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氣血在逐漸恢複,但終究是重傷未愈。

    即便唐原再三強調自己已無礙,楚留香還是不肯放任他自己用輕功,堅持抱著他繼續趕了極遠的一段路。

    香帥的輕功雖不用消耗氣力值,卻會消耗內力和元氣。等到終於到達目的地時,一向優雅自若的香帥、十分難得的露出了一點狼狽和脆弱來。

    唐原抿了抿唇,又道了句“多謝”。

    楚留香擺擺手,雖有些暗喘,卻仍然不減風度:“你心裏記著我的好就行了。像這樣幾次三番跟我說謝,就好似是在擔心會欠我的情一樣。”

    唐原道:“可我就是在擔心會欠你的情。”

    楚留香毫不留情地提醒:“可你已經欠了!”

    唐原被這理直氣壯的提醒噎得一怔,半晌,竟忽然垂眸道了句:“恩。”

    香帥沒想到他會服軟應這一句,更想不通他這個簡單的“恩”字裏、到底都包含了些什麽。

    他隻覺內心有點小愉悅,勾了勾唇角,才道:“再往前走不遠就是風歸堡,到那裏就安全了。”

    風歸堡乃靈器七門之一,最出名的就是用來防守此堡的靈器陣——唯靈。

    自七十年前建堡至今,尚無一人能破解此陣。是以風歸堡也被稱為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進了風歸堡,確實就不用再擔心追兵的問題了。

    “你連風歸堡的人都認識?”唐原略感讚歎,這人真是朋友遍天下啊!

    楚留香麵色謙虛地接受了這道稱讚,邊領著他朝正門走、邊跟他解釋道:“幾年前有幸結識了當時的少堡主,興趣相投、便成了至交。當然,他現在已經是堡主了。”香帥說完想了想,又補了句,“這人雖然看著嚴肅,心腸卻極好,是個很值得結交的朋友。不過你若覺得累了也不用理他,跟在我後麵就好。”

    唐原當然知道楚留香這是在擔心自己不願與陌生人打交道,見了那堡主會覺得尷尬。他心中熨帖至極,體現到嘴上,卻仍是簡單的一聲“恩”。

    嘲諷的話、斥責的話、殘忍的話,他樣樣精通,可如今想說句暖心的話,卻連一句合適的言辭都組織不起來。

    好在對方並不需要聽什麽華言麗辭,唐原這簡單一字已足以讓香帥的眼角眉梢都染滿了笑意。他開心地看向唐原,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想誇我,卻又想不出什麽能與我想般配的話可對?”

    唐原忍俊

    不禁:“我可沒這麽想。”

    楚留香搖頭,輕輕歎息:“口是心非!哎!”

    見他這幅與平時很不相似的樣子,唐原脫口而出道:“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不要臉?”

    楚留香一愣:“以前?”

    唐原心中暗道不好,剛要辯解幾句,卻見香帥突然喜意更甚:“原來你對初見那晚也是印象深刻啊?”

    這次輪到唐原怔愣了:“也?”

    楚留香眨了眨眼,巧妙地岔開了話題:“咳,我們到了!”

    唐原驚訝地舉目四望,可視線所及之處隻有荒山野嶺,一絲人氣也沒有。

    這是到哪兒了?

    楚留香道:“莫急。”

    他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石頭,左右手同時用力,竟將這塊石頭一分為二、從其中間取出了一枚玉石來。

    玉石遇風即開始泛出紅光,且這光芒越來越盛,片刻之間就將玉石染了個通紅。

    楚留香笑著迴頭看了唐原一眼,手上一用力、竟將這玉石拋了出去!

    可玉石卻並沒有落到地上——

    在它淩空的那一刹那,眼前萬物瞬息變換。明明幾息前還堪稱荒涼的地方已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宏偉古堡憑空出現出現在二人眼前,綠木蔥鬱環繞間,迴殤花連綿幾十裏、絢麗紛揚。

    而在二人不遠處,朱紅色的堡門之前、已站了好幾個人。其中為首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

    這男子穿了一身湘色長袍,負手立於正中間,麵上神色甚為嚴肅、顯是不苟言笑之人。

    在他身側,還站了個梳著丱發的男童。這小包子一見到楚留香眼睛就開始發亮,連跑帶顛地衝到楚留香麵前、伸開雙臂道:“抱抱!”

    楚留香笑著伸手、剛要抱住他,小包子卻突然收迴了手臂,看向了唐原、問道:“你是誰?”

    “唐原。”

    小包子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湯圓?”

    唐原:“……”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準備拯救一下小包子的作死行為:“你得叫他哥哥。”

    小包子聞言,馬上乖巧地對唐原道:“湯圓哥哥好!”

    唐原:“……”

    楚留香:“……”

    楚留香默默上前一步,扯著小包子的後衣領往前拖著走。

    小包子連忙張牙舞爪地反抗道:“香兒哥哥你幹嘛呀!誒呀!痛!”

    楚留香前進的步伐頓時一僵。果然,唐原強忍著笑意的低沉聲音從他身後幽幽傳來:“香兒?”

    楚留香再不想管這小包子了,手一鬆、任他一個屁墩兒坐到了地上。

    “誒呦!香兒哥哥你怎麽還生氣了?”

    香帥心中暗道摔死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得了,又努力平靜而淡定跟唐原解釋道:“小孩子認得的字不多,隨便叫的。”

    豈料,小包子竟立刻反抗道:“才不是!你叫楚留香、豈不就是香兒哥哥嘛!你在說謊!”

    楚留香抿了抿唇,麵色刹那間格外淒涼。

    唐原笑睨了他一眼,先一步朝正門走去,邊走邊道:“走吧,別讓堡主等急了。”他頓了頓,又道,“你說是吧——香兒?”

    楚留香閉眼頷首,無奈至極地拍了拍小包子的頭:“本來還想給你買糖葫蘆的,現在,沒了!”

    小包子馬上急了,撲到香帥身邊抱住他的大腿、不停搖晃道:“為啥?香兒你咋能這麽絕情!”

    楚留香心中懊惱,剛想出聲再刺小包子幾句,前麵的唐原卻因小包子這句話突然迴了頭。

    少年藍衣杳然,一雙因笑意而柔和的眉眼、在將落未落的晚霞之間好看的驚人,一時之間竟似乎與初遇那晚所見的清冷眉目相互重合,又似乎與之截然不同。

    香帥胸口忽然重重一沉!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就覺得這人長得好看。現在看來,似乎比記憶中那副清冷眉眼更好看了些。

    可即便是變得更好看了,這也是同一張臉,為什麽他的心情卻已與初見時完全不同了!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除了感到驚豔外,自己有覺得緊張嗎?

    ——沒有啊!

    那為何自己現在卻這麽緊張?

    唐原見他似乎有點出神,斂了笑容、疑惑道:“怎麽了?”

    小包子鼓起嘴巴,淚光點點地撲到唐原懷裏:“湯圓哥哥!香兒欺負我!”

    前世今生,唐原從不曾這樣被一個孩子熱切地抱住,一時竟有些僵硬,無措地看向了楚留香。

    香帥接到唐原求助的眼神,馬上斂了所有心思、走到小包子身邊摸了摸他的腦袋,溫柔道:“好啦,買!一會就去給你買糖葫蘆好不好?”

    小包子這才破涕為笑,乖順地蹭了蹭楚留香的手掌。

    他們這一路磨磨蹭蹭,連打帶鬧,半天才走到了風歸堡門前。但即便被無視了這麽久,那個年輕男子的臉上還是沒有任何波動。

    他安安靜靜地看著唐原幾人笑鬧互動,沉默得就像是個光憑數據支撐起來的npc。

    一直到幾人走近,這人才開口道了句:“你怎麽又來了?”

    他這話當然是對楚留香說的。

    楚留香聞言,摸了摸鼻子,略有些尷尬地跟唐原解釋道:“那枚‘喚夢石’就是他給我的。”

    喚夢石?那豈不就是這幾日的事,怪不得人家要說“又”了,這是剛告別沒多久啊!

    唐原自知給楚留香添了麻煩,忙跟男子道了句:“多有打擾,還請見諒。”

    他本想說句好聽話,可因久居上位,一語道出倒有些高高在上的味道。

    然而男子卻不僅沒因此心生惱怒,反而認真地迴了禮:“閣下可是唐原?”

    唐原微微眯眼,迴道:“然。”

    這世上認識唐原的人很多,但真正見過他的人卻很少,而且多半都已經死了。

    是以江湖上對於唐原的傳言多半都側重於其狠厲性情,倒從沒聽說過這人居然還有副如此奪目的好相貌。

    男子點了點頭,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讚賞,歎道:“我很欣賞你!”

    唐原被他這神來之筆弄得一怔。

    對方見他茫然,解釋道:“行休穀和南堂館之役,兵不血刃,很好。”

    唐原原本以為自那一戰後,自己已算是惡名昭彰,沒想到竟還有這種反因此事對自己青眼有加之人。他緩和了眉眼,拱了拱手,道:“過獎。”

    對方亦稍顯喜悅地對他道:“在下承端。”說著又看了小包子一眼,“此為幼子承月。”

    承端說完,便向後打了個響指。

    頃刻間、涼風乍起,萬花相伴而落,將整個風歸堡層層籠罩。

    朱紅色大門應聲而開,門後,上百堡眾齊齊拜伏於地,朗聲道——

    “恭迎唐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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