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微微一哼,“你這心思,真是宛如蜘蛛網,盤絲洞一般,關係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


    “人小而力微,也隻能是如此了,”金秀歎道,“我何嚐不羨慕三爺您呢?若是有這樣的身份地位家世,想著許多事兒都無往而不利,可以迎刃而解了,我這樣的小人物,想要求一番富貴,卻也是如此的難。”金秀似乎還軟弱起來,臉上露出了楚楚可憐的模樣,“若是這輩子能夠衣食無憂,再加上有些富貴前途,也就足夠了。”


    “言不由衷,”福康安搖搖頭,他看著金秀,似乎要把麵前這位鬼魅般的少女看透,“你不是這樣過平淡日子的人。”


    金秀微微一愣,沒想到倒是福康安看穿了自己,“三爺這麽說,或許也沒錯,隻是追風逐月,到底是風險極大,我素日裏頭還是韜光養晦罷了,話語上低調些,”金秀抿嘴一笑,“也是有福報的。”


    金秀讓二妞去請了納蘭永寧來,到了這裏,金秀就對著納蘭永寧笑道,“阿瑪!我和福三爺說了,請他代為籌謀,不在傅中堂麵前舉薦,就是請他幫襯在萬歲爺麵前說一聲,給阿瑪一個為國效力的機會,過些日子起複。”


    納蘭永寧知道金秀的盤算,他也明白金秀了解自己所想,實際上之前納蘭永寧知道金秀去定興縣這麽一趟,就定了一個道台的前程,他也不免有所意動,但礙於麵子也未曾說出口,沒想到金秀這麽快就給自己安排好了?


    “如此?”納蘭永寧很是激動,他圖謀起複的事兒,已經很多年了,隻是一來的確機緣不到,二來舊年的關係用一次就少一次,若是因為起複的事兒一次性的就把人情用完,未免想想太不值當。


    可是沒想到金秀就這樣安排好了!“如此的話,”納蘭永寧朝著福康安作揖,“多謝世兄了!”


    福康安偏過身子忙道不敢,他似乎也不太熟悉這種場合和這種交談,朝著金秀冷哼一聲,“這事兒我隻能是答應下來,可不一定有效,你可知道,如今那邊的位置都已經占滿了。”


    “自然清楚,候補、或者是佐貳之官也是無妨,”金秀朝著福康安微微一福,“橫豎接下去隻怕是變動極大的。”


    福康安深深的望了金秀一眼,拂袖離去,末了還是加了一句話,“若是你得逞了,希望你不要叫我失望!”


    什麽得逞?未免說的也太難聽了些,金秀搖搖頭,轉過身來,對著還一頭霧水的納蘭永寧笑道,“阿瑪,女兒已經向福三爺說過,請他夥稟告中堂,或者在萬歲跟前建言,在雲貴,哦最好是在雲南,求一個職位。”


    “什麽?”納蘭永寧大吃一驚,竟然要自己起複在雲南當官?他很是不悅,“若是雲南,何須如此?!若是老夫願意去,何必去雲南?貧瘠之地,我盡數可去得!之前甘肅布政使空缺一位參政,吏部來問過我的意思,我都婉拒了,這又何必去雲南呢!”


    這個時代的甘肅,較之雲貴等地來,還真的不算是什麽邊陲苦寒之地,畢竟一來大軍西北連年用兵,甘肅作為西北之門戶,地位極為重要;二來大玄王朝海內混元一統,昔日漢唐時候的絲綢之路又複興起來,甘肅就是絲綢之路的要道,河西走廊上的商旅一日未絕。


    “可這雲南,接下去是十幾年內唯一大戰的機會了,阿瑪,難道就不想著求一個軍功迴來封妻蔭子,日後也給芳哥兒賺一個好的前程嗎?別的且不說,富察家靠著傅恆大人,如今可是連福康安最小的弟弟都有一位雲騎尉的爵位在身上呢。”


    納蘭永寧很是猶豫,他是一點也不想去雲南的,隻是又覺得若是如此迴了福康安,傅恆這條線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金秀循循善誘,“阿瑪不通軍務無關緊要,隻要料理好後勤就是了,如今雲貴之地,一等一最要緊的事兒,那就是打緬甸,阿瑪隻管把糧草的事兒辦好,不計一切代價料理好大軍所需,日後這就是大功!”


    納蘭永寧心下還是頗不情願,但金秀豈能放過他?“三爺原本是想著讓芳哥兒去軍前效力,隻是讓我迴了,若是阿瑪不願意,那我就讓芳弟去是了,橫豎福康安也喜歡芳弟,隻要芳弟能夠立下軍功來,以後想著必然有出息!”


    這就容不得納蘭永寧拒絕了,自己若去,這也就是當做曆練,橫豎文官不可能直接上戰場,可若是納蘭信芳去,這就是要出生入死了,納蘭信芳雖然素日裏頭經常被他責罵,可內心他實在是寵愛這個長子,不然納蘭信芳也不會無法無天到如今的地步,“那還是我去了,”納蘭永寧歎道,“你說的不錯,若是能博一個軍功迴來,納蘭家日後還有望複興。”


    “女兒不會陷害阿瑪的,”金秀朝著納蘭永寧耳邊說了幾句話,納蘭永寧眼前一亮?“可真?若是如此,我必然放心!”


    “可這些事兒,還要建立在一件事兒上,這件事兒才是基礎,若是這件事兒辦不好,隻怕後頭的都是虛談,還請阿瑪多多上心,內務府和欽天監那裏,不管是花多少心思,都要辦好這件事兒。”


    “一定辦好,”納蘭永寧撚須一笑,“這事兒就包在為父的身上了。”他和金秀說笑了幾句,又把耷拉著腦袋的納蘭信芳叫過來,“為父已經認了金姑娘做幹女兒,你合該叫聲姐姐,見過禮才是。”


    納蘭信芳臉上憋得通紅,他不願意喊這個姐姐,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就怕這一聲“姐姐”喊了出來,這一生什麽機會也都沒有了,金秀看懂了納蘭信芳的眼神,“不必如此,素日裏頭都是這樣見禮的,何必今日要大禮呢?”


    “長幼尊卑不可廢,”納蘭永寧望著自己的兒子,心裏頭微微一歎,他必須要鐵石心腸,趁著今日是一個好日子,把該說的都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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