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的身份本來是洋保姆,但她卻以女主人自居,把梁曉秀和宋福祿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她那樣想那樣做,有她的道理。她那年46歲,比梁曉秀大27歲,完全可以做她母親。梁曉秀和宋福祿住在她家,他們生了孩子,一家三口人都在她家裏,又讓她照顧孩子和大人,她當然得拿出母親的架勢來行使自己的權利。


    她根本就不認為自己是保姆,而認為自己是他們的家長,他們得聽她的,按她的意思辦。


    妮娜完全按照法國人的方式,“侍候”月子,照料孩子。她那一套方法和中國人的方法相比,在很多方麵都有巨大的反差。梁曉秀一時不適應,但又不好意思和妮娜直說。宋福祿那陣子生意特別忙,有妮娜照顧大人和孩子,他放心了,不再過問了。


    一個星期後,妮娜“逼著”梁曉秀衝了一個淋浴。梁曉秀當時雖然不願意,但不好駁妮娜的麵子,就同意洗了。一個星期沒洗澡,她感覺身上癢癢了,衝了熱水澡後,感覺身上舒服多了,心裏便想:或許老外的說法有道理。


    妮娜說,梁曉秀從此要天天衝淋浴,那樣既衛生又有利於身體健康。她沒有直說,梁曉秀生完孩子一星期沒洗澡,身上已經有了異味。


    梁曉秀有時想摟著寶貝兒子睡覺,妮娜堅決不同意。她說不能慣著孩子,梁曉秀如果摟著孩子睡,孩子就會養成習慣,天天讓她摟著。


    宋福祿在梁曉秀坐月子期間,在另一個房間睡,他對梁曉秀和妮娜之間的對話一無所知。生意上少了梁曉秀,他一人忙得不可開交,每天早出晚歸,非常辛苦,非常疲倦,幾乎顧不上梁曉秀,甚至都沒時間給她做飯了。


    宋福祿忙得不可開交,給妮娜提供了機會,她每天把梁曉秀喂得飽飽的,梁曉秀再也不感覺餓了。她為梁曉秀提供的食品,如麵包、黃油、奶酪、牛油、牛排、羊排、豬排、烤魚、奶油蘑菇湯,每一樣都是高蛋白高脂肪的食物,一個月下來,梁曉秀的體重增加了20斤,從101斤長到121斤。


    孩子滿月,梁曉秀才第一次走出門,來到外麵唿吸新鮮空氣。她感覺身上的肉多了,身上有力氣了。


    妮娜看了非常滿意,說梁曉秀豐滿了,像一個健康的少婦了。梁曉秀說,她稱了一下體重,發現長了20斤肉;她以後要控製體重了,否則會長成一個胖子。


    妮娜卻說,121斤不算重,就是130斤都不算重,梁曉秀根本不用控製體重。


    梁曉秀現在“學乖”了,不再和妮娜爭論,妮娜說什麽,她覺得沒大問題,就同意她的說法。她想人家法國女人有一套照顧產婦和孩子的方式,她不應該而完全否定人家的方法。


    她不再是過去那個農村姑娘了,她學會了包容,學會了尊重別人的意見。她遇到問題,不再慌張,而會坐下來冷靜思考,找出解決問題的方式方法。


    在坐月子的一個月中,她對法國女人的生活方式和生活哲學有了直觀印象和了解。她雖然不完全讚同妮娜的做法,但覺得這個女人在有些方麵做得很好,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轉眼孩子滿月了,梁曉秀和宋福祿都很高興。兒子長得很快,好像每天都長肉,胖乎乎的,非常可愛。


    宋福祿感覺他娶了梁曉秀,他簡直是掉進了幸福的窩了,每天都高高興興,從沒有感覺他們年齡相差12歲。梁曉秀也感覺年齡不是問題,他們非常適合做夫妻。


    妮娜認為這是一對幸福的夫妻,她從不問他們的年齡,總以為他們就是一對小青年。宋福祿雖然比穆爾大7歲,但看起來和穆爾年齡相仿。妮娜有時會說,她又有了兩個孩子,一個梁曉秀,一個宋福祿,而且還有了一個孫子,宋大海。


    宋福祿私下和梁曉秀說:“這個妮娜把我們都當成了她的孩子,還把我們的兒子當成了她的孫子,你說她是不是有病啊?”


    梁曉秀說:“那有什麽不好,我還巴不得呢!”


    “可是這樣長期下去,我擔心大海都得變成小老外!你看妮娜每天都和大海說法語,她非得把大海弄成小老外不可。”


    “她和大海說法語,我和大海說漢語,大海從小就接觸兩種語言,那有什麽不好?我看挺好!”


    人世間的有些現象很難說清楚:在20世紀70年代初,梁曉秀這個19歲的農村姑娘居然雇了一個洋保姆給她照看孩子;而在一年多之前,她還是一個剛從村裏來到法國的18歲姑娘,對法國的事一概不懂。


    她總說她是中國人,中國人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人都聰明,都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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