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笙一臉茫然,他怎麽知道?


    自打進了這失落穀,他方知不隻隱修,這片大陸上還有許多事是他不知道的。顏如玉他不知道,楚尋他不知道,這鬼花堂他也不知道。


    看似天下信息盡握於手,實則卻孤陋寡聞,隻是井底之蛙罷了。


    看他頗受挫折的神情,顏如玉便知白問了一句,她轉頭認真破陣法去了,如同摘星采月地一把把的抓下符籙。


    楚尋緊跟她身後。


    梁曉笙趁機將黃紙拿出來,在手心搓開。如果他沒猜錯,這傳信紙應該是在失落穀外頭被截下的。好在被截了,不然進了這失落穀,也必然傳不到他手裏。


    倒是有點小本事,連春風閣的傳信紙都能截住,可惜犯了自己的忌諱,成了短命鬼。


    他一目十行看完字,飛快地收起來。


    “她是藏劍宗的弟子?”


    梁曉笙看著前頭顏如玉妙曼的背影,露出沉吟之色,看向楚尋的背影,則越發古怪了。


    信上說顏如玉是藏劍宗的弟子,實力、性格、相貌都讓其在藏劍宗頗有名氣,如今已成為名副其實的百花榜榜首。


    前次鬧得沸沸揚揚的仙府秘境事件,此女更是奪了所有人的矚目,在一輩弟子中,已然成為標杆般的人物。


    然而,那事距今也有些年月,風頭早該就過去了。讓她依舊霸占話題榜的原因,卻是因為她在最近的正魔動蕩裏,被神秘男修擄走,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梁曉笙看著黃紙裏的人像,便知神秘人是楚尋。可他看顏如玉和楚尋之間的相處,怎麽可能是掠奪關係,這兩人分明就是有貓膩。


    他嘟囔道:“搞什麽啊?”


    三人走著,神不知鬼不覺進了鬼花堂的內圍。


    鬼花堂是個安靜的地方,竟沒尋常可見的喧囂,有花有水有日光,如同個世外桃源似的,隻憑這個,誰能看出這是個魔道堂口呢。


    到了這裏,顏如玉不知已經破了多少陣法。


    那些陣法,是為了防範外來人,尋常弟子不會去觸碰。到了中樞地,魔修越來越多,一旦有人進來,必會被發現,也就沒有必要弄那些個陣法了。


    隻可惜,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築基期的顏如玉手裏有這樣精妙的傘,而同隨的,是兩名元嬰期大能。


    他們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穿越了鬼花堂的中樞,到了一處山口前。


    “這裏,就是整個鬼花堂陣圖的陣眼所在。”顏如玉道。


    在她陣法師的眼睛裏,可以看到無數的靈力細線,從四麵八方奔湧而來,匯聚在這個山口前,形成了陣眼風暴,緩緩的壓了進去。


    “劍氣。”她凝神道。


    從山口飄溢出來的氣息,便是劍氣,同樣是她極為熟悉而敏感的東西。


    “這裏應該就是那人記憶裏的劍塚了。”梁曉笙道,“鬼花堂弟子,入堂前都要用自己的血液加入打造一把劍,送入劍塚裏磨練,修為足夠後,才能取出來,成為跟隨他們一輩子的命劍。”


    “命劍上一般都刻曼珠沙華,隻有用這樣的命劍,才能施展出鬼花堂鐵樹開花,四象劍陣之類的招數……”


    梁曉笙說著,便是微微一愣。


    “怎麽了?”顏如玉問道,說得挺詳細的,可以繼續解說。


    梁曉笙麵色古怪道:“這是我搜魂後才知道的,比以前了解的都要多得多,我在想,興許搜魂術能用到春風閣的生意裏去。”


    要是將魔門的堂口弟子,各自抓來一個,施以搜魂術,豈不是能將所有魔門的辛秘都掌握在手裏了?


    顏如玉不得不對著他打了個清心咒,道:“梁道友,你魔怔了。”


    搜魂術被正道修士所厭棄,不是沒有道理的。這種術法窺探別人隱私,與光明正大的正道教條相悖,一般隻在迫不得已的時候才使用的。


    用處是很大,但若是為了翻看別人的記憶,圖一時痛快,那和魔修又有什麽區別呢?


    大道萬千,正道人士可以修行順心意,但那絕不是毫無克製的隨心所欲,也不是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


    你可以不善良,不做二愣子,但不能做惡事,這大概是正道修士的底線了。


    梁曉笙似乎清醒了一些,又好似沒有,他輕輕笑了下,講道:“以惡製惡罷了,怎算得上入魔?顏道友,你言重了。”


    又是這種病態的笑,顏如玉掃了一眼,索性不再看,便是指著山口道:“此陣之玄妙,乃我平生所見,我要好好瞧瞧。”


    她被虛靈子逼著看了那麽多的陣法不假,但天下何其大,隱修何其多,虛靈子的確可能破開所有的陣法,但有些陣法,他未必就見過。


    顏如玉碰上這沒見過的陣法,終於又有了一點躍躍欲試的心思。


    和離天火召喚九幽雀一樣,她到了這裏,也感受到了一種召喚。仿佛自身身陷混沌,而混沌外有一個聲音在指引。


    是屠龍神劍嗎?


    顏如玉微微意動,她體內留著屠龍世家的血,而她又是世上僅存的屠龍後羿,莫非屠龍神劍,冥冥之中竟能感知到她的血脈?


    那麽多代傳下來,若神劍有靈,怎麽會任由屠龍世家沒落,而將其束之高閣,使之蒙塵呢。所謂的血脈,理應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她這代,早就稀疏得近乎沒有了。


    神劍召喚她做什麽?


    屠龍嗎?哪來的龍啊,她想要的是,殺死花無涯手裏的王牌鳳凰。


    她沉心靜站在山口前,將神識貼了過去,融進那些靈力脈絡裏。


    那些紋路那麽多,分支開流般的展開,若她還是玲瓏道君,神識自然能夠承載,這時的她,神識才那麽弱一點兒,自然不行,沒過一會兒,就麵淌虛汗了。


    “我強攻了它。”楚尋很是霸氣的講道。


    梁曉笙嚇了一跳,心想這貨瘋了不成,雖然不是陣法師,但憑借他的神識,也能看出此地不同尋常,可不是有力氣就能鑿開的。


    再說,那樣豈不是要將人引來?還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的行事啊,就因為顏如玉神識太弱了嗎,太任性了,一點兒不顧他這個盟友的感受。


    “不,讓我試一試。”顏如玉看向楚尋,目光堅定。


    楚尋摸了摸她的頭,道:“別逞強,受不了就跟我說。”


    “別趁機占便宜。”顏如玉笑著偏了偏頭,用袖口抹了汗,繼續專研陣法。


    梁曉笙幽怨地看著此二人,這滿天下飛的都是些什麽不實的傳聞啊,這二人互動成這樣,一看就不是簡單的關係,怎麽可能是擄掠來的。


    真是調皮,楚道友竟然當著顏道友門裏的長輩的麵,非常霸道的將人擄走。莫非是想要用這種方式,不顧門第之見,身份之別,宣告兩人的戀情?


    楚道友的出身尚未可知,但依梁曉笙看,一有可能是名不見經傳的散修,苦苦修煉到了元嬰期。二是隱修世家的公子哥,外出偶遇了顏如玉。


    這兩者裏,後者更有可能,因為楚尋那一身欠揍的舉手投足皆高貴的氣度,不太可能是散修養出來的。


    出身高貴的元嬰大能,出身普通的築基女修,想要繼續下去,可是不容易啊。


    就在梁曉笙閑來無事,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山口的靈氣微微的一蕩,便是走出了兩人。其中一個金丹期男修,一個是方才煉氣的小少年。


    男修將少年領到了井口,道:“你知道規矩嗎?”


    “是的,師叔。”少年恭敬應道。


    他手舞足蹈的繞了井口三圈,用井水洗了劍,劍是新的,其上的曼珠沙華含苞待放,待命劍飲過人血,曼珠沙華才會開始生長,殺的人越多,就長得越美豔。


    少年用劍在手上劃了一下,命劍上冒出黑氣從傷口鑽了進去,曼珠沙華染了血,也瞬間盛放。


    血滴在木盆裏,冒出了黑煙。


    “這水,端去墨湖倒,你便是鬼花堂正式的弟子了。”金丹期魔修囑咐道。


    “是的,師叔。”少年領命而去。


    原來洗過命劍的水都要倒進墨湖裏,先前那弟子也是倒黴,倒水都把命倒掉了。隻是不知道這麽做,又是什麽含義呢?


    這隻是個小插曲,目送少年離開後,金丹期修士又消失在山口前。


    他消失的刹那,顏如玉感受到劍塚傳來的劍氣,煞氣衝天,不知有多少把劍被困在裏頭。


    她就站在劍塚前,撐著傘看著。靜靜過了三日,她的眼神才從灰蒙蒙的一片裏出現了一抹光亮。


    低頭拍了拍衣裳,灰塵掀了一層,道:“走吧,我知道怎麽進去了。”


    梁曉笙看她就要跌倒的樣子,道:“你還能走?”


    顏如玉消耗過度,身體的確有些虛弱,不過精神卻前所未有的亢奮。她聽到話,笑了下,也不作答,利索地在陣法上動了動,改變了陣法卻使其沒有崩潰,迴身道:“可以進去了。”


    楚尋一臉的麵沉如水,心裏氣瘋了,隻冷冷地笑了笑。


    這家夥,都叫她不要逞強了,竟然消耗成這樣,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了嗎?不好好教訓一下,她還真找不到北了,才敢這麽不顧自己的身體,做這樣的事情。


    “又怎麽了?”顏如玉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要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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