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離等待了一會兒,才把阮舟搖為他按揉太陽穴的手拂了下去。 阮舟搖眼中暗芒一閃而過。 江映離卻用琉璃般剔透的眼看著他, 道:“我有點餓了。” 壓製修為後, 饑餓感就不太容易忍耐。 江映離絕對餓不死,但是, 也不再會像從前一樣, 感覺不到饑餓。 阮舟搖眼神都似乎變得溫柔了許多, 柔聲地道:“那你想吃什麽?” 江映離想了半天,然後搖頭。 阮舟搖便道:“你在這裏等我, 我去幫你抓靈獸。” 江映離點了點頭,阮舟搖就離開了,離開前, 特意把洞府之上的結界關閉。 江映離在坐在床榻上等了半晌,確認阮舟搖不會太快迴來,便在自己腦海內試探地叫喚那個聲音。 自稱為寧招玉的人沒有說謊,當真隻是留了一段聲音在他的腦內, 如今阮舟搖不在, 他如何叫喚, 他的聲音卻再也沒有出現…… 阮舟搖在附近的山上打了五隻小型靈獸,處理好之後,帶迴了他的山頭。 江映離站在小屋門口, 容貌被他用易容丹改變了, 但是,他那疏離清淡的神情,周身難掩的風華, 卻仍叫人心尖酥麻。 阮舟搖掏出盤符,生了靈火,江映離好奇地看著他屁股底下坐著的小板凳,阮舟搖察覺到他視線去向以後,便又從須彌戒子中掏出了個小板凳,放在了他的旁邊。 江映離坐了下去。 眼睜睜地看著阮舟搖燒烤靈獸。 他一邊烤,一邊抹著清香的靈果汁液,然後當靈獸肉發出滋滋的聲音後,均勻地撒上了調料…… 江映離道:“很香。” 他心中有點想吃,但是想吃的欲.望似乎也並不是太過強烈。 阮舟搖道:“這附近抓不到金絲鼠,隻有這些了……” 烤好一隻,遞給了江映離。 江映離接過烤肉,用食指和中指撕下了一小塊肉。 阮舟搖的手藝很不錯,外酥裏嫩。江映離將指尖上沾染的調料舔去,然後吃了好幾口…… 但不到十口,他就停了下來。 阮舟搖凝視著他,仿佛在透過他看什麽人似的。 江映離道:“我不想吃了。” 阮舟搖道:“飽了?” 江映離搖頭,但卻又補了一句,道:“不過我不餓了。” 不餓了並不意味著飽了,阮舟搖的手藝雖然不錯,絲毫沒有腥膩的感覺,但是江映離似乎不太習慣吃這樣的東西,剛開始能因為它的美味多吃幾口,但等對美味的新鮮感過了以後,他就不想吃了。 阮舟搖道:“你一向是慣喝花露的。”哪怕前世他們在思過室中雙修那麽久,江映離也隻是陪他吃幾口——隻除了金絲鼠。 江映離道:“是嗎?”他想了想,道,“我不記得了。” 阮舟搖把剩下的靈獸也都烤了,每一隻都會給江映離吃兩口。 江映離雖然不太適應吃肉,但是排斥感並沒有太濃烈,每隻也都吃了…… 嚐過所有靈獸,他真的有了飽意。 阮舟搖解決了剩下所有的靈獸肉,得到了江映離一個複雜的眼神。 年輕就是好,這麽多也吃得下去…… 阮舟搖收拾好了一切,舔了舔嘴唇,握住江映離的手腕,把他拉進了屋子裏。 “!!” 被壓到床上的時候,江映離第一反應便是開始掙紮。 阮舟搖抓住他的手腕一並按在頭上,與他鼻子對鼻子,眼睛對眼睛地道:“以前我們都是這樣的,吃完了,就做。” 寧招玉的叮囑仿佛還迴響在耳邊,江映離不敢掙紮,隻努力將眼中的驚惶壓住,胸口微微起伏,道:“可,可你……太小了。” 阮舟搖眼眸眯了眯,握著江映離的手腕的手,就牽著他往自己的腹下探。 “!!” 還沒碰到什麽不該碰到的,江映離猛然意識到他的不懷好意,就立刻抽迴了手。 阮舟搖道:“不小了。” 江映離捂著自己逃過一劫的手,道:“……我是說你的年紀!” 十六歲——當然,十六歲這個年紀,與修仙者幾百上千年的活法,小的就像是個受精卵…… 阮舟搖似乎被觸動了,鬆開他,坐在了他的旁邊…… 江映離心有餘悸地往床裏挪了挪,側躺起來,不讓阮舟搖再能壓到他的身上。 阮舟搖道:“……我已經十六歲了。”他道,“和你一樣高,而且已經長大成人。” “我什麽都記不得了,也接受不了。”江映離硬邦邦地道,“如果你真的要做的話,那再等十年,等你長大了以後——” 阮舟搖眯著桃花眼,打量他。 江映離仿佛被刺了一下似的,妥協道:“……等你二十歲……等你十八歲……”最後他似乎有點惱怒了,道,“等你十七歲!” 他就不相信一年的時間,他還搞不清楚這一切! 阮舟搖卻是笑了,道:“再過幾個月我就十七歲了,這是你說的。”湊過來,親了一下江映離的臉頰。 ——他當然默認江映離提的十七歲,指的是虛歲。 江映離用手背捂住了自己被親的地方,琉璃似的眸子微微睜大,卻隻是盯著他看。 阮舟搖道:“明日我就要去領蓬萊的任務了,所以我今日想與你好好溫存……” 江映離默默地又往床裏麵挪了挪。 阮舟搖直接上了床榻,把他的手腕抓了過來,然後手指頭一根一根,插入他的五指縫隙。 五指相扣,阮舟搖還用空出的一隻手摸他的手背。 這樣的觸碰令江映離脊背上的汗毛似乎都豎了起來,但是他卻一聲都沒有吭,隻惦記著寧招玉的提醒。 有一件事寧招玉已料到,但是卻無法阻止——縱然他讓他不要記恨阮舟搖,又說他們曾經兩情相悅,可是江映離知道是阮舟搖抹掉了他的記憶後,防備與警戒之心便如寶塔高鑄,即便是他自己,都難以打破。 ※ 夢…… 夢魘…… 碩大的光球籠罩著他,仿佛要將往事全從他的身體裏擠出來似的。 “那魔頭已將除逆令發至了整個閻浮提,師弟,你就是現在去,也無補於事!” 江映離手中落星劍一掃,冷冷斥道:“讓開!!” 範飛平激動得厲害:“他已經是個魔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十四州的仙門都已準備聯手誅魔,你這時候站到他的身邊,會身敗名裂!” 江映離道:“他隻是想要我,隻要我去,他就不會動手——你若再不讓開,我便不客氣了!” 範飛平長劍在手,橫劍當胸:“今日,我便是斷了你的筋骨,也不可能讓你去!!” 廝殺!! 招招殺手,劍鋒都刺入了皮肉。 江映離的記憶才恢複不久,被長時間鎮壓神識功力大減。 範飛平幾招劍氣如山,頃刻間便將他防禦摧毀,鮮血染紅了衣裳。 但是江映離分毫沒有停止的意向,相反,他的招式反而更加淩厲了! “停手!”範飛平厲聲喝道,劍背打折了江映離的右手。 江映離手中落星劍脫離,一個翻身用左手撿起了劍,再戰! “你與我的百年,還抵不過與他的十年?!” 打折江映離的左手,江映離還要撿劍,範飛平恨極,連他左腿腿骨一並打斷。 江映離滾落在地,汗如雨下,豆大的汗水從他額頭上滑落下去,他麵容上濺上的鮮血都被衝淡了,但他扯下衣裳強行固定住了自己折了的手臂,還是握住了落星劍! “……我不會讓他繼續錯下去。”江映離唇齒間都可見鮮紅,雙眼也是紅的,“若真的難以挽迴,我便與他一起下黃泉!” 範飛平怒道:“我不信你這麽愛他!江映離,你別忘了你修的是無情道!!他是魔!你是被他的皮相迷惑——你是被他的手段所迷惑!!” 江映離幾次想要站起來,但是折斷的腿骨不似手臂,根本無法支撐住他的身軀。 範飛平咬著牙根道:“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還有骨頭嗎?你還有傲氣嗎?!映離境後威震閻浮提的戒殺劍主,為了一個魔!竟在自己的同門麵前如此狼狽——江映離,你修的什麽戒殺劍意,這就是你閉關多年修出的結果?!!” 江映離持劍喘息,渾身發抖。 失去了防禦效用的白衣已經染成了血衣,袖口處鮮血一滴一滴地濺落在了地上,綻開一朵朵的血花…… 他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旦閻浮提與妖魔二界的大戰打響。哀鴻遍野,血流成河——到那時,阮舟搖再難走迴頭路! “……若為蒼生,你該讓開。若為我,你也該讓開!” 範飛平絕然道:“今日我便是殺了你,也不會讓你去!!” “哐”地一聲,落星劍掉在了地上。 範飛平眼睜睜地看著江映離膝蓋一彎,跪了下去…… “師兄!”江映離俯身,額頭磕在了地上。 “我求你……” “師兄……” “我求你……” 一次次磕頭,響亮的“砰砰”聲。 範飛平聽得那聲聲哀求,隻覺得渾身虛軟無力,手中劍“哐”地一聲掉到了地上,雙腿一彎,也跪在了江映離的對麵…… “師弟……”範飛平看著江映離仍在磕撞的頭顱,熱淚盈眶,便連怒火都被悲痛所淹沒,“你就這麽愛他,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