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烈接過音樂盒,看見粉紅色的台座上是一對親嘴的小情侶,還是兩個男的,一個穿風衣外套,一個穿挽袖長t和牛仔褲。這音樂盒一看就是定製的,穿風衣外套的就是沈桐,蘇烈瞥了一眼,小崽子今天穿的就是這身!真是來氣。 “怎麽不穿開襠褲啊,忘年戀啊,老土。”蘇烈酸不溜嘰地嘀咕,甩手就把音樂盒扔進了垃圾桶裏,迴頭衝沈桐笑,“崽,今天考個一百分給你,等著吧。” 對於他這種惡劣行徑沈桐已經屢見不鮮,卻也是敢怒不敢言,畢竟自己算半個有婦之夫,收類似的禮物確實不太好。他也不想收的,但這東西是在教室裏發現的,總不能由它放在講桌一直被人參觀,隻能拿進辦公室藏起來。 沈桐實在不理解,也不知道蘇烈的消息怎麽這麽靈通,在班裏被表白的那次就算了,怎麽連小女生在操場上給他遞情書,或者是在別的班級上課時收到了禮物,甚至是上廁所的時候有人跟他搭訕了這種小事都沒能逃得過蘇烈的法眼,簡直就像鬼一樣,視線無時無刻不在。 沈桐為他犯愁,這小孩兒的控製欲這麽強,將來可怎麽娶老婆,分分鍾要離婚的。見蘇烈已經走遠了,沈桐滿含怨念地嘟噥:“滿分一百五,考一百分有什麽好嘚瑟的,怎麽有臉說……” 誰知蘇烈不單視線範圍廣,耳力還格外好,都轉過拐角了卻又折了迴來,邪笑著問:“崽,剛剛嘀咕什麽呢?” 沈桐簡直頭大,順手扔了本書出去:“走啦走啦!” 蘇烈說到做到,當天的考試確實過了一百分,幾門功課加起來總分沒到二本線,但對比之前真是進步一大截,沈桐老懷欣慰。他把蘇烈的各科試卷都搜來分析了一下,發現英語和語文是得分最高的兩門,其餘幾門文科題目做得有些潦草,似乎是在大題上精簡著寫的,沒鉚得住勁兒。這是態度問題,根據沈桐的了解,小孩兒背東西速度可以,這幾門功課問題不大。 但數理化三科上確實有些拉分了,尤其數學後麵的大題,步驟不詳直接出結果的好幾個,扣掉了不少分。還有化學的方程式有些沒記牢,導致整個題目全錯。不過距離高考還有些時間,他覺得這是一個好苗頭,他有信心蘇烈一定能上本科,隻要保持住現在的學習勢頭。 轉眼到了深秋時節,天氣愈發寒涼,梧桐葉片片凋落。沈桐正蹲在後花園看猴頭菇啃大白菜,蘇烈來了,蹲下來一起看:“為什麽要給猴頭菇吃菜?家裏沒狗糧了?” 沈桐點頭:“嗯,沒了,已經打電話叫人送了,還沒到。” 蘇烈笑了一聲:“狗糧都弄哪兒去了?” 沈桐搓了搓胳膊:“好冷啊。” 蘇烈給他披上自己的外套:“別扯開話題,狗糧呢?是不是又拿出去喂流浪狗了?” 沈桐想要循序漸進,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蘇烈你看,我們這麽厚的脂肪都覺得冷,外麵流浪的小貓小狗肯定更冷吧。” 蘇烈卻單刀直入:“這片兒治安嚴,應該沒有流浪狗了吧,你是跑別的小區喂的還是跑馬路邊上喂的?” 沈桐:“……”小孩兒好煩人,就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眼見他一副不問出結果誓不罷休的架勢,沈桐隻好老實交代:“我上次路過一個工廠,那邊有一片樟樹林,林子裏有兩處磚塊兒搭建的小房子,磚是紅泥磚,沒想到現在還能找到紅泥磚,真難得……” 蘇烈:“說重點。” “哦,”沈桐接著說,“那小房子底下聚集了好些流浪的小動物,工廠裏有好心人會給它們送食物,但是他們畢竟能力有限,也不可能頓頓管飽,所以……我把咱家剩下的幾袋狗糧都搬過去了。” 蘇烈:“幾袋都搬過去了?一點兒都沒給猴頭菇留?” 沈桐:“留了些,沒想到猴頭菇這麽能吃,三天的量被它三頓就吃完了,所以這頓隻能先啃大白菜墊吧墊吧,也好助消化。” “三天的量被它三頓就吃完了,”蘇烈轉向猴頭菇,“是嗎?” 猴頭菇昂首挺胸,不向惡勢力低頭。蘇烈又望向沈桐,沈桐也一臉坦然,確定就是猴頭菇太能吃的緣故。 “好吧,等狗糧運過來再說吧,”蘇烈拉他起身,問道,“崽,你為什麽總願意喂流浪狗?不是我心狠,外頭的流浪貓、流浪狗都有病菌的,狂犬病更是沒救的,萬一咬了你怎麽辦?再心善也該有個度,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搭上。” 沈桐笑笑:“咬我做什麽,一般不會咬同類的吧。” 蘇烈:“胡說八道,你怎麽會跟流浪狗是同類。” 沈桐站在原版角度想了想,答道:“差不多就是同類吧,我就很像一隻流浪狗啊。我是買來的孩子嘛,跟家裏人不親,沈槐又總是使壞,就算是住在自己家裏也會覺得跟寄人籬下沒差別。後來上了大學,迴家的次數很少,就更疏遠了。所以啊,物傷其類,我就想喂它們。” 蘇烈的心突然被他的話刺了一下,怪不是滋味的。他說:“崽,別胡思亂想,這裏是你的家,你不是流浪狗。對了,是不是快到你生日了?想要什麽禮物?” 沈桐一琢磨,原著裏好像沒寫到沈桐的生日,就算寫了也隻會一筆帶過,他不清楚具體是哪天,就故意問蘇烈:“喲,我生日是哪天呀?” 蘇烈哼道:“想考我啊,考不著,你生日是十一月十一號,小光棍一條。” 沈桐:“我是光棍?不好意思,我不僅有老婆還有兒子。嗯,馬上。” “……”蘇烈側過臉去,支著耳朵,“我沒聽清呢,你再說一遍?” 沈桐立馬改口:“我說你真帥!帥哥!” 蘇烈:“聽不見!” “得寸進尺了啊,”沈桐提著他的耳朵喊,“我說你長得真帥,你是我大帥兒子!” “沈桐!我一巴掌拍……我盤死你!”蘇烈邁開長腿就要去撈他,可惜晚了一步,被機靈崽跑上了樓梯。好在他步子大,沒幾下就追了上去,從身後抱著沈桐開始鬧,兩人嘻嘻哈哈半天,正巧被開門進來的蘇毓看見了。 蘇毓愣了一下,跟他倆打了聲招唿。沈桐率先立正站好,氣兒還沒喘勻,拽著衣角明顯心虛。蘇烈戳了他一下,拉他進了自己的房間。 蘇毓還站在樓下,按道理說她應該很高興見到沈桐和蘇烈相處融洽,但不知道怎麽迴事,見了剛才那一幕之後總覺得心裏慌慌的,隱隱有些不安。 吃午飯的時候,蘇毓就在飯桌上問:“小桐,你搬進來多久了?” 沈桐怔了怔:“我們是六月初公開的,搬進來已經五個月了。” “嗯,時間過得真快,”蘇毓神情嚴肅,“小桐,我不想讓你覺得有壓力,但是我們就快要結婚了,愛人之間應該是無話不談的,你如果有什麽心結一定要對我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沈桐搖頭:“我沒有什麽心結,你為什麽會說到這個?” 蘇毓笑了笑:“因為你自從搬進來之後就一直不肯跟我同房居住,這不是很奇怪的事嗎?我雖然年齡比你大,但應該也不顯老吧,小桐,你該試著接受我。” 沈桐默默放下了碗筷,點頭嗯聲。蘇烈也擱了筷子,不悅道:“幹什麽呀,能不能好好吃飯了,說這些幹什麽。” “還有你,小烈,”蘇毓故意問他,“你怎麽看這件事?你覺得媽媽說得對嗎?” “我……我還能怎麽看。”蘇烈沒法迴答,也不想迴答。 蘇毓逼他:“說!” 蘇烈來了脾氣,猛地站了起來,帶倒了餐椅,發出“咣當”一聲。他大聲道:“我不知道!你的事情問我幹什麽,我又沒有逼你和他結婚,現在過不到一塊兒去就跑來問我?” 蘇毓:“你覺得我們過不到一塊兒去?是過不到一塊兒去還是總有些障礙掃不清?” 蘇烈注視她:“什麽就障礙了,誰是障礙啊,你說我嗎?” 蘇毓:“你是我兒子,你怎麽可能是障礙呢,你怎麽會這麽想?” 蘇烈被她問得啞口無言,愣了一會兒才答:“你不就是覺得沈桐總跟我一起住不合適麽,可沈桐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他願意在哪個房間住就在哪個房間住,你逼他做什麽,這裏是他的家,不是收容所,他不是流浪狗!” 沈桐趕緊攔他:“別說了蘇烈!” 蘇毓這次沒有反駁,也沒有像平時那樣罵他,而是安安靜靜地繼續吃飯,隻對沈桐說:“小桐啊,你在小烈的房間裏住了這麽久也該膩了吧,今晚迴我們自己的房間睡,我也有話跟你說。”第62章 沈桐在哪兒 蘇烈不知道那天晚上他老媽到底跟沈桐說了什麽,反正從那之後沈桐就開始跟他保持距離了。雖然平時的相處依然和和氣氣,但就是覺得少了份親切感,就連想要靠近他都會被有意無意地避開。有天晚上蘇烈試著要沈桐去他房裏睡,沒想到沈桐寧願睡客廳也不肯再進他的房間,弄得蘇烈翻來覆去了一晚上,心裏難受得要命。 就這麽沒滋沒味兒地熬了個把星期,終於熬到了十一月十號,趁著課間蘇烈在學校裏攔住沈桐,把他拉到了花園裏的中央雕塑旁。 “怎麽了?”沈桐問。 蘇烈原本生著氣呢,一聽見他的聲音又氣不起來了,說道:“崽,明天是你生日,正好是周六,我帶你出去玩。” 沈桐:“玩什麽?” 蘇烈:“你別管,你跟我去就是了。” 沈桐微微垂下眼睫,顯得不大情願:“……上次期中考試你分數不夠,該在家裏好好補習。” 蘇烈:“補習也不差這一天,我答應你迴來之後一定發奮學習,下次考試能上二本線,你信不信我?” 沈桐麵無表情地說:“信,你又不笨,好好學能學好。” “你怎麽了,崽,自從那天晚上之後你就一直悶悶不樂,我媽她到底跟你說什麽了?”蘇烈很焦急,握著他的手一個勁兒地問,生怕他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 沈桐卻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蘇烈,那天晚上,我跟你媽媽發生關係了。” “你,你說什麽?”蘇烈不敢相信。 “我說,我跟她發生關係了,”沈桐舌尖抵齒,重複了一遍之後又狠心強調:“我跟她的婚禮定在年底,我們很快就是夫妻了,所以我……我跟她上床,是很正常的事。” “你,你跟,不是,你不是還接受不了……”蘇烈忽地張皇失措,才發覺有許多事其實都是他自己異想天開,沈桐或許從來都不明白他的心意,更不可能給予任何迴應。蘇烈默默放開了沈桐的手,艱難地問了一句:“你打算接受我媽了?” 沈桐點頭。 蘇烈壓抑著情緒:“為什麽?” 沈桐又搖頭。 沈桐可以說出許多種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他可以義正辭嚴地說是為了每一個人,為了設定不崩壞,為了維持這個世界的正常秩序,亦或是單純隻為了蘇烈、為了蘇毓。但這些理由在此時此刻顯得有些可笑,對蘇烈來說也沒有任何可信度,沈桐又不是什麽救世主,他隻是一個男配而已,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也太拿自己當根蔥了。 所以,沈桐什麽都說不出來。 “嗯,嗯,好。”蘇烈從沒這樣失落過,沒想到沈桐連解釋都不屑於給一個。想來大概是自己太矯情了,一對準夫妻,同居快半年了,發生關係不是水到渠成的麽,有什麽好解釋的? 蘇烈轉過身去朝天上看,朝遠處的水裏看,張開口又閉上,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最終,他還是晚了,他的情敵還是變成了自己的媽媽。多可笑。 上課預備鈴敲響,有三三兩兩的學生從花園經過,奔向各自的教學樓。沈桐沒有再催促蘇烈快些迴教室,仿佛有什麽關係突然之間轉變了,連催促都覺得不合適了似的。蘇烈憋悶地長長吐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他:“沈桐,這是你自願的嗎?” 沈桐:“是,我該履行自己的責任了,蘇烈,一切都是我的錯。” 蘇烈自嘲地笑笑:“你沒錯,你有什麽錯。” 沈桐沒有迴答,他知道自己錯就錯在喜歡上了蘇烈。 他一直不敢承認,直到蘇毓站出來替他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惡劣。要娶的人是媽媽,愛上的卻是兒子,劇情荒誕至極,“小蠻腰”都不敢這麽寫。 麵對沈桐這樣軟綿綿的性子,蘇烈第一次產生了渴望他能麻利一點、暴躁也行的心態,憑什麽自己難受得如同火燒油煎,對方卻還能這麽風輕雲淡?蘇烈實在氣不過,忽然轉過身來執拗地問:“沈桐你說實話!真是你自願的嗎?不是我媽硬逼著你這麽做的嗎?沈桐,如果你不願意就告訴我,我會幫你解決,我能幫你解決!” 沈桐甩開他:“我是自願的!你媽媽人很好,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愛上她的,我要給她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所以,所以我那麽做了,是我主動的!” 蘇烈咬牙切齒:“你再說一遍,是你主動,你自願?” 沈桐大聲地說:“是我主動!是我自願!” “……好,很好,你行。”蘇烈的眼眶紅了,默默轉身朝教學樓走去。 看著蘇烈的背影,沈桐脫力地靠坐在雕塑下方,捂住了臉。在過去的五個月裏,他對蘇烈做出過太多逾越的行為,身為一個長輩本該有長輩的樣子,該端正自己,該學會怎麽和十七八歲的男生相處。如果一個人因為自己的私利而處心積慮成為別人的朋友,最後卻又單方麵退出,這種人怎麽看都是無恥。沈桐自知比這種人更無恥,因為他還放任了情感的變質。 沈桐單薄的身影藏在灌木叢後微微顫動,莫名笑了起來,覺得事情有點滑稽。其實沒必要跑來跟蘇烈說這些吧,他本來就是以準後爸的身份進的老蘇家大門,蘇烈或許沒什麽接受不了的。隻要……隻要繼續保持距離,時間長了他自然就不會再把自己當成好朋友,而是慢慢接受好朋友變成後爸的事實,並沒有人曾失去了什麽。 是啊,事實就是,沈桐對於蘇烈來說首先是一個準後爸,其次才是朋友。沈桐懷揣著僥幸心理,突然就後悔了——蘇烈或許從來沒有誤會過,有什麽好解釋的,為什麽要跟他說那些話,為什麽要提醒他,簡直愚蠢! 可現在後悔又有什麽用,蘇烈已經受傷了,他跑了。 次日,蘇烈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冥想”,最後糾結了半晌還是給沈桐發了消息,仍然希望能夠陪他度過這個生日。這畢竟是沈桐進入老蘇家之後的第一個生日,對蘇烈來說也是第一次,更有可能是唯一一次能陪他單獨度過的生日。蘇烈已經決定要把自己的秘密永遠藏在心底了,哪怕從此以後遠遠躲著呢,至少能留下點念想。 但,狠心的沈桐沒有迴複他。 蘇烈又給沈桐打電話,電話也沒人接。蘇烈急躁起來,一遍接一遍不停地給他打電話,打不通就到處找,自己家裏找完了去學校找,學校沒有又去酒吧找,最後還膽大包天地直接打電話問他媽有沒有見到沈桐。 蘇毓正忙得不可開交,聽見不孝子的問題之後隻想拿大嘴巴抽他,便連一句好話都沒給,喝了半杯水開罵,罵了一通之後覺得工作壓力緩解了不少,便慷慨地答了一句“不知道”,愉快地掛斷了電話。 蘇烈忍下這一茬,開始擔心起來,他不知道沈桐會出什麽事,他覺得沈桐那樣的體質能招惹一大批犯罪分子盯上他,一天不看在眼前就會出事。於是他什麽都不管了,直接衝到了雲弧,衝進了董事長辦公室。 蘇毓也不是第一次對付不講理的小流氓了,見他氣勢洶洶地進來時就直接接通助理,說十分鍾之內不要讓任何人過來打擾,以免影響企業形象。蘇烈於是直奔主題:“沈桐去哪裏了?” 蘇毓合上百葉窗:“他是成年人,去哪裏都是他的自由,你這麽擔心幹什麽?” 蘇烈:“我不是擔心他,我是了解你!你肯定對他說了什麽難聽的話,不然他的情緒不會有這麽大的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