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好在那一天,許匪對明野下手,他安排了一場車禍,死的人卻是容見。 想到這段劇情,容見的心跳很快,他安慰自己沒什麽好害怕的,肖琳還老老實實地待在浮城,連一個外省的電話都沒打過,許匪不可能知道這件事,也不可能安排一場車禍,要一個陌生人的性命。 可明明知道不可能,容見卻不敢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如果劇情不可改變,許匪還是知道了,那會發生什麽? 容見不願意想。 他寧願演一場毫無意義的戲,也不願意賭那個其實幾乎不可能發生的可能。 容見的手機震了起來,是明野打過來的電話。 容見沒有接,他怕露餡,掛斷後發了條信息。 “有點急事,我先迴去了。” 容見握著手機,長長的舒了口氣。 有什麽好怕的,不會發生的。 他都想好了,迴去後收拾行李衣服去外麵酒店住一晚,然後直接去旅行的地方,快快活活地過這個暑假。 而且因為高考來臨的緣故,除了容見生日那次,他們沒再做過。 也許是記憶美化的緣故,容見甚至想念起了那次經曆。 不能再繼續想下去了,容見看到手機屏幕上自己的臉已經紅了。 容見想在這個漫長的假期裏做很多事,和明野、和韓雲,還有陳妍妍。 可這些都做不了了。 因為伴隨著一聲巨響,容見感覺天翻地覆,他失去了意識。 他最後一個想法是,幸好自己沒有和劇情賭那個萬分之一。 可是今天過後,沒有畢業旅行,沒有聖誕節,也沒有容見了。第七十章 醒來 容見仿佛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 一直在黑暗裏徘徊,不知道尋找了多久的出口,終於看到了一絲亮光。 他聽到有人不斷地和自己說話,有的又輕又溫柔,有的卻咬牙切齒,仿佛和自己有深仇大恨, 在耳邊說了一句又一句, 容見什麽也聽不清, 卻莫名的希望那個人能多和自己說些話。 可當容見終於掙紮著醒來的時候,外麵的天光正亮,窗簾半開半合, 牆壁一片雪白,周圍卻一個人也沒有。 容見的腦袋不太靈活,甚至有一瞬間不太能想得起來自己身處何地, 後來閉眼想了很久,才緩慢反應過來,百分之一的可能發生了, 隻是他不知道是劇情不可改變還是許匪知道實情。 無論是那一種容見都不怎麽在意了,他的運氣很好, 活下來了。 可下一刻容見又有點難過, 自己受傷這麽嚴重, 畢業旅行應該告吹了。 不過也沒關係,容見想:明野沒有出事,他似乎也沒斷腿斷手, 今年去不了,還有很多年。 容見正沉沉地想著以後的事,門忽然被推開,一個小護士走了進來,手裏拿著記錄本,本來是按照慣例記錄病人的身體狀況,走近才發現這位病人的眼睛是睜著的! 她震驚地瞪圓了眼,連出去的功夫都沒有,直接打起電話大聲說:“陳醫生,303病房的植物人醒啦!” 容見一臉茫然,植,植物人? 三分鍾後,陳醫生從辦公室趕來,把容見帶去進行全身檢查。 醫院的空氣裏彌漫著藥水的味道,刺鼻而苦澀,容見有些頭暈。 小護士站在推床前喋喋不休,“你是我護理的第一個病人!沒想到植物人都能醒!肯定是我護理技術高超!” 容見:“……” 小護士知道他不太能開口說話,於是很體貼地說:“您是不是想問現在是哪一年裏!昏迷兩年了!” 容見費力地轉動脖子,也隻能輕微地點了下頭。 小護士說了個年份,又興奮地說:“您已經昏迷兩年了!” 容見才醒來不久,生鏽的大腦想要運轉,思維十分緩慢,他終於想到,按照死去的年份來算,這應該已經是十一年後了,可護士卻說他隻昏迷了兩年。 十一年嗎? 容見身體的機能還未恢複,本來應該感受不到外界的冷暖,此時從心頭泛起一陣冷意。 小護士繼續說:“林延先生,您的運氣真好,昏迷那麽久都能醒過來,全靠意誌堅定。” 容見張了張嘴,喉嚨裏卻隻能發出不成調的音節。 小護士俯下身,貼近過去,聽到這個病人嚐試了很多次,終於說出一句音調模糊的話。 他說:“不好意思,我好像失憶了。” 小護士再也不能保持鎮定了,她朝主治醫生大聲喊:“陳醫生不好啦!病人失憶啦!是不是大腦出了問題!” 半個小時後,容見收到了入院檔案和破碎的手機。 入院檔案上麵寫明了他的名字叫做林延,今年二十六歲,入院時間為兩年前,原因是車禍,照片都是那張才送入院的抓拍,血肉模糊,連麵容都看不清,十分可怕。 容見拿不了紙,小護士手裏拿著紙,攤開在他麵前。 這麽一張薄薄的紙,容見看了許久。 小護士問:“林先生您看完了嗎!” 容見怔了怔,點了下頭。 從醒來到現在,最起碼有一個小時了,明野都沒有過來,如果他人在外地,不在這裏,最起碼也會在自己醒來的時候立刻發視頻過來。 可這些都沒有。 容見為明野想了很多理由,唯獨沒有想到原來自己已經不是容見了。 這裏是哪裏呢? 是他長大的那個世界,是另一本書,是某個不知名的時間線,還是《惡種》? 容見眨了下眼,氤氳的水汽又模糊地散開,不能再凝聚成眼淚,他忽然想:無論是哪個世界,好像都他的沒有明野了。 而一旁的小護士則偷偷摸摸地看著容見,這是她從學校畢業第一個照顧的病人,見到第一麵就覺得對方太好看了,昏迷的時候就像沉睡的睡美人,醒來後如同是畫裏的美人點上眼睛,一下子活了過來。 經過全麵檢查後,醫生得出結論,大腦這個神經部位太過複雜,機器檢查不出來什麽所以然來,可能是車禍引起的後遺症,但暫時找不到原因,後續可能恢複,也可能一直失憶下去。 可容見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失憶,而應該是又穿了。 喜歡讓人堅強,也讓人軟弱。 容見逃避這個現實,在病床上縮了一整天,漫無目的地想著從前,想著明野,連難過的力氣都沒有,更不用提和醫生交談。 大約是睡了太久,那個晚上容見沒能睡著,他睜眼看著這個冰冷的病房,麵對著一無所知的另一段人生。 第二天一早,護工就來照顧容見了。護工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姓周,看起來老實憨厚,照顧起來很用心。 容見問過了,周叔說是才來一個月,錢給的多,他不花心思照顧這錢拿得燙手。 可當容見再繼續問是誰給的錢,周叔就說不出來了,就說找他的是個高高瘦瘦的男人。 容見才從植物人的狀態複蘇,很多東西不能吃,隻能吃一點流質食物,周叔打了粥喂給他吃,味道很好,和容見記憶裏醫院食堂的味道大不一樣。 小護士正好過來查房,得意地說:“咱們醫院背後有大老板,特別有錢,連食堂裏全都是聘請的大廚,前一個月還新增加了好多菜,有錢,是真的有錢。” 容見若有所思,護工和醫院的花費都不便宜,原身應該挺有錢的,可又感覺無親無友,連父母都沒來看望過。 他想著想著又覺得沒什麽意思,不再想這麽事了。 直到下午三點鍾,一個人到病房裏拜訪林延。 那人推門進來,約莫三十來歲,一身西裝革履,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就很社會精英,容見已經做好了這是原身便宜哥哥的準備,對方一開口就是,“小林,你終於醒了。” 不太像親人,倒像是上司。 果然,在接下來的話裏,容見明白了目前是什麽情況。 原身林延父母雙亡,麵試上了一份公司老板秘書的工作,沒料到才入職兩天就出了車禍,昏迷不醒,被醫院判定為植物人。而這位老板也不是黑心的資本家,把林延算成了因公受傷,而這家醫院也是對方開的,所以直接把林延安排住院,每個月花了大筆大筆的錢,將他照顧得妥妥當當。 現在林延醒了,公司老板日理萬機,當然不可能親自來看他,而是讓大秘李馮過來代為探望,順便講一講公司這麽多年對他算是仁至義盡了。 李馮雖然是個秘書,但卻是老板的得力助手,每天有忙不完的事,三兩句話輕描淡寫地說完往事後,直接進入正題,“我聽醫生說你失憶了,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也不知道你對未來的打算如何?是準備身體康複後繼續在嘉榮當秘書,還是另謀出路。但你無論選哪一種,老板都不會虧待你的。” 容見的身體才蘇醒,本來就很虛弱,昨晚還一夜沒閉眼,現在昏昏欲睡,全靠意誌力支撐,期間難免有片刻失神,直到李馮說出“嘉榮”兩個字忽然清醒過來。 他喉嚨許久沒用過,發聲艱難,著急中更說不出話,此時才後悔昨天沒有多聯係聯係,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話,“是,是嘉榮嗎?嘉獎的嘉,榮譽的榮?” 容見像是賭上全部性命說出了這句話,李馮有些驚訝,點了下頭。 容見躺在病床上,半垂著眼,似乎終於平緩了心情,輕聲說:“公司對我這麽好,我無以為報,隻能以後把一輩子奉獻給公司才行了。李哥,等我一好就會去。” 他當然要迴去,因為嘉榮是明野二十歲時創立的公司,那老板當然是明野。 容見感謝不知在何處顯靈的神佛,將他又送迴了這個世界。 李馮得到了答案,也該迴去了,他得體地笑了笑,“小林,你也別太著急,都這麽久了,我們也等得過來。” 在他踏出房門前,容見叫住了李馮,他的眼睛濕漉漉的,聲音很小,卻滿含著期待,“老板會來看我嗎?” 李馮沒有迴頭,隨口說了一句,“應該來不了,老板太忙了。” 對於這個答案,容見也沒太失望,畢竟明野就是這樣的性格,不可能讓無關的人或事占用他的時間。 不過沒有關係,容見有很多辦法可以聯係上明野。 容見開開心心地想著這些事,本來是興奮過頭,但無意間瞥到現在的身體,別說是個健康人,連動都動不了,讓明野看到了好像也不太好。 還是暫時不要找明野好了。 容見努力平靜心情,他想,至要能站起來,走到明野身前。 當天晚上,容見就和陳醫生討論起了複健的事。 陳醫生的意見是容見在床上躺了太久,現在時間和資金都很充裕,不如慢慢來,雖然複健都很痛苦,但因為著急站起來吃的苦肯定要更多。 容見卻堅決要陳醫生擬定最快站起來的方案。 陳醫生唉聲歎氣,在病曆本上記了一筆,又問:“你的頭發太長了,複健起來可能不太方便,要不要剪掉?” 容見“唔”了一聲。 陳醫生似乎恍然大悟,“對了,你都失憶了,是不是連自己的長相都記不清了?” 容見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