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入濃黑。齊庸凡打開車燈,放慢速度平緩地壓過山路。他似乎隱約看見了幾頭狼,但很快嚇得躲到一旁。 他笑了笑,左手打轉著方向盤,右手去拿了一根士力架,搭配一罐紅牛。熬夜開車必備。 幸好是在晚上,沿路並沒有人。他就這樣從深夜開到白晝,經過一個破敗的小村莊時已經晌午了。他實在耐不住,將車停在山間僻靜的角落裏,隨便吃了點東西,而後睡了個午覺。 他隻睡了兩個小時,鬧鍾把他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艱難地爬起來,灌下一大杯咖啡,繼續開車上路。 白天他在路上經常會遇到其他人,或是馬車。這些人都用驚異的目光望著這輛龐然大物,而後驚悚地發現它以超快的速度絕塵而去。 齊庸凡基本沒有遇到任何麻煩。哪怕有人試圖叫住他,或攔在他麵前,他也沒有停下。 他被一種強烈、前所未有的情緒指引著,竟然在第二日下午就開到了汴城附近。 當然他並沒有進城,而是繞了周圍的山路,繼續往京城奔馳而去。 期間他曾下車問過路,找了汴城外的酒家,詢問京城的情況。 的確,皇上已經去世,據說他留下的遺囑本是要立嫡子三王爺上位,但他在前陣子突然暴斃身亡。 於是這個皇位便輪到了五王爺。他如今正在準備登基事宜,過幾日便將迎來登基大典。 齊庸凡忍不住問道:“那七王爺呢?” 酒家主哂然一笑,道:“你定然猜不到,七王爺暗中與高麗國有所勾結,此時應已逃往高麗了。” 齊庸凡暗中塞過銀錢,接著問道:“長樂公主如何?你知道嗎?” 酒家主答道:“這誰不知道,聽人說啊,五王爺生平最恨這個妹妹,正打算一登基便除掉她呢。公主大人也是可憐,京城下了禁令,隻許進不許出,她被困於其中……” 齊庸凡聽完驟覺不對勁。酒家主不過是個小小的酒館老板,何曾能知曉這麽多消息? 他麵色一沉,道:“你是誰?” 酒家主微微一笑,“駙馬爺,好久不見。” 話音剛落,這位年紀四十上下的中年壯漢便逃出短刃刺向他。 齊庸凡心知中了圈套,看來五王爺還真是神通廣大,勢力遍布各地啊。他環視一圈,店內客人頗多,吵著劃拳喝酒,並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他稍稍退後幾步,便奪門而去。 齊庸凡迴頭看了一眼,那壯漢還在追他,兩人僅隔著幾步之遙。 幸好房車就停在不遠處。 齊庸凡下了狠心,心想這家夥既然這麽不識相,等會開車碾死他。 從中學時代,齊庸凡就是每年運動會的長跑冠軍。他仗著腿長,幾步跑到房車邊上,迅速打開車門進去。 大概那壯漢瞧見這房車太過吃驚,竟然停住腳步,劇烈地喘息著,高聲道:“你這是什麽玩意?!” 齊庸凡打開一點窗戶,盯著他,道:“你是五王爺派來的?” 壯漢殘忍一笑,緩步上前。而在他身後,亦有十幾名穿藍服的男子手持刀劍上前。他傲然一笑,道:“是又如何?我們是皇上派來的,駙馬爺,你今日是逃不掉的!” “那可不一定。”齊庸凡關上車窗,快步走到駕駛座,用力一踩油門。 房車如離弦的箭一般快速前進,直接把擋在前麵的壯漢給撞飛了。 周圍其餘的藍衣男子看到這一幕,都不由得張大嘴巴,滿臉驚恐,似乎瞧見了壯漢支離破碎的慘狀,對眼前這輛龐然大物懷揣著未知恐懼。 有人喃喃道:“這是異獸!會咬人!我們快跑!” “可、可是我分明瞧見駙馬爺在裏麵……” “別廢話,駙馬爺要麽被它吃了,要麽能控製它!!快逃啊!!” 還有人試圖用箭射房車,但薄薄的木頭裏便是鋁合金,古代鈍頭根本不可能射穿它,僅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便被彈到地上了。 其中有一人格外大膽,竟揮舞著大刀想要上前砍房車。 齊庸凡在後視鏡中看到這一幕,歎了一口氣,暗罵了一句傻x,一腳踩油門,繼續前進。 可憐那個拿刀壯漢,啥也沒砍到,還被噴了一臉汽車尾氣,發瘋似的大叫:“這是獸神!它跑得太快了!快去稟報陛下!”第八十五章 片刻後, 房車已駛離汴城。太陽漸漸落山,光線變得黯淡晦暗。齊庸凡遠遠的便能看見京城城門,在暗色中氣勢恢宏, 囷囷焉拔地而起。火光衝天,似隱約可見城中的繁華景象。 趁著夜色,他開近了些, 果然發現城門口盤查森嚴。雖有貨商進入,但並未有人出來。還有不少人被攔在城門外。 齊庸凡下了狠心。他知道京城的街道頗為寬敞,可供兩三輛馬車共同通行。他一路開到公主府門口, 應當隻需要半個小時。 他凝視著那道木質城牆大門, 心想如果就這樣開車撞過去,應當可以順利進入。 …… 此時,京城城口。 自打新任皇上下了禁令, 負責城門守衛的士兵幾乎多了一倍。城中百姓權貴一律不許出城,而每天隻能允許少數運送蔬菜食物日用品的貨商們進入。 秋寒料峭,傍晚的濕露氣尤其深厚。身著厚重袍服的官兵指揮著部將將城門打開,伴隨著悶哼般的吱呀聲,兩扇朱紅城門緩緩打開,象征大殷的黑紅旗幟隨風飄揚。 推著木車的貨商衝台上那幾名官兵善意一笑, 從兜裏摸出碎銀不動聲色地塞過去。 “快點!不許停留!”話雖這麽說, 那長須士兵卻將錢迅速地藏入懷中。 外邊等候的貨商們卻是不滿地叫嚷起來, 他們大多聞聲從各地趕來,預備在京城禁令撤銷前大賺一筆。 京城已經被封了好幾日,而城中百姓的生活並不能自給自足, 外加大量達官貴人,他們對於普通物資的需求量極大龐大。 長須士兵虎著臉,沉聲道:“諸位請明日再來!今日的入城名額已全部用完。” 此話猶如油入沸水,頓時濺得滿地狼藉。貨商們當然不滿,大多是走動四地的壯漢,挺起胸膛往前擠鬧著要個說法。 “憑什麽?老子已經在這屁地方等一個下午了!” “官大哥,您不能這樣啊!此地離汴城尚遠,夜又濃黑,叫咱們今晚宿在何處?難道就在這荒郊野外嗎?” 更有甚者情緒激動,罵道:“狗屁守城人!我看你是收了那些人不少錢才放他們過去吧……” 城牆上的士兵們無動於衷,就好像沒聽見這些貨郎的辱罵一般。倒是那長須士兵警告道:“靠近城門一米範圍者,格殺勿論!” 此言一出,倒沒人再靠近城門口。貨郎們隻能采取嘴炮攻勢,然而毫無用處。 這群貨郎當中有一對父子。隻見那父親爭在隊伍前頭不斷抗議著,被他牽在手裏的小孩卻睜著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著荒野遠處,稚氣道:“爹爹,你快看!” 父親有些不耐煩地彎下腰,對小孩道:“阿寶,你等等再玩,爹正忙著呢。” 小孩扁了扁嘴,右手指著遠處道:“你瞧,那裏有光!” 父親不由得往小孩指的方向看去,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他揉了揉眼,再度看去,隻見一道如太陽般刺眼的光束正以飛快的速度往城門口而來。 他對此本能地感到害怕,忙抱起小孩,扯了一把邊上的貨郎,道:“趕緊走吧,他們不會放你進去的!” 貨郎白了他一眼,不屑道:“剛才爭論得最厲害的明明是你好嗎?” 父親不再多言,隻是趕緊抱著兒子朝貨車跑去,想著逃離這裏,越遠越好。 那束白光帶給他一陣不詳的預感。 一邊跑著,父親不忘迴頭看那道光束。它越發逼近了,他才發現那不僅僅是一束光。它乍一看像一輛馬車,外邊裹著木頭,還有可以滾動的輪子。但它的造型又是那般奇怪,明明沒有馬匹在前引動,卻移動得那麽快。 而這束光便是它發出的。 父親不禁屏住唿吸,暗中猜測它是某種奇異的怪物? 而彼時圍在附近的貨郎們都注意到這隻龐然大物,紛紛躲避不及。在他們或震驚或呆滯的目光,這玩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疾速奔向巍峨雄偉的朱紅城門。 “嘭!” 伴隨著巨響,城門頓時四分五裂,破了一個大口。而站在城牆上的士兵們仿佛感到腳下的大地微微晃動,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那怪物便迅速消失在城中。 長須士兵不由得發出驚恐的尖叫,大喊道:“傳烽火!一級警戒!!” 京城中遍布無數台矗立於坊市間的木樓,便是模仿了西域邊境的烽火製度,通過舉火或密語來傳遞危險訊息。 自建國以來,大殷都保持著無上權威。這也意味著,從未有過攻破大殷京城城門的曆史。 …… 而另一邊,齊庸凡並沒有預料到自己的舉動足以載入史冊,打破了大殷的曆史記錄。 事實上他也沒有心情想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兒,在京城大道上開車真的無比考驗他的車技。 幸好近日城中動蕩,一旦入夜,家家戶戶都將門鎖得嚴嚴實實,輕易不會外出。但在路過集市時,他還是差點撞到人。 以及,撞毀了n個攤子和幾座建築。 這是不可避免的。齊庸凡在心裏安慰自己,深吸一口氣,繼續開車。人們幾乎都表現出了對這輛房車的恐懼,仿佛將它當成什麽洪水猛獸一般,避之不及。 在如此緊張刺激的氣氛下,開到半路,齊庸凡竟意外地發現還有一隊禦林軍正在玩命追他。不過他們騎著馬,速度太慢,一時半會跟不上,很快就被遠遠甩在後麵。 終於,他開到了公主府附近。道路變得狹窄起來,他不得不放慢速度。門口有幾名禦林帶刀侍衛把手著,應當是不讓殷旭出來的意思。 想起那酒家主說的話,齊庸凡一陣怒氣衝天,恨不得馬上開車過去把五王爺這家夥碾死。 砰砰。 他沒有去搭理那幾名禦林軍,無論他們閃躲也好,還是選擇擋在門口,他都不管不顧開車破門而入。 府內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齊庸凡在人工湖處刹了車,因為他看到殷旭正坐在小亭子裏看書,依舊是那副妖嬈莫辨的中性打扮。葉子陪在身邊,好像迴到了當初在南山鎮的日子,男人悠閑得仿佛世界末日發生都與他無關一樣。 殷旭終究還是抬頭望了一眼房車。 這一瞬,齊庸凡差點以為單麵玻璃失效,殷旭真正看見了他。 葉子匆匆忙忙想將殷旭拉起來,雖然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但齊庸凡猜測應該是快點逃之類的話。 齊庸凡沒想到區區一輛房車竟然還會古代人如此恐懼。他稍稍離開駕駛座,打開車窗,伸出頭喊道:“是我!葉子,你快去給他收拾行李,我要帶殷旭走!” 葉子震驚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殷旭卻是立馬跑上前,迴頭對葉子道:“按他吩咐的做。” 葉子隻好轉身往內府而去,臨走前還打量了這房車一番。 齊庸凡去開車門,讓殷旭進來。曾經房車是他最大的秘密,是他賴以生存的家園。他以為自己不會告訴任何人。 但也逃不過真香定律。 時態緊急,他們剩下的時間不多,禦林軍隨時都有可能趕到這裏。齊庸凡看了殷旭一眼,隻道:“我聽說五王爺要登基了……你願意和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