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如此,齊庸凡並沒有苛待悠仁。他尋思著吃飽了才好幹活,等一吃完飯便指使悠仁去洗碗。  沒想到悠仁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沒一會便啪啪打碎了兩個碗。  船上本來就沒帶幾個盤碗。齊庸凡有點生氣了,嚇唬他道:“你再打碎一個就把你扔下船。”  悠仁唯唯諾諾地點頭,仿佛跟之前在島上一副王子派頭的不是一個人。  其實洗碗很簡單,在齊庸凡的威脅之下,他迅速而小心翼翼地洗完碗,心想終於能休息了,坐在地上喘了口氣。  這時齊庸凡走進來丟給他一套衣服,是殷旭的舊衣。悠仁看起來也就一米七出頭,這套衣服對他而言還是大了一些。  “給、給我的?”悠仁有些訝異。  “嗯,快換上吧,等下還要幹活。”齊庸凡道。  悠仁不禁有點感動,三下五除換好衣服。他一直有暗中觀察這艘船,很顯然,眼前這兩人絕非普通漁夫。  從外貌上就能看出來。悠仁從未見過這般貌美的男子,他曾被人稱為琉球第一美男子,但與這二位比起來,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其實用“美貌”二字來形容還是太唐突了,但他一時之間真的想不出別的大殷詞語。  而兩人的身著打扮亦頗為不凡。雖然款式很普通,但悠仁能瞧出這等料子,在琉球國隻有皇室貴族才穿得起。  船隻是普通的漁船,但裏頭的擺件卻看得悠仁眼花繚亂。就說外頭掛著的魚竿,那質感,那花紋,悠仁這輩子都沒見過。  他跪坐在船倉裏發了會呆,像是還沒從王子到階下囚的身份轉變過來,透過窗戶望著外邊的男人在釣魚,怔怔出神。  這時殷旭走了進來。他給自己倒了杯水,靠在木柱上,指著裏間道:“去收拾一下,以後那是你的房間。”  “好的,謝謝。”悠仁禮貌地迴答,半晌又想自己的態度也太慫了吧,他可是琉球王子,何必怕眼前這人?  雖然對方的眼神確實有點嚇人……  悠仁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去抱被褥,尋到殷旭指的那個小房間後,發現這裏離船倉很遠,幾乎靠近船頭了。  當然,這是殷旭刻意而為之。他可無法容忍有人夜間偷聽。  殷旭喝完了水,又倒了一杯,拿到甲板上遞給齊庸凡,道:“那琉球王子叫什麽來著?悠仁?”  “嗯。”齊庸凡隨口道:“挺傻的,連個碗都洗不好。”  “我方才讓他收拾東西住到船頭去了。”殷旭輕聲道。  “真的?”齊庸凡笑了笑,瞬間就明白殷旭是什麽意思。他們晚上一般睡在船尾的倉屋裏。  “當然是真的。”殷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而彼時,另一邊,悠仁剛探出頭,半步走到甲板上來,就看到了這一幕。他微微張大了嘴巴,無比震驚,卻又覺得眼前這一幕出乎意料地唯美……  就像琉球畫師筆下的圖畫一般,或像下雪的傍晚,彌漫的雪霧在空蕩的街巷飄來飄去。他想起宮殿裏的舞女們,身著豔色和服,身姿柔軟迷人,卻不及眼前這二位男子的萬分之一。  原來,男子之間也是可以發生這種關係的。在此之前,悠仁隻聽朋友們說過,有貴族私下養孿童,或是貌美男子。  隻是眼前這兩人一看就不是那種關係。悠仁有一種說不出的錯覺,認為他們應當是真心相愛吧。那種默契,舉手投足間流露的情感,就像他見過的男人與妻子相處時一樣。  見他們要轉過身來了,悠仁忙退步躲到船倉裏,手忙腳亂地差點摔了一跤。  而悠仁殊不知自己方才的狼狽動作全然被二人看在眼裏。齊庸凡忍不住笑了笑,把玩著殷旭的手指道:“都被看到了誒。”  殷旭麵無表情:“我看他是閑著沒事幹,你是不是該讓他灑掃船身去了?”  “哈哈。”齊庸凡摸了摸他的頭,笑道:“被看到也無所謂,等迴了大殷咱們就放他離開,以後估計也不會再見麵。”  殷旭蹙眉,道:“還要把他送到大殷?”  “送佛送到西嘛。”齊庸凡道:“對了,你趕緊去把平板藏嚴實些,不要被他發現了。順便讓他去掃地,給他找點事幹。”  殷旭:“要不要看看天氣?這小子說他們遭遇了暴風雨。”  齊庸凡點了點頭,“也行,以防萬一嘛。明日我們便能到島上了,應當沒什麽危險。”  說完殷旭便進了船倉,齊庸凡則繼續釣魚。晚飯還沒著落呢,他發誓一定要釣到一條超大魚,以此來滿足自己的海釣心願。  殷旭先打開平板點擊天氣預報軟件。這些天他已經能夠獨自使用平板,有些小遊戲玩得比齊庸凡還厲害。  屏幕顯示一切正常,地圖路線中這條船匯聚成一個小紅點,向目的地前進。  他鬆了口氣,正打算把平板塞入櫃中裏,想了想,又設了個密碼,關機。  這也是齊庸凡教他的,以防萬一。  做完這些,他便讓悠仁去掃地。而後他陪著齊庸凡在船尾釣魚。  其實悠仁並沒有那麽傻。他方才躲在角落裏,親眼目睹了殷旭擺弄平板的那一幕。多虧了這破船,鑰匙都沒上鎖,他心裏盤算著那塊會發光的板子是何等寶物,表麵上裝著在認真掃地,等趁他們不注意,便溜到櫃子那邊。  他打開櫃子,取出板子,入手意外地有些沉。但不論他如何敲打、搖晃,它就跟普通金屬一樣,除了黑乎乎的頁麵似乎能反光,沒什麽動靜。  不是能發光嗎?悠仁有點焦急,又擺弄了幾下,擔心那兩人隨時會過來,隻好將板子原封不動地放迴去,輕手輕腳地關上櫃門。  ……  一晃便到了晚上。夜晚的大海黑漆漆一片,神秘中帶著幾分瘮人的感覺,鹹腥海風吹得人平白打了個寒戰。  可憐的悠仁做了一天苦命勞工,又是洗碗又是拖地,累得腳不沾地。木船扶欄上竟還沾了一大坨黃黃綠綠的凝固鳥屎,而他也隻能捏著鼻子清理。  對此,齊庸凡很滿意,覺得把悠仁救迴來無疑是個正確的選擇。否則現在那個要去清理鳥屎的人恐怕就是他自己了。  於是齊庸凡讓悠仁跟他們一起同桌吃飯。晚餐照例很豐盛,五菜一湯。飯畢,每人還吃了一個果凍當作飯後水果。  悠仁吃得肚子圓滾滾,忍不住問道:“大殷的飯菜都如此好吃嗎?都有那個……那個果什麽凍嗎?”  齊庸凡知道他還沒去過大殷,當即點了點頭,道:“都有,都好吃。我的廚藝算是很差了,大殷物產豐富,好吃的可多了。”  悠仁不禁很羨慕。他方才注意到桌上不僅有蔬菜還有水果,這些在琉球本地都是極罕見的,蔬果難以種植,普通人無法吃到,總吃魚肉啊之類的導致國內百姓普遍營養不良。  “咱們什麽時候能到大殷啊?”悠仁又問道。  “大殷?”齊庸凡不由得揚起邪惡的壞笑,說:“不不,我們不去大殷。”  “什麽?你們不就是大殷人嗎?!”悠仁吃驚地問道。  “是啊。”殷旭也加入了哄騙小孩的環節,道:“但我們不去大殷,要去一個荒島,到時候隻能把你丟在島上了。”  “你、你們……”  “我們是海盜,在大殷犯了重罪,隻能四海漂流。”齊庸凡隱約還有幾分傷感道:“可憐咱們仨往後隻能在荒島共度餘生了。”  “我、你……”悠仁激動得口不擇言,道:“你們送我迴去!隻要送我迴去,我就命父皇赦免你們的罪行,再奉送黃金銀兩……”  “哈哈,騙你的啦。”齊庸凡被他的反應逗笑了。第九十二章   次日。  隨著太陽再度升起, 嶄新的海上漂流的一天又開始了。依舊是仿佛滲透到身體裏的海腥味,搖搖晃晃的木船在風中緩慢前進。  空氣中傳來食物的香氣, 海鷗在船艙頭頂久久盤旋不願離去。  在船尾的角落裏,高掛著一根質地不菲的金屬魚竿。而站在魚竿前握著圍欄的高大青年正遙望著一望無垠的碧藍大海, 愜意地眯了眯眼。  這時船艙裏有人喊道:“早飯好了。”  木門被“啪”地一下頂開, 悠仁探出頭來, 努努嘴道:“齊公子,過來吃早飯了。”  齊庸凡應了一聲, 又翻揀了一會釣竿,確認沒有任何問題後才轉身往船艙走去。  這是他們在海上航行的第五天。按照平板的地圖路線顯示, 他們今日下午便能抵達那個海島度假。  這時齊庸凡也真切感受到了古代旅遊的艱辛。真的是長途跋涉小半個月,快樂那麽兩三天。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為冬天快到了。  他們剛好能趕在冬日前享受一把夏天。  今天早餐是殷旭做的。畢竟每日都是翻來覆去的那幾樣麵包牛奶,他也會做,便主動請纓。  三人圍坐在桌前吃著早飯。悠仁有點受不了這種安靜,忍不住開口道:“何時能抵達大殷?”  “再過好幾天。”齊庸凡隨口道。  “怎會這樣?我記得沉船時有人告訴我不出三日便能抵達大殷……”悠仁憤懣道。  自從昨晚被戲弄後,三人的關係反而親近了許多。悠仁本以為他們沒那麽壞,隻是喜歡開玩笑而已,最後肯定會送他迴到大殷。  殷旭淡淡地道:“你沒發現我們離大殷越來越遠了嗎?”  悠仁:“沒發現……”大海都長這樣,請問他怎麽發現?  齊庸凡喝了一口牛奶, 拿起毛巾擦了擦嘴, 道:“咱們的確要去那個荒島,大概下午就會到了。不過這次我們是來度假的,玩個四五天後就會帶你一起迴大殷。”  這迴他說的可是實話。  “度、度假。”悠仁炸毛了, 嚷道:“你們又騙我!這年頭哪有人去荒島度假?”  齊庸凡繼續慢悠悠地喝著奶,不禁有些懷念最初見到悠仁的時候。這小子當初說話多文雅,一口一個“吾”“爾等”之類的,沒曾想跟他們呆了幾天後就大變樣,已經演變到出口成髒的地步了。  當然他絕不會承認這一切是耳濡目染的緣故。  “那是你見識短淺。”殷旭向悠仁投去鄙視的目光,道:“我們這叫度蜜月,懂嗎?”  他有點賣弄新知識的意思。  悠仁:“……不懂。”  殷旭卻沒有絲毫解釋的意思,捧著瓷杯,與齊庸凡一道賞海景,喝著奶,共度早晨美好的時光。  就悠仁一個人沒正經杯子,隻能端著個竹筒,咕嚕嚕地將奶灌進肚子裏。唿,真好喝,好想再來一杯……  琉球島也沒有這種好東西,他心想。  終於,到了下午,三人站在甲板上,隱約看到了前方小島的黑影。  這座島真的很大,遠遠望去,崇山峻嶺,綠色山巒重疊在一起,煞是壯觀。等到船駛近了,已來到淺海區,海水再度變得清淺起來,呈碧綠藍的奇妙色澤。  殷旭抓著圍欄,指著前方,有些興奮道:“庸凡,你瞧!有沙灘誒!”  聽到這話,一旁的悠仁頗為不以為然,要知道在他們琉球國,四麵環海,最不缺的便是沙灘。  齊庸凡笑道:“看著風景挺不錯的,是個度假的好地方。”  “這裏會不會有人居住?”悠仁問道。  “沒有人。”齊庸凡道:“我問過漁民了,這座小島有淡水,但無人居住。”  所以才被稱之為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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