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梁曉秀心裏一直打鼓,她坐在後排座位上,悄悄打量著兩個年輕的司機。兩個司機都是20多歲的年輕人,他們一路上沒和梁曉秀說話,隻顧開車。她想:他們會不會在某個偏僻地方停下車來,對她采取行動呢?


    她身上可帶著巨款啊。箱子裏有10萬人民幣,手包裏還有5萬歐元,兩個年輕人要是打劫,她怎麽辦?她有沒有能力自衛?萬一他們不僅打劫,還劫色怎麽辦?她後悔沒帶一把鋒利的刀子。如果身上有一把刀子,她至少可以抵抗一陣,可以自衛,甚至或許還能製服對手呢。


    可是她並沒有自衛的武器呀,她心裏忐忑不安,悄悄握緊了拳頭,心想他們要是敢動手,她隻能靠她的拳頭抵抗了。


    汽車駛出上海100公裏,司機加快了速度,換上四檔,把時速提高到80邁。那時已經是夜裏12點鍾,公路上見不到一輛車,看起來挺嚇人的。


    梁曉秀在琢磨兩個司機的時候,兩個司機也在琢磨著她。他們領到跑長途的任務後,對這個女乘客感到挺納悶:這個年輕的姑娘花800元外匯卷租車到一個偏遠的小村莊,還說那裏是她老家。他們不大相信她的話:她住在和平飯店,穿戴那麽好,她老家怎麽可能在那麽偏遠的小村莊呢?她租車去那麽偏遠的地方,到底是為什麽?她一個年輕姑娘,獨自出門,膽子可真夠大呀。兩個司機偷偷交換了一下眼色,那意思是說,他們是兩個大小夥子,怎麽也能對付一個女人了。


    雙方都不說話,三個小時後,汽車駛過了較好的公路路段,上了一條砂石路。


    梁曉秀看表,已經是淩晨1點了。她從汽車的行駛路線看,車走的路沒問題,是在往柳江方麵行駛,心裏稍微踏實一些。


    正在這時司機把汽車停在了路邊。梁曉秀緊張地握緊了拳頭,準備應付突發事件。她想他們要敢動她,她就拚命抵抗,用拳頭打他們,用腳踹他們,用牙咬他們。總之,她決不能人任割宰。


    兩個司機什麽也沒說就下車了,他們往路邊走了一會兒,停下來撒尿。


    梁曉秀那時也來了尿,但她不敢下車,就那麽憋著。外麵漆黑一片,她哪敢下車解手呢?況且還有兩個大小夥子在路邊撒尿,她一個女人,到哪兒去撒尿呢?


    過了一會兒,兩個司機迴來,另一個司機坐上駕駛座位上,發動車又上路了。


    梁曉秀知道接下來的250公裏的路不好走,車速肯定會慢下來。出租車司機打開了遠光燈,時速降到了50邁,平穩地行駛著。夜越來越深,靜得可怕。


    梁曉秀覺得不能總不說話,便和兩個司機說,從上海出來駛往柳江的前半部分公路較好,那是一條國道,大約有250公裏的路程;但後半部分的路就不好走了,那是一條省道,有250公裏。


    開車的司機說他們知道路況,出發前他們研究了路線,知道這段路不好走。


    路果然不好走,坑坑窪窪,車速越來越慢,從50邁降到了40邁,一直在三檔上行駛了一個小時,才走了40多公裏。梁曉秀便想:照這個速度行駛,250公裏的路得走6個小時,她又開始感到不安了。


    司機很有耐心,不慌不忙地開著車,一直開了三個小時,行駛了130公裏。這時已經是淩晨4點鍾了,外麵依然漆黑一片。汽車又停了,兩個司機又下車尿尿,迴來後他們換了座位,另一個司機開車繼續往前走。他們也不問梁曉秀是否需要解手,隻顧往前開車。


    梁曉秀憋得實在忍不住了,便讓司機在前麵停下,她說她要方便一下。


    司機停下車,梁曉秀不安地下了車,往路邊走,邊走邊想:他們現在要是突然開車走了,她可就徹底完了:行李還在車上,那裏麵有10萬元,還有她所有的物品。而她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怎麽辦呢?為了防止發生意外,她下車時把隨身帶的手包拿上了,手包裏有她的護照、機票、歐元。


    她沒敢走太遠,在不遠處蹲下來方便,雙眼緊緊盯著那輛出租車,生怕汽車突然啟動開走了。那個地方挺荒涼,不見房屋,不見人煙。她憋得時間太長了,一潑尿憋了好幾個小時,此刻嘩嘩地尿,好在天黑,沒人看見。


    她迴到車上,感覺挺不好意思,沒好意思再說話。


    司機繼續往前開,一個小時後天漸漸放亮了。已經是早晨5點鍾,梁曉秀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了。


    天一亮,她就有了安全感,再也不害怕了。她責怪自己冤枉了好人,人家兩個年輕司機根本就沒有歹意,是她想歪了。


    到6點鍾時,兩個司機已經開了8個小時,行駛了400公裏。前麵的路還有200公裏,梁曉秀估計再有4個小時差不多就能到家了。


    兩個司機又換了一次班,另一個司機接過方向盤後,加快了速度,把車速提高到50邁,在高低不平的路麵上行駛著。車顛簸得挺厲害,梁曉秀擔心出事故,便讓司機開慢點。司機說,他們當天還要趕迴上海,車速慢了,他們很有可能趕不迴去。司機不減速,車顛得越來越厲害,梁曉秀感覺很難受。


    早晨8點鍾,汽車終於開到了縣城。


    司機下車加了油,梁曉秀建議他們在縣城吃早餐,休息一會兒再走。她說從縣城到鎮裏還有80公路,兩個小時內他們肯定能到鎮裏。到鎮裏後,她如果能找到別的車,就讓他們從鎮裏直接往迴開,不用再送她到村裏了。司機一聽,便同意在縣城吃早餐,他們倆也確實累了,開了一夜車,神經高度緊張,疲憊不堪。


    他們開車在縣城轉悠,找了一家看著幹淨一些的餐館坐下來吃早餐。


    梁曉秀借吃早餐的機會趕緊方便了一下。接下來的路更不好走,她提醒司機注意安全。出門在外,安全第一,她不想有什麽閃失。


    9點鍾,他們出發了。從縣城出來,路確實更不好走了,全是土路,汽車駛過處塵土飛揚,路上到處是馬車、牛車、拖拉機、三輪車、自行車,很少見到汽車。他們那輛豐田牌小轎車成了一景,過往的行人都好奇地看著他們那輛車。司機也意識到了人們好奇的目光,對梁曉秀說,那條路上可能從來沒跑過小轎車,所以人們才感到好奇。


    路況實在太差,司機不敢再開快了,換上二檔,把車速降到30邁,慢慢行駛著,速度和自行車差不多。


    梁曉秀看到眼前的土路默默想:將來如果條件允許,她就出錢先把這條路給修了,她要建一條象法國那樣的高速路。從縣城到鎮裏不過80公裏,如果是高速路,汽車用不了一個小時就能到達。


    汽車開了整整三個小時才到達鎮裏,兩個司機暗暗叫苦:這趟長途車都快把小轎車給廢了。雖說客人出了800元外匯卷,但路況對車的損害程度卻挺大。


    梁曉秀讓司機把車開到鎮衛生所,她要找她的同學趙小花,讓她幫忙用衛生所的救護車把她送到村裏。從鎮裏到村裏還有18公裏,別看路不遠,但沒有公路,隻有自然小路,小轎車底盤低,根本走不了。


    鎮衛生所的救護車敲好在,梁曉秀謝過兩個司機,又給了他們每人100元外匯卷,讓他們迴去了。


    梁曉秀看著遠去的出租車,心想:終於迴來了,真不容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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