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阿讓清了清嗓子說:“既然梁小姐全權委托我評估《妮娜咖啡館》的價格,我不好推卸了。諸位先生和女士也推選我擔任評估師,我責無旁貸。在我評估之前,我想,我們應該先把規則和有關事項敲定。”


    “什麽規則?”梁曉秀問。


    “我評估之後,定出價格。倘若你接受我定的價,我們就開始競拍,你不能反悔。你能做到嗎,梁小姐?”


    “我能做到,不過在你最後定價之前,我得和你單獨溝通一下。”梁曉秀想:你別想蒙我,沒門!


    “有關事項指的是什麽?”文學教授問。


    索阿讓解釋說,他們先統計參加競拍的人數,然後再說明競拍的注意事項。


    一共有6個人參加競拍:妮娜母子倆、文學教授、哲學教授、邏輯教授、一位行政人員。


    索阿讓說:“好,一共6個人參加競拍。請注意:我定出價格後,假設梁小姐接受了,我們就開始競拍。拍賣師先報價,然後你們就開始競價。拍賣師在一個價位上會連續叫價三次,如果沒人迴應,之前出價的人就獲得《妮娜咖啡館》這幅畫。現在我們得先選出一個拍賣師,找一個不參加競拍的人。你們看誰當拍賣師合適?”


    “我看你最合適,索阿讓先生。”邏輯教授說。


    “我不合適,我已擔任了評估師,我不適宜再擔任拍賣師了。”


    “那我來當拍賣師,”宋福祿大聲說,“我適合當拍賣師。”


    “你?你不適合。”


    “為什麽我不適合?”


    “因為你是作者的配偶。”


    “正因為我是作者的配偶,我才適合擔任拍賣師呢。我將會公正地主持拍賣會,不留下任何遺憾。換句話說,我給每個人提供公平的機會。”他想象著拿著拍賣錘的情景,偷偷發樂。他當拍賣師,他能把梁曉秀的畫拍出最高價。


    “你絕對不能當拍賣師,宋先生。”索阿讓轉身又問:“誰願意擔任拍賣師?”


    “我願意。”一個大學生站起來說,他平時來聽課時很靦腆,極少說話,大家都忽略了他這個人。


    “好,就你來當拍賣師,你主持拍賣會。”索阿讓拍板了。


    梁曉秀這時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畫家索阿讓本人買不買畫呢?他起先建議把畫拿到大學美術係畫廊展覽,後來又建議拍賣;他既是評估師又是定價人,他是這些人中最重要的一個人。如果他也買畫,那問題就複雜了:他會給自己定一個能接受的價位,然後用低價把畫買走。


    想到這兒,梁曉秀決定在索阿讓宣布價格之前先和他溝通一下,探探他的底細。他如果真買畫,那她得重新考慮一些關鍵問題。


    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已做好,大學生拍賣師站到了黑板前麵,等著評估師索阿讓報出《妮娜咖啡館》的底價。


    索阿讓準備報價了,他假裝忘了梁曉秀說過的話:報價之前他們需要私下溝通一次。他在和梁曉秀接觸的這幾個小時中發現,她思維敏捷、頭腦冷靜,見解獨特。他不想和她溝通,隻想把畫買到手。


    “等一等,索阿讓先生,”梁曉秀攔住了他,小聲說,“我們到裏麵溝通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索阿讓隻好跟著梁曉秀來到廚房,宋福祿跟在索阿讓後麵。索阿讓說,他們請尼克過來當翻譯。


    宋福祿說:“不用了,這是家事,外人不方麵,還是我來當翻譯吧。”


    一場較量即將開始。


    梁曉秀開門見山地問道:“索阿讓先生,你準備給我的畫定什麽價位?”


    “起價3千歐元。你看怎麽樣,梁小姐?”


    他緊緊盯著梁曉秀的眼睛看,看她有什麽反應。梁曉秀什麽反應都沒有,平靜如水。索阿讓一說3千歐元,她心裏就有了數:她的畫絕不止3千歐元。


    宋福祿一聽到3千歐元的數字,他喜出望外,但掩飾住了喜悅的心情,也沒有露出任何馬腳。他哪想到梁曉秀的畫值那多錢呢!他想:這真是天上掉餡餅了,他可得好好接著,不能讓餡餅掉到地上。


    梁曉秀不迴答索阿讓的問題,而又問他:“按照你說的,拍賣師報出這個價位後,大家就開始叫價,對吧?”


    “對,正是這樣。”


    “如果沒人迴應3千歐元的底價,按照你說的,拍賣就流失了,對嗎?”


    “道理是那樣的;不過我想肯定會有買主在3千歐元的底價上加價,所以我認為這次拍賣不會流失。”


    “你肯定?”梁曉秀故意那麽問,其實她已猜到索阿讓的心思:3千歐元的底價如果沒人接受手,他就出手買下《妮娜咖啡館》。


    “我肯定。”


    “你定3千歐元價位的依據是什麽?”她步步緊逼,轉守為攻。


    “我是從兩方麵考慮的:第一,我不想讓拍賣流失,而這個價位保證拍賣不會流失;第二,你是新人,在法國畫界毫無名氣,所以你的畫賣不出高價。”


    他認為他說的有理有據,梁曉秀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他。


    梁曉秀突然問:“索阿讓先生,你參加競拍嗎?”


    “你是什麽意思?”索阿讓一愣,立即感覺到了梁曉秀的厲害。


    “我的意思是:你買不買我的畫?”


    “我買。”他沒有退路,隻好實話實說。他原本想在拍賣現場不經意間脫口而出,趁機把那幅畫買下來,給梁曉秀一個印象:他本不想買畫,但看別人出的價不理想,他就出手了;那樣既給足了梁曉秀麵子,他又達到了目的。


    “你定的底價,是不是你的心理價位?”梁曉秀還是不放過他,直捅他心窩。


    “我想這也是大家的心理價位。”


    梁曉秀換了一個說法繼續問道:“你認為《妮娜咖啡館》能拍出多少錢?”


    “這個不好預測,也許能到4千歐元,或許還能到5千歐元,我說不準。”他已經露出了破綻。


    “最高能到多少錢?”梁曉秀緊追不舍,把索阿讓逼到了絕境。


    “最高,我想,不會突破一萬歐元。”


    梁曉秀摸準了索阿讓的想法:他想用一萬歐元把《妮娜咖啡館》買到手。他既然肯出一萬歐元,那就說明這幅畫的價值遠不止一萬歐元。做生意即使不賺錢,但也絕不能賠錢呀,那是基本的常識。假如一萬歐元把畫賣出去,那就是賠本的買賣,她不會那樣做。


    她說:“索阿讓先生,你對我的畫給予了極高的評價,可是你出的價碼與畫的價值不相符呀!3千歐元實在太少了。”


    “我可以適當增加底價,比如4千歐元,你看怎麽樣?”


    “4千歐元肯定不行,我不會接受的。”


    宋福祿在一旁急壞了。一幅畫賣出4千歐元,她都不幹,她真是糊塗透頂了。但他不好當這老外的麵說什麽,那幅畫畢竟是梁曉秀畫的,她有最後定價的權。


    “那麽,你能接受的價位是多少?”老外有點茫然了。


    梁曉秀指著她的畫說:“索阿讓先生,你說我這幅畫接近弗美爾的畫,你還說弗美爾的《戴珍珠耳環的女孩》值一億美元;我想知道假設我是法國有名氣的畫家,我的《妮娜咖啡館》究竟值多少錢?”


    索阿讓一下子被問住了,一時無語。


    梁曉秀看出了破綻,敲打他說:“索阿讓先生,我猜想,你知道這幅畫的實際價值,隻是你沒有告訴我實情。我不怪你,我理解你。”她軟硬兼施,讓老外無地自容,無話可說。


    老外辯解說:“梁小姐,我剛和你說過:你是新人,你的畫價位上不去。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要價是多少呢?”


    “我的要價和你出的價相差太大,你不可能接受。”


    “你不妨直說,梁小姐。”


    “算了,我不說了;說了也沒用。我們現在出去,你和大家說我們暫時還沒達成一致意見,一星期後再宣布《妮娜咖啡館》的拍賣價。這樣我們雙方都有一個思考的時間,你說是不是?”


    梁曉秀直徑走出廚房,來到咖啡館宣布說:“《妮娜咖啡館》的拍賣價一星期後宣布,屆時再請大家來參加競拍。”


    她說完扭頭就走,宋福祿一看表已經晚上8點鍾了,趕緊把東西都裝上車,一腳油門駛離了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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