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夠了嗎?”

    冷不防一個蒼老而低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楓嶽一驚,轉過頭來,那張冰冷死板的麵具近在咫尺,麵具後的那個人,冷峻的目光正聚集在他的臉上,捕捉著它一絲一毫的波動,楓嶽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可是,當他在如此近的距離下,看清那雙再熟悉不過的雙眸時,他卻無法控製自己不露出驚訝和不敢相信的表情,這個人……眼前的這個人……一切,難道都隻是巧合嗎?

    國君的出手迅速而不留情麵,作為文官的楓嶽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然而,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斷氣時,國君的鉗製卻鬆了下來,楓嶽總算緩過一口氣,但他心裏十分清楚,自己並未脫離險境,因為眼前的這個人,他的手仍然未曾離開自己的脖子,隻是,這個人,為什麽這麽奇怪,他的頭發,正或黑或白,交替變幻著,而他的嘴裏:

    “混蛋……為什麽……阻止我……”

    “什麽人都能殺……他不行……他是……老師……”

    “不管什麽人……發現了我們的秘密……就必須死……”

    “不……不可以……老師……您快走啊……”

    按理說,楓嶽如果現在要走,還是來得及的,可是……就這麽走嗎?連帶著多年前的遺憾、疑惑,統統地帶走嗎?望著這個看似痛苦萬分,卻又莫名其妙的人,楓嶽緩緩伸出手去:“我隻想知道,麵具下的人到底是誰。”

    “不……不要……”穿著黃袍的人,反而鬆開手,踉踉蹌蹌地往後退。

    “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楓嶽按著他的步速,向他走近,“即使是我的生命……請成全我,我……隻想知道,你是……誰……”他的手,抓住了國君的頭盔。

    “不……不行……”他顫抖著,呻吟著,卻阻擋不了他真正的麵目,呈現在許久不見的陽光之下。

    楓嶽還來不及表示他的驚訝,就又陷入到與剛才一樣的危險境地。隻是,這一次,麵對睜著一雙血紅色雙眸的眼前人,楓嶽表現得異常的平靜,他的眼中,充滿的隻有無比的痛惜,他的話,也絲毫不帶一點即將步入黃泉的恐懼:“年少……白頭……撒加……”頸部的手,正在不斷加大力道,他的話,也越發得斷斷續續,“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他仿佛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努力地伸出手,似乎想去抓對方垂在胸前的白發,——他正慢慢地變成代表死亡的黑色。

    國君的唿吸,隨著發色和眸色的不斷加深,逐漸恢複正常,他獰笑了一下:“蠢材,你以為,他能放走你嗎?”

    楓嶽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撫過他蒼白臉龐:“對……不起……老師……再也不能……教導你了……”

    血一樣的眸中,沒有一點溫暖和懷舊,說出的話,也一樣的冰冷:

    “永——別——了——”

    天才剛剛破曉,山的一切都還處於將醒未醒的朦朧狀態,春麗也睜著一雙明顯還沒睡醒的眼睛,一邊懶懶散散地梳著頭,一邊錯誤百出地數著對麵那棵樹上停的鷃雀。想想都怪紫龍啦,說看什麽流星雨,等到半夜也沒見到半顆流星的影子,隻好各自迴去睡了。因為怕被大人發現,今早還不敢睡得太晚,真是——想到此春麗忍不住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結果卻是,那樹上的鳥兒全飛走了。

    嗬,不會吧?這個哈欠有這麽大的威力?哦,不是,因為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傳來,打破了黎明的寂靜,看來是有客人來了,會是誰呢?應該不會是找父親母親的,自從他們下定決心隱退後,就真的斷絕了與外界的來往,就連必備的生活用品,也是由她和紫龍代為采購的,那麽來找她和紫龍,應該更合理些吧。既然是來找他或他們的話,最有可能的人,就應該是——

    “星矢。”

    紫龍的出現就像是經過精心計算地一樣準確,這家夥,為什麽那場流星雨的預測就會失敗呢,春麗忍不住想責怪他,不過,風塵仆仆的少年已衝破晨霧,來到他們居室的院門口,於是春麗決定,暫且放他一馬。

    看來男人們的算術都不錯,兩人剛從小閣樓上下來,打開藤條編織的院門,牽著馬的少年也正好來到門口。

    “星矢!”

    這迴是兩人同時喊出的,算是招唿,卻毫不掩飾這其中的驚訝。這個灰褐色短發的少年,滿麵塵灰,氣息急促,並且和他們一樣,頂著兩個黑眼圈,顏色卻比他們深多了,整個人看上去疲憊到了極點。兩人都被他們的客人嚇了一跳,不禁又同時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星矢眨眨眼睛,調侃道:“不必這麽心有靈犀吧,你們?”

    春麗臉一紅,不說話了,紫龍則繼續他的問題,口氣卻放鬆了許多:“說吧,天大的好消息或是壞消息,你帶來的是哪一個?”

    星矢微有些發黑有臉上閃著興奮的光芒,略略調整唿吸,便道:“我足足趕了一天兩夜的路,如果不是天大的喜訊,我何必親處前來,”按住紫龍的比肩,他道,“你說,你應該猜到的。”

    紫龍的聲音有些發抖:“不……我不敢……你說,你說。”

    直視著他的眼睛,少年鄭重地,一字一句道:“我——找——到——他——了。”

    閃著寒光的劍尖直指他的喉嚨,一瞬間他麵如死灰,下一瞬間微笑卻又爬上了他的臉,盡管很勉強,但那是微笑:“不……你不會……殺人的……是嗎?你……從來不……“

    少年冷峻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示,手握劍,輕輕一劃,仿佛在做一個優美的舞蹈動作,但是——

    他已失去說話的能力,但他的眼睛還圓睜著,訴說著的他的不解與不甘。

    “我可以不殺你,因為你也是奉命行事,”少年將劍插迴劍鞘,“但是,你已經知道了我兄弟的下落,隻有死人,才能最好地保守秘密。”

    時間掌握得剛剛好,緊抓住自己的咽部,殺手閉上眼睛,倒了下去。

    少年轉身,剛放下的心又一下子懸了起來:“師父……”

    卡妙走到死屍前,仔細看了看,道:“以寒冷極至的凍氣,凝結於對手的要害,至之於死地,雖然仍需借助武器,但以你的姿質而言,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看來,你可以出師了。”

    少年聞言大驚,跪下道:“徒兒曾經發誓,要終身侍奉您,請千萬不要趕我走呀。”

    卡妙轉過身去,仍然是那句話:“你可以走了。”

    “師父!”少年跪著向前,挪動兩步道,“欺騙您那麽多年,是徒兒的錯,可是,我有自己的苦衷,請您務必體諒啊。”

    卡妙搖搖頭:“冰河,我並不想責備你什麽,我不強人所難,隻是給你時間和機會,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個了斷,你是我卡妙的弟子,怎麽可以總這樣處於被動的地位。”

    冰河這才略略安心,卻仍然沒有站起來:“徒兒感謝……師父您的苦心,隻怕……會讓您失望……”雖心存猶豫,冰河卻努力讓自己下定決心,“事實上,徒兒一早,便知道事情的根源所在,可是,我卻萬萬不能,鏟除這個根源。如果可以,早在十七年前,我就已經這麽做了,也不必……兄弟失散這麽多年。”

    卡妙皺眉:“冰河,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麽。”

    冰河低頭:“對不起,師父,或許,這句話應該對……大師伯說才更合適,——如果九泉之下,他還知道我這個師侄的話。”

    卡妙現在不是疑惑,而是糊塗:“冰河,你究竟想說些什麽?你大師伯出事的時候,你才有多大,這跟你有什麽關係?”

    “那個……我稱之為‘父親’的人,”冰河強迫自己抬起頭,正麵向著恩師的臉,“那個人,是他……陷害了師伯,是他……揭開了悲劇的序幕。”

    (原創作品,若要轉載,請經過我同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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