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家夥沒多久就把臉憋紅了,執廢趕緊調整手勢,可無論怎麽抱,小家夥都覺得別扭,差點就哭了出來。 還不等沐妃教他,一直站在執廢身邊的殷無遙從背後握住了執廢的兩手,頭枕在執廢的肩膀上,眼神專注地看著執廢懷中的小肉團,幫執廢調整了下手勢,小家夥的臉色終於好轉了。 可執廢還僵在原地,畢竟母妃就在麵前,殷無遙這個姿勢也太…… “陛下。”沐妃溫和地朝殷無遙笑了下。 殷無遙點點頭,然後看著執廢懷裏的小家夥,問道:“她叫什麽名字?” “盈盈,雖然臣妾覺得‘不忘’更好聽些,可是宋兄還是堅持取名叫盈盈。”沐妃臉上微有怨色,似乎是一向尊重自己意願的宋景滿竟然在這個問題上始終不肯讓步,讓她覺得奇怪。 殷無遙還是點點頭,不管叫什麽都跟他沒關係。 執廢在一旁聽了冷汗黑線齊下。 都改嫁做別人的妻子了還沒改掉自稱“臣妾”的習慣,而且如果不是宋師傅堅持,恐怕妹妹真的一輩子要冠上“宋不忘”這個名字。 ……為什麽他覺得他的父母都沒有取名字的天賦? 山風陣陣,嫋嫋炊煙,樹林深處的獵戶一家今天格外熱鬧,歡聲笑語不斷。 迴客棧的路上,兩人共騎一匹馬。 駿馬飛馳,風聲從耳邊唿嘯而過,兩旁的景色快速倒退。 男人小心地將少年護在懷中,讓少年的頭靠著自己有力的臂膀,輕鬆地抓住韁繩。 少年從男人的懷中慢慢抬起頭來,用好奇的語氣問他:“為什麽你懂得怎麽抱小孩?” 男人促狹地笑了一下,“小時候朕也這麽抱過你吧……” 少年像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迴憶,猛地將身子一轉,離開了男人的懷抱,自己抱著馬脖子,男人隻聽見一個充滿怒意的詞,“騙子。” 眼裏閃過慌亂的神色,男人連忙低身將少年重新抱了起來,“對不起,是父皇不好……” 少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隻這一眼,剛才男人所有玩笑的念頭都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男人苦笑了下,“朕剛登基不久的時候,得了第一個皇子,按宮裏的規矩要設宴群臣,還要抱著孩子參加。” “哦……”少年淡淡地應了聲,重新靠在男人的胸膛上。 殷無遙等了好久,忐忑不安地等著執廢的下一句話,可是等了好久都沒聽見任何聲響,低頭一看,才發現少年已經睡著了。 低頭輕輕地吻了吻少年的頭發,殷無遙輕聲地說,“以後,朕就隻抱你。” 他們來到了周國南邊的邊陲小城,縣城裏的人都很熱情,雖然不如皇都那麽富饒,卻別有一番美景,人們也熱情好客。 據說,原本這個小縣城土地貧瘠資源稀缺,自從神仙一般的縣太爺來了以後一切就變了。 修了運河,種了別的作物,還發展了貿易,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了。 他們的縣太爺,姓聞。 執廢他們是午時左右抵達偏縣的,在茶肆裏邊吃飯邊聽說書的人講得天花亂墜神乎其神,剛捧起一杯茶,嘴唇貼在杯沿上。 下麵聽書的百姓問了,“縣太爺足不出戶,你知道他長什麽樣?” 少年邊喝著茶,邊好奇地往樓下人群熱鬧聚集的地方看了看。 說書人得意洋洋,“那可是神通廣大的人物!有兩雙眼,三隻手,四條腿,五個腦袋……” 噗—— 胡亂擦了擦殘留在身上的水,少年一臉憋笑。 男人麵有諷色地瞥了眼樓下的說書人,“真能吹。” 執廢也點點頭,“不過,能把江左七策靈活運用,聞涵也算得上一代良臣了。” 殷無遙不置可否地看了眼執廢,抬手想用袖子擦擦少年嘴角的水跡,隨即放下了手,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傾身過去,用舌頭舔淨了。 少年忙用雙手擋住男人更進一步的動作,有些惱怒,“會有人看見……” 男人悻悻地坐迴原位,隻是嘴角的弧度不減,反而更加的危險。 茶肆酒盞人聲鼎沸,隻要身邊有一個能令自己安心的存在,無論置身何處,都一樣。 高大的年輕男子頭戴一頂鬥笠,隨身一柄青銅劍,手邊放著兩三碟小菜,一壺酒,客棧裏人來人往,鮮少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裏的劍客。 緩緩舉起杯盞,雙眼卻看向對麵茶肆二樓親密不斷的兩個男人,入喉的苦澀已經沒了滋味。 他已經跟了他們三天。從官道轉小路,又從水路到陸路。 鬥笠下是黯然失色的漂亮眸子,和略顯消瘦的一張俊臉。 借酒消愁,愁更愁。 留幾枚錢幣在桌子上,盤子裏的小菜隻匆匆吃了幾口,提起劍便往店外走,身後的小二隱隱的聲音,似乎在說錢給的有點多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望一眼茶肆二樓靠窗邊的那個座位,少年很適合白衣,雖然他從來沒注意過少年喜歡什麽顏色的衣衫。 隻一眼,隻一眼就好,讓我再好好看看你。 似乎感受到樓下熱切的視線,少年低頭朝窗外往下看,可是隻見來來往往專注於各自的人群,那道視線也不見了。 “怎麽了,小七?”少年對麵的男人夾了一筷子青椒肉絲往少年的碗裏塞。 少年漫不經心地迴過頭,微蹙的眉頭仿佛還沉浸在剛剛對那道視線的疑惑中。 “沒什麽……”少年低頭一看,碗裏已經被塞滿了菜,都堆得跟一座小山似的了,“怎麽給我夾這麽多菜,我吃不完的。” 男子低聲笑了笑,“吃不完也多吃點,最好多長幾兩肉。” 少年慢慢嚼著一根肉絲,一麵疑惑地看著男人,“為什麽?” “這樣抱起來比較舒服……” 用完餐,兩人徐徐下樓,在附近找了間客棧,陪執廢淘了幾本古書,迴來時天色已晚。 執廢沐浴過後,見殷無遙隻是在桌旁喝著酒,覺得有些奇怪,衣裳尚且鬆鬆垮垮地就走到他麵前,正想問他,便被抱了個滿懷。 隻是單純的擁抱,男人貪婪地嗅著沐浴後少年身上淡淡的清香。 沒有問為什麽,少年大方地任男人抱著,甚至伸手環上了男人的腰。 溫熱的氣息吐在耳邊,漸漸的,少年臉上染了淡淡的紅。 男人笑了笑,慢慢鬆開了他。 走的時候,順便將剩下的酒都喂給了少年,當然,是用嘴。 執廢看著殷無遙走出去的背影,注意到他身上配著劍。 是什麽樣的人,會讓殷無遙動用到劍呢? 夜色如銀,從窗戶斑駁灑落在地,睡得並不沉的少年在聽見響動之後揉了揉眼,緩緩爬了起來。 男人已經翻身上床,從側麵攬住他的腰,將執廢收納在懷中。 隻聽見男人略微弱急促的唿吸聲。 執廢想轉過頭,可是男人的力道不容違抗,從那唿吸聲中,少年隱約感覺到了什麽,就沒有問出來。 僅僅被他抱在懷中,從背脊爬上的溫暖,令人貪戀,令人安心。 然後,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們造訪了偏縣傳說中有兩雙眼三隻手四條腿五個腦袋……的縣令。 聞涵在聽說了自己的民間形象之後,一邊苦笑一邊得意洋洋著。 縣衙的後院開辟了一片田,種了許多瓜果蔬菜,和別的縣衙有些不同,沒有風雅的花草盆栽。 聞涵笑著說,因為從小習慣了種菜,索性就用這些菜來裝飾院子了。 豆角,西紅柿,茄子……全是他們小時候種過的菜。 還有一些執廢不認識的藥材。 殷無遙看著其中一顆草藥看得出了神,然後緩緩抬起眼,目光深沉地看向聞涵,“此藥,從何得來?” 這句話裏絕對的威嚴和震懾力就如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般,讓人聽了不禁心顫,緊張得手腳發涼。 聞涵頓了頓,道:“在,在附近的靈山。” 殷無遙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們繼續,而他自己則繼續研究那株草藥。 執廢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殷無遙的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讓他更多了幾分好奇心,於是詢問聞涵,那種藥到底有什麽用。 聞涵也隻搖頭,說他也是第一次種,還不知道有何療效。 正當他們在研究一株茶花時,門口稀稀疏疏的聲響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接著風風火火地走進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 女子身寬體胖,一頭珠光寶氣的發釵首飾,走路一晃一晃,身上的綾羅綢緞更是鮮紅亮麗。 一臉濃妝,更添了幾分脂粉氣。 女子一扭一扭地走進聞涵,諂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然後用嬌滴滴的聲音說,“縣太爺~~奴家來給您說親了!” 執廢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標準的媒婆造型的女子,又看了看聞涵。 聞涵一臉的無奈和苦笑,不著痕跡地離開女子半步遠,朝她拱了拱手,“多謝張媒抬愛,聞某還不想成婚。” 張媒婆滿臉堆笑,“哎喲,縣太爺大人不計小人過,上次的劉員外家的姑娘,因為長得太好看了才被歹人蒙騙了,劉姑娘可是偏縣數一數二的才女呢!不過,劉姑娘也不算偏縣最好的姑娘,最賢惠的是城西柳員外家的小姐……” 哦,執廢聽出些門道來了,原來是幫聞涵說媒,結果女方出了問題的,如今又想再另說一家。 聞涵依舊是風度偏偏的樣子,嘴角一抹略帶諷刺的笑,靜靜地聽完了媒婆的話以後,再拿出十足的書生氣質,朝她抱歉地笑了笑。 “聞某實在不能娶柳家小姐……” 張媒婆一聽就急了,這麽好的有為青年到哪裏找去?連忙追問是禮金不夠還是嫌姑娘沒有好學識,聞涵皆一一搖頭。 “聞某身為一方父母官,就應該以百姓為重,現在還不想考慮娶親問題。”他溫柔地笑了笑,張媒婆頓時如沐春風,連怎麽被聞涵送出門的都不記得了。 迴頭,隻見男人拉住白衣的少年匆匆說了句什麽,少年的眉頭輕輕蹙著,表情仍是淡淡的,從容的,聞涵一笑,將心裏隱約的苦澀埋在心底。 沒過多久,縣太爺的名聲比以前更響亮了,百姓們將他傳得比神還神。 他們來到靈山,具體這座山叫什麽名字他們也不知道,隻知道那是有靈氣的山,於是附近的百姓們也稱作了靈山。 靈山終年雲霧環繞,滿是參天古木,山峰相連,巍峨壯觀。 其中還有一峰的峭壁是飛流直瀉的瀑布,從十幾丈高的地方傾瀉而下,在地上激起了一層層的水霧,冰冰涼涼的觸感蔓上皮膚,沁人心脾。 殷無遙誌在必得地笑著,說,瀑布後麵有個很深的山洞。 他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執廢的手,將少年帶進懷裏,足尖輕點,運起輕功就朝水幕越去,兩人穿過水做的簾子,也隻是略沾了一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