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子便又說起這詩來:“看這詩文,看是新作,實則仿作!”如玉一驚,忙問道:“你怎麽這麽說?我從沒見過誰寫過這類詩文啊!”張公子看了看如玉,便問道:“這詩是妹妹所作?”如玉覺得自己剛才有點失態,忙說道:“不是,我就是說說我的看法,你說是仿作,你倒是說他仿的是誰?”

    張公子笑了笑,“不知妹妹讀過駱賓王的詩麽?”“駱賓王?”如玉想了一會,“你說的是那個寫檄文討伐武後的那個和尚麽?”張公子笑道:“看來妹妹還識得這人,不知妹妹可曾記得他有一詩,是描寫美人的呢?”如玉想了一會,才說道:“這個倒不曾知道,他一個和尚該不會讚美美女吧?!”

    “嗬嗬,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和尚就不讚美美女了?”張公子笑了笑,麵容泛光,唇齒透亮,早就不見了靦腆。如玉忙堅持道:“他一個和尚,怎麽還好美女,那不破戒了麽!”張公子說道:“詩人出家,無非不得誌,暫且為僧,陶冶心性,化純化靜,而好美之心是詩人天性,又怎麽會失掉呢?!”如玉便也無言以對,隻是點頭,“那你把他那詩背來聽聽!”

    於是張公子背詩道:《詠美人在天津橋》

    美女出東鄰,容與上天津。

    整衣香滿路,移步襪生塵。

    水下看妝影,眉頭畫月新。

    寄言曹子建,個是洛川神。

    如玉聽了便思道:還真是有些套用的詞句,不過具體如何套用,卻說不出,還是讓這呆子說說!於是又讓張公子詳細說說。那張公子心裏也是求之不得,便一句一句的道來:“妹妹你看這畫上之詩,第一句是”美人貌如玉,生而無塵染“,這是交待畫上之人,也就是如玉妹妹你,再看這駱賓王詩,第一句,也是交待美人的出身。”如玉仔細看了看,果然是這樣。“妹妹再看這頷聯和頸聯兩句,與駱賓王詩,簡直同出一轍。”張公子說完,便又停了下來,隻能著如玉迴話。如玉細細的看了一下,便說道:“還真是套用啊!不過這尾聯還好吧!”

    張公子又說道:“這詩叫做《水玉和美讚》,尾聯無非是要照應題目罷了!”如玉忙喊道:“這該死的書生,竟然騙我!”張公子連忙作揖道:“在下有說錯話的,還望妹妹別在意,我隻是順嘴胡說,就當是說混話了!”他真是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誰知如玉卻笑道:“張大哥何出此言,你說的很好啊!我還得感謝你呢!”張公子一臉吃驚:“那剛才妹妹是?”“喔,哈哈,那不是說張大哥你了,我是說那個孟流陽!”如玉說著便抬頭又看看那詩,“要不是張大哥告訴我,我還以為這是他自己作的呢!卻是那別人的詩句來唬我!”

    張公子有點摸不到頭腦,便問這孟流陽是誰,如玉說是城東南書院的書生。張公子便笑了說道:“我倒聽說了這東南麵的這三個書生,莫非這畫是他們所作?”如玉連忙驚奇的說道:“張大哥真是有心啊,連他們都知道?!”張公子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忙說道是方才顏大人告訴他的,接著又說道:“這詩文能讓他寫成這樣,也不失一首佳作了!”如玉這才又看看那詩,笑著說道:“那倒也是!張大哥,那你快來看看這書字!”

    張公子看著這書法發呆,一時竟沒有說出半個字來。如玉見得吃驚,便說笑道:“張大哥該不會說,不知道這人筆法如何吧?!”張公子凝神看字,好像沒有聽見如玉剛才所說的話一樣,那手也跟著畫上的字的比劃來迴劃動,看樣子這字還真讓他不好評說。

    如玉笑了笑,便也在一旁觀看。張公子想了一會,說到:“我自小在家大多都是見得剛勁的筆法,也都是草書之類的,對於楷書倒是也學過一些,看這行書還真是不敢妄加評斷!”如玉笑了,便說道:“這又不是什麽名家所書,有什麽好怕的,張大哥就隻管評價就是了!也沒人笑話你!”說著便小聲笑了笑。張公子見她笑了,便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那我就拿自己知道的那點東西,說說這書法了!”

    “看這書字,倒還清爽夠有勁道,筆鋒也是很挺秀,每筆每劃都非是肆意而為,看來作的此書之人,定是個踏實的人啊!”張公子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如玉。如玉笑了笑:“還真讓張大哥你給說中了,這人卻是憨厚老實,不過他卻也和爹爹一樣,怪的很!”張公子笑著說道:“是麽!嗬嗬,不過看他這字,好像還是帶著一絲鬆散的感覺,字的筆劃不是很連貫,好像是拚上去的一樣,不過能寫到這個程度的,我也是欽佩不已了!”

    如玉笑道:“張大哥是否也是擅長於草書呢?!”張公子笑了笑:“說不上擅長,隻是從小見得祖父寫字時候,在一旁看著罷了!”如玉忙跑到方桌旁邊,喊道:“張大哥能不能給如玉寫幾個字來看看啊!”張公子連忙迴絕:“在下隻是嘴上功夫,書字實在沒有準道,還是不要在妹妹這裏出醜才好!”如玉過來拉過他的手來,這一拉又讓他紅了些臉,如玉卻笑著說:“來嘛,給如玉寫個字,也好讓我學學!”張公子先是執意不肯,後來也是拗不過如玉,便隻答應寫那麽幾個字。

    張公子拿起筆來,把袖子抹上去,看他那手,白皙纖細,卻是筋骨非常,臂如長竹,滑亮而堅挺,仔細看那一條條筋道,猶如雄鷹張翅,氣力十足。張公子握筆有力,微閉雙眼,手動筆滑,墨到之處,猶如黑蛇狂舞,又好似墨魚翻騰,風動綢緞一般,不過半刻,手收筆落,一幅狂草就此完成。如玉忙拍手叫好,便歡喜的看著張公子,連忙過來問他:“張大哥,你這筆法是直接從張旭爺爺那學來的麽?!”張公子看了看如玉,又看了看那字,“如玉你看得出我寫的什麽字麽?”如玉看了看邊說道:“好像是”如玉紅顏“吧!”

    張公子便搖了搖頭說到:“我筆力不夠啊!我學東西貪多卻不精,練這草書也練的不夠,所以你一看便還能看出是何字來!”如玉吃了一驚,“怎麽,看不出來的字才是好字麽?”張公子又搖了搖頭。如玉有些迷惑了,卻覺得這字實在漂亮,看它幹了,忙放到一邊,生怕被弄髒了。張公子在一旁站著,忙說道:“妹妹還是把它丟了吧!寫的不好!”那如玉笑道:“現在那字是我的了,我可不丟了,怪可惜的!哈哈!”張公子便也不再多言,卻自己迴身看了看如玉書架上的那些卷軸來。

    如玉又上前問道:“張大哥,可知道在這世上,誰人的行書最好麽?”張公子想了一會,半晌也沒答上來。如玉笑道:“張大哥也有不知道的啊!哈哈!”張公子窘迫著臉,很不自在,便剛要開口,卻聽到外麵喊道:“小姐,夫人讓你帶著張公子到堂上去!”如玉應聲便問是何事,那下人隻說是好像來了什麽人,和夫人一起來的,說要見見張公子,這二人便不再談論,整理整理,奔廳堂去了。

    正朝這廳堂過來,又有下人來傳話說一會老爺便從府衙迴來,好像夫人已經準備好了晚宴的事情,叫小姐和公子也做些準備,畢竟晚上有那幾個書生過來,談詩論畫的事情,夫人和老爺都不好參與,於是還叫這下人來通報一聲。如玉笑道:“張大哥,筆力雄厚,舉止風流,那幾個秀才,豈能對得過他!娘親真是多慮了!”張公子忙連連謙語道:“妹妹嚴重了,在下實在難當啊!”如玉看著他那副樣子,撲哧一聲笑出來了,又見下人在場,便忙收迴笑臉,裝作一副正經的樣子和下人說道:“知道了,卻不知堂上來的何人?”

    “稟小姐,隻是個書童!”那下人話音未落,張公子便喊出聲來,“是張華!是張華!”如玉見他歡喜的樣子便問他張華是誰。張公子說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伴讀的書童。如玉倒笑稱道:“既然一起長大,那倒稱不得書童了,該叫書友才對!或者該叫學友才對!哎呀!怎麽都覺得不順口呢!”張公子卻說道:“他從小與我一起長大,我也未曾把他當過書童,隻道是朋友弟兄了,但畢竟這禮數在這,他還是我的書童。”如玉聽罷,便笑道:“還是張大哥懂得禮數,心裏也是誠摯的很啊!”張公子隻是微低著頭,又笑著看了看如玉,也沒有再說什麽。

    已近廳堂,隻聽到有夫人和年輕人說話的聲音,張公子的臉上便露出了更欣喜的笑容。如玉幾步追上他來,走到門口便朝裏麵看去,隻見娘親在裏座坐著,那年輕人坐在外麵,兩個人正簡單的交談。仔細看看那書童,生的身材卻並不是很矮,也是七寸有餘,頭發上紮,一身淡色衣服,側麵而視,也看不出是個什麽麵容,隻是看他口齒伶俐,好似壓過了自家公子。如玉走進屋來忙跑到娘親身邊,便笑著對娘親說道:“張大哥一聽有個書童打扮的人來了,便快速趕來了,隻說是來了他的摯朋呢!”那年輕人見如玉來了,忙起身來作揖拘禮,顏夫人笑了笑,他便迴身,正看到張公子過來,忙走到張公子身前,稱道:“公子,我可算找到你了!”如玉母女隻是微笑著看著他倆,那張公子卻半晌才說出話來:“你怎麽跟到這來了,我不是讓你迴鄉了麽!?”如玉和顏夫人都有些吃驚,那張華卻依然笑臉逢迎:“公子,我跟慣了你,離開你我活得不自在,哪有什麽心思迴鄉啊!”

    這時候,顏夫人起身道:“秉言啊,你看張華也都跟了你這麽多年了,幹嘛一來就趕他走呢!不是怕我們吧!?”張公子忙迴道:“伯母,小侄來這已經是勞煩非常,卻還帶個書童,實在不妥啊!”如玉這會仔細看了看那張華的模樣,生的真是眉清目秀,膚色微黃,一副孩子臉,說起話來,手腳並動,實在活潑。如玉心想這是一個什麽人物,這般年歲,竟然還是如此童趣,真的少見啊!

    張公子這正說的“不妥”,卻聽見外麵有人說到:“有什麽不妥的!賢侄你既來我這,便不要見外,再這樣就枉費老夫和你伯母的一番苦心了!”張公子聽是顏大人聲音,便忙迴身拘禮,迴道:“世伯,可是………”顏大人有看了看這張華道:“這年輕人是你的書童?”張公子忙答道是了,顏大人笑著說道:“就憑他這機靈勁,老夫也不想他被你趕走呢!看來他也不是個一般的書童啊!”說著看了看張華。那張華趕緊施禮,答話道:“謝謝老爺誇獎,小童倒還習過書字,還臨過大人您的書法呢!”張公子瞪了他一眼,他卻未曾覺察道,還是笑臉著。

    顏大人笑道:“我說是吧,果然是個機靈的年輕人!”便又問他幾歲,張華忙答是十八歲。如玉一聽,比我還大兩歲呢,卻生的像個十四五的樣子,真是的!

    張公子又要說什麽話,誰知顏大人又問夫人晚宴的事情,他便滑過身子,把張華拉到一邊去了。如玉看著這兩個歡喜冤家,不禁偷偷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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