裏做義工。


    越認識顧承耀,白嫣然就越不受控製。


    她想報複,又很矛盾。


    每次睡在顧承耀身邊的時候,她其實都有衝動,提一把刀把顧承耀殺了。


    這樣就一了百了的。


    卻每一次都下不了手。


    而也就是這個時候,喬心婉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她跟顧承耀交往的事情。


    開始反對。


    白嫣然的心又開始矛盾了。


    一方麵,她成功的讓顧學武的家人反感她,討厭她。她成功的讓顧承耀跟家人反目。


    一方麵,她又很焦慮。非常的焦慮。因為她跟顧承耀,原來可以換一種方式在一起的。


    可是真在一起了,她又對不起自己的心。


    她要瘋了。


    在這樣瘋狂而矛盾的時候。喬心婉竟然出手了。


    她把自己綁走了。


    ……………………………………………………………………


    二更,六千字。明天繼續。


    咳,其實小白也很可憐哈。我曾經說過,我的文裏沒有純粹的壞人。


    就醬紫!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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