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祿揪住“半正規企業”不放,不斷敲打、奚落布朗;而布朗則揪住“無為而治”,纏著宋福祿讓他解釋清楚什麽叫“無為而治”,他認為那是宋福祿為新中國飯店找的一個托詞,裏麵含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布朗說:“宋先生,你已經說了好半天‘半正規企業’了,為公平起見,我想請你再把‘無為而治’給我解釋一下,你說那四個字裏麵含有很深的哲理,可是從你舉的幾個例子看,我並沒有發現有什麽哲理;相反,我看到的是模糊不清的概念。難道你們新中國飯店就是在這種模糊不清的概念中發展的嗎?”


    “布朗呀,你不要著急嘛。中國有句老話叫‘心急了吃不了熱豆腐’,你要先領會這句老話的含義,然後你才能領會我下麵要說的內容。”


    “你那句中國老話‘心急了吃不了熱豆腐’或許在中國好使,但在歐洲我們都不知道那句話,也就是說那句話對我們沒用。你還是解釋我提的問題吧。”


    “這你就錯了:那句老話是至理名言,放之四海而皆準,怎麽能說在歐洲沒有用呢?你不懂就不要隨便發表議論和評價。真理具有普遍性,無論在哪裏都有效果。我再告訴你中國的另外一句老話:‘好事多磨’,這句話和‘心急了吃不了豆腐’有相近之處,有助於你理解。”


    “我不理解,好事為什麽一定要多磨呢?我們遇見好事就要緊緊抓住,不能讓好事跑了。照你的說法,多磨,那會把好事磨沒了呀!”


    “所以說,你還不成熟嘛!你今年多大了?”


    “28歲。”


    “中國老話說‘三十而立’,你還不到30歲,你還立不起來,你得好好學習呀。”


    宋福祿顧左右而言其他,用中國成語弄得老外昏頭轉向;老外意識到宋福祿是一個非常難纏的人,他善於狡辯,生性多疑,能把白的說成黑的,把黑的說成白的,在他嘴裏沒有邏輯,沒有秩序,隻有隨意性和誇誇其談。


    但老外還不想放棄,又一次提出讓宋福祿解釋“無為而治”的具體含義。


    宋福祿看老外糾纏不休,索性說:“布朗,我打一個比方,可能不大恰當,但有助於你理解‘無為而治’的含義。”


    “什麽比方,請你直說。”


    “形象地說,‘無為而治’就好比沒聽到放屁的聲音,但卻聞到了臭味。”


    布朗愣了一會兒,然後說:“你這個比喻不恰當,和‘無為而治’不搭邊。”


    “我和你說過,‘無為而治’隻可意會,不可言會。這樣吧:這個問題穆爾清楚,你去找他解釋。你們溝通起來肯定比和我溝通暢通。布朗,我還是對你提出的那個術語——‘半正規企業’感興趣,我想請你展開陳述一下。”


    “宋先生,我說過那是我的口誤,我們不再談論那句話了,好嗎?”布朗現在一聽到宋福祿提那個詞,他就煩心,神經都快受不了。


    “那好吧,我們談談新中國飯店的未來發展趨勢以及相關事宜。你說新中國飯店董事長職務是虛職,而總經理的職務才是實職;你還說新中國飯店沒有董事會,所以董事長一職徒有虛名,對吧?”


    “我是那麽說的,那是事實。”


    “布朗,你又錯了。新中國飯店有董事會,董事會的成員人數還挺多呢。”


    “真的嗎?穆爾並沒有告訴我呀。”布朗將信將疑。


    “當然是真的了。我們董事會成員除了我和粱董事長之外,還有粱董事長的的弟弟、弟妹、妹妹、妹夫,一共6個人。這還隻是暫時的成員,以後我們要陸續增加成員,把我們的兒子、女兒都補充進董事會,讓他們也當懂事。這樣一來,我們的企業是不是正規一些呢?”


    “你們董事會是什麽時候成立的?”


    “新中國飯店創建時就成立了。”


    “有注冊嗎?”


    “我們是家族企業,在我們家庭內部注冊了。”


    “這不正規呀,宋先生。”


    “所以你才說新中國飯店是‘半正規企業’,是這樣嗎?”


    宋福祿繞來繞去,又繞到了半正規企業;布朗幾乎快瘋了,氣得一言不發。


    宋福祿緊接著說:“我們董事長是由董事會推薦出來,所以董事長梁曉秀小姐有實職、實權,並不像你所說的隻是徒有虛名。我們是注重實際的人,我們講究現實,不會玩虛的。粱董事長在新中國飯店一言九鼎、一唿百應。”


    布朗突然問道:“那你們有董事會秘書嗎?”


    “有哇,我就是,我兼任董事會秘書。我還可以告訴你:我們企業早就實行了股份製,股東都是我們家族的人。這樣說來,我們的企業是股份製企業。這個問題你都沒搞清楚,你還寫什麽企業改進書,你想讓我們把股份製企業改成什麽樣的企業呢?”


    “股份製企業有一套運行規則。我怎麽看你們的企業不像股份製企業呢?”


    “你看不清楚,說明你根本就不懂‘無為而治’。我們的企業結構穩定,框架清晰,產權分明,擁有一個有效的運行機製和決策機製。你建議重建一個機製,你那是無的放矢。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建議你以後再提什麽建議,最好先做調查,下功夫把問題都搞清楚了,然後再發言,力爭做到有的放矢。”


    “問題是你們的企業讓人搞不清楚、琢磨不透。”老外無奈地說,還聳聳肩膀。


    宋福祿暗暗想:你一個老外要是能搞清楚我們飯店是怎麽迴事,那我們還算中國人嘛?你想搞清楚?你一輩子都搞不清楚!我們有兩本賬,我們合理避稅,這些內容都是絕密信息,還能讓你摸清了?你想什麽呢,你這個老外!


    他假裝認真地說:“布朗先生,現在我們搞清楚了幾件事:第一,粱董事長的職務不是虛職,而是實職,她有權決定企業的重大問題。第二,我們企業有有董事會,成員總共有6個,將來會增加到11個,甚至更多。第三,董事會秘書簡稱董秘,就是我由本人兼任。第四,我們企業有股東,股東由我們家族的人組成,但我們不分紅。一個家族的人分什麽紅呢?你可能會問:不分紅,紅利怎麽辦?紅利用到再投資上。比如我們要在歐洲其他國家開設中餐館,那麽投資資金從哪兒來呢?就從股東的紅利中來。你看這樣的企業結構是不是挺好?”


    布朗已經迷糊了,宋福祿講的內容完全超乎他的意料,超出他的想象了。


    “布朗先生?你在想什麽呢?你好像沒在聽我說話呀。我再給你透露一個重要信息:在新中國飯店,粱董事長是最終的決策人;我是政策執行人。”


    宋福祿虛虛實實,有時逗著布朗玩,有時又好像在和他討論重要問題,弄的老外啼笑皆非,不知所措,越來越糊塗。


    “宋先生,你上午還說你們企業沒有董事會,沒有股東,怎麽這會兒什麽都有了?你這是變戲法嗎?”


    “我說沒有董事會、沒有股東,是指沒有你說的那種董事會和股東,也就是你們教科書上的那種董事會;我們的懂事會和股東都是東方式的,有別於你們西方式的董事會。我這麽說,你明白嗎?”


    “坦率地說,我不明白,一點都不明白。”


    “是呀,東方的東西你怎麽能明白呢?”宋福祿故作深沉地說,“我不能強人所難,難為你了,布朗先生。”


    布朗不想再談論董事會的事了,他想換一個話題。宋福祿精明得很,布朗不想談的話題,就是他沒有把握或想迴避的問題,對這樣的問題他要揪住不放,追問到底,給他難堪。


    他換了一種方式談論股東的事:“布朗,你在建議書中說,新中國飯店可以


    擴充股份,也就是增加投資人。我對這個提議很感興趣。我已經評估過飯店的總資產,數額為4.05億歐元。如果我們擴充股份,增加新的股東,那麽這個新股東就得按照飯店的總資產投入相應的資金;假設這個股東想占飯店10%的股份,那麽,他就得投資4050萬歐元,把那筆資金打入飯店賬戶。你之前曾說,新股東隻要出100萬歐元的資金,就能占到10%的股份,你這是在和我開玩笑呢。你以為新中國飯店隻是一個平常的餐飲企業嗎?你理解錯了,完全錯了。你的評估比我的評估整整少了40倍!我們倆的評估為什麽有這麽大的差別呢?”


    布朗反駁說:“宋先生,首先得澄清一個事實:你的評估沒有法律效益,換句話說,你評估的4.05億歐元是得不到承認的。因為有這個不確定的前提,所以新股東無法加入。其次,我不是評估師,我沒有評估你們的企業,我隻是打了一個比方。”


    “你的意思是說還需要專業評估師評估一次?”


    “對,就是那樣。”


    “我和你說過,我們企業的管理方式是無為而治,評估師怎麽評估呢?還有,我們的企業是中國人一手創辦、經營的企業,這樣的企業法國評估師能評估嗎?”


    “宋先生,請你不要忘了,你們的新中國飯店是在法國注冊的餐飲企業,專業評估師評估它沒有任何問題。”


    “我不這樣看:我們的企業任何一個評估師都評估不準確。這也是我們的企業和歐洲企業的不同之處。事實上,新中國飯店隻能由我們自己來評估,我們的評估準確而又科學。”


    “很遺憾,你們的評估沒有效果。”


    “好了,我們不談這個問題了。我們談談你說的如入幹股的事吧。你說的幹股我聽明白了,就是那個股東不投入資金,照你的說法,投入智慧;你還說,那種幹股可以占5%的股份或者更多。我想問你:怎麽確定幹股的百分比呢?”


    “在這種情況下,要和各位股東商量,因為新的股東進來之後,原來的股東就得減持股份,把讓出來的股份分給新股東;雙方需要達成一致,確定一個股份分配比例。我這樣解釋,你明白嗎?”


    “明白倒是明白,我想問一下,在法國股份製企業中有這種先例嗎?”


    “有。”


    “如果這個事實成立,那麽,我猜這個幹股人就是神人了。我是這樣想的:這個神人不投入一分錢,而投入智慧,那麽,他這個智慧就等於是金錢。我可以這樣理解嗎?”


    “我澄清一點:這樣的人不是你說的所謂神人,而是有真本事的人。你說得對:他的智慧就等於金錢,換句話說,他腦子裏的點子就值錢。”


    “布朗,我們說的其實都是一迴事,都在圍繞這個持幹股的人說事呢。我現在想:這個人究竟有多大本事呢?你能不能給我舉一個例子?”


    “例子很多,我給你舉一個例子。在德國南部慕尼黑附件有一家高新企業,一個研究細胞學的博士以幹股形式加入那家生物工程企業,占了30%的股份。那家企業由於有了這位博士的加入,兩年之內研究出新型生物藥物,並推向市場,獲得巨大成功。企業由於吸引了這個股東,如今已成為德國大型生物工程企業。”


    “布朗,你舉的這個例子,我相信。那個博士就是人才,他沒有資金,但有科研成果,那成果最終轉化成了貨幣。博士的確了不起。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博士占30%的股份,那麽年底分紅,假設企業盈利10億歐元,博士就能分到3億歐元。我這樣理解對不對?”


    “你的理解完全正確。”


    “我還有一個問題,有沒有這樣的例子:比如一個股東以幹股形式入股,占到30%的股份,但他對企業的發展沒有做出任何貢獻,而企業年年還給他分紅,每年分給他企業30%的利潤。”


    “一般來說,不會有這樣的例子。”


    “如果有這樣例子,我是說如果某人以幹股形式入股,而沒有為企業做出應有的貢獻,那麽這種人在我們中國有一個非常形象的說法,你想不想聽?”


    “什麽樣的形象說法?”


    “空手套白狼。”


    “這個比喻有點意思。”


    “不是有但意思,而是很有意思。其實那種人就是一個騙子!好啦,我們不談騙子了,我們說正事。我對你說的那個博士非常感興趣。我就想物色那樣一個人才。如果真有那種高人,我同意讓他以幹股形式加入新中國飯店,成為我們的一個股東。比如說,我們可以讓他占5%的股份,每年分給他5%的利潤。問題是,這樣的人才我們上哪兒去找呢?布朗,你認識這樣的人才嗎?我的意思是適合於我們新中國飯店的人才。”


    布朗還真當真了,說他會為飯店物色一個或幾個那樣的人才。


    “布朗,你強調那種人有智慧,他們的智慧就能就為企業創造經濟利潤,對吧?”


    “對,我是那麽說的。其實我說的智慧有好幾層意思,比如說本領、本事、成果、項目等等。宋先生,辦企業不能觀看資金,還要看其他東西,也就是我們說的寶貴人才。這樣的人才等於用他們的智慧帶來了資金,為企業創造了利潤。”


    宋福祿假裝若有所思地說:“人才難得,一將難求呀!”


    “宋先生,你說得對極了。一個有發展潛力的企業,或者說一個有後勁的企業,靠的是什麽呢?靠的不是資金,而是人才。人才決定一個企業能走多遠;有了人才,企業就有了正確的發展戰略,就能拓展市場。”


    “布朗,在人才問題上我們觀點一致,我同意你的看法。中國古書上有一個成語,叫‘求賢若渴’,我認為這個成語就代表了我此刻的心情。”


    “宋先生,你有這種想法,這是新中國飯店的幸運,說明飯店的管理層重視人才,二中是人就意味著飯店有發展前景。”


    “布朗,這點你說對了:我們特別重視人才,凡是對飯店做出貢獻的人,我們都給予重任和獎勵。人才的確重要,中國老話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講的就是培養人才的道理。培養一個有用的人才很不容易,這些年我們一直在做這項工作,取得了一些成就。我們的具體做法是這樣的:我們先發現、物色、挖掘有可能成為人才的人,然後加以精心培養,使之成為我們需要的那種特殊人才。我們通過這種方法找到了一些人才,人數還不算多,大約有幾十個。我們企業要大發展,幾十個人才顯然不夠,我們需要幾百個、上千個人才。人才越多,企業越有潛力,越有後勁。”


    宋福祿滔滔不絕地大講特講人才的重要性,最後假裝感歎說:“布朗啊,其實人才也分三六九等,我和你說了這麽長時間,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們不需要一般的人才,我們需要那種有獨創性、開拓性的人才;遺憾的是,我們還沒有發現我說的這種人才。”


    老外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宋福祿總是繞彎子,最後的落腳點卻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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