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太遠,快馬兩日便能到。若在津口府,染好的布料無論送來皇都,還是送下江南,都方便。”  遊千曲見他娓娓道來,奇道:“你先前便想過?”  “嗯,製瓷前我便想先做布料生意,不過那時本錢少,我會的那方子又合適做夏布,時間來不及,便先打算製瓷。”  “你還真是——”遊千曲歎道:“都從瀚海房出來,怎麽你會的那樣多?”  樘華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半掩著臉,“多賴先生教我。”  兩人談完,各自歸家。  樘華做了一個噩夢於是連夜入皇都,求見陛下的事已傳了出來,許多人覺得神異,亦有許多人覺得荒謬。  許多同窗好友想見他,都被管家擋了。  樘華不管他們如何作想,帶著江平原去拜訪某家糧行主人,以近乎成本價的價格買了兩千斤穀子送去別莊那頭後,他帶著江平原逛起布料行來。  他頗有些我行我素的意味,不知哪位缺德的,見狀竟給他取一個“顧狂”的花名,且這花名在他們少年人的圈子裏極快流傳開來。  樘華聽說這事後愕然,反手指指自個鼻尖,“顧狂,我?”  遊千曲點頭道:“應當無第二個姓顧的敢領這名頭。”  樘華搖頭失笑,“我也不敢領呐。”  年二十六那日,王府收到樘華他父王靖寧王的迴信,信寫給樘華。  靖寧王在信上言稱:消息他已收到,多虧樘華預警,他們做好準備,打退了好幾股過來騷擾的敵人。敵人雖兇惡,但缺衣少食,不是大晟士兵的對手,顧樘昱那邊亦好,不過被大雪堵在了北鵠王庭,無法趕路,讓他不必擔心。  靖寧王嚴肅寡言,與家中孩子極少說話,樘華長那麽大,還是第一迴 接到他爹寫的信,看了又看之後大鬆一口氣,將信仔細收藏起來。  王妃對樘華一直有些不冷不熱,樘華往常初一十五方去她那頭請安。  樘華迴來這些日子,未碰上這兩個日期,一直未去見王妃,王妃也未召他。  顧樘晗倒是好幾次都想來找麻煩,不過他白日要去瀚海房讀書,下了學迴來,樘華往往又還在外邊晃,兄弟倆碰不上麵,一直相安無事。  這日樘華實在想阮時解,晚上趁著大家都已入睡,下床將房門窗戶閂起來,努力想著牆上那扇門,折騰半日,牆上隱隱出現白光。  成了!樘華一個興奮地翻身下床,做賊一樣聽聽屋外動靜。  此時正值夜深,丫鬟婆子皆已睡著,萬籟俱靜,樘華穿好外套,走到牆邊,墊著腳拉開門,探出頭望阮時解那邊。  阮時解正在書桌後麵看書,樘華一見他這模樣,便猜他在等自己,歡快地喊了聲:“先生。”  阮時解一抬頭,便見他趴在門框邊,眉眼彎彎叫自己,不由好笑道:“趴在那裏幹嘛?怎麽不進來?”  樘華於是蹬蹬蹬跑進來了,帶著一身清冷寒氣走到書桌對麵,又喊了聲,“先生。”  天氣冷,他穿著一雙鹿皮靴,身上服飾乃王府裁縫院所作,領口袖子處都用銀線隱秘繡了圖案,領口處還綴了珍珠與寶石,看著華貴許多。  阮時解一掃,問:“你迴到王府了?”  樘華點頭,將這些日子所做之事一五一十道來,阮時解聽他說完,鬆口氣。  樘華倒沒覺著怎麽兇險,他注意力全在布莊上,眼睛晶亮,“先生,明年我們便能將布莊開起來,到時入賬的銀錢便會多一些了。”  “你想染什麽布?”  “您不是與我說過香雲紗麽?我想先染那個,春天染,夏天賣,一個來迴應當能掙到幾千兩,待秋天新布下來了,我再瞧瞧要染什麽色。”  阮時解見他已有所規劃,點頭道:“這個方案倒不錯,如果能成功,你以後應當都不會缺錢花。”  樘華點頭,道:“先生,這場雪災過去,我想開始收羊毛,春夏秋三季漂洗紡線,待冬季直接賣羊毛衫。”  阮時解問:“羊毛衫料粗紮人,你們費那麽大工夫,窮苦人家可能買不起,富貴人家不願買,到時你們要如何?”  樘華還真未想過這個,被阮時解問得一怔,眼眸裏流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樣。  半晌,他道:“那我令他們用棉或綢子將羊毛衫層層包起來,多包幾層,總不至於紮人。”  “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阮時解建議道:“羊毛衫得織,你一時也找不到熟手,自己培訓又麻煩,你要是有空,可以試試直接把羊毛線織成布,再按裁衣服的法子把它們裁成衣服。”  樘華被他這麽一提醒,也覺得這法子可行,“多謝先生!”  “不用客氣。”阮時解對上他亮晶晶的眼睛,笑道:“這些東西都得你們去慢慢摸索,既然你打算開春就做布料生意,有大半年緩衝,應該沒問題了。”  樘華若有所思。  談完這個,阮時解換了個輕鬆些的話題,笑問:“你家裏有沒有為難你?”  樘華搖頭,“我剛麵過聖,王妃不敢為難我。她若真為難我,我也不怕,小事我忍著些,大事大不了我告去宗人府,王妃比我還懼外頭流言。”  阮時解見他這嚴肅認真的樣子,好笑,“那你那弟弟呢?”  顧樘晗自顧不暇,樘華笑道:“他也沒空找我麻煩,自從我麵聖過後,王妃拘著他念書,他日子過得比我還苦些。先生,不說我了,您呢,您過年還在此處麽?”  “不,過年我得迴老宅探望父母。”  樘華第一次聽他說起他父母,臉上露出吃驚的神情,“您不必跟父母住在一起麽?”  “不用,我們一向各過各的。”  樘華難以想象,“您未成婚,就能分家?”  阮時解道:“我們這不叫分家,成年後,大部分年輕人都不與父母住在一起。”  “這不就是分家麽?”樘華不解:“你們不住一起,各過各的,銀錢也不混在一塊兒使,每年隻見幾麵,不幹涉各自的生活,我們那分家都沒你們幹脆。”  樘華說到這裏又羨慕起來,他也想成年後與父母各過各的,他倒不介意與父王住,就是不大想與王妃住一起。  阮時解揉了下他腦袋,“你要理解為分家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們沒這個說法。孩子一旦長大,社會就默認孩子父母各過各的,成了家之後更是極少與父母一起住。”  樘華想明白了,轉而眼巴巴問:“那先生,您何時迴去,何時迴來?”  阮時解:“我應該年二十八迴去,年初六迴來。迴去之前我讓阿姨在冰箱裏準備好食物,你可以照舊過來,屋裏的東西自己取用就行,要是想我了,可以打我電話。”  樘華戀戀不舍,“哦,我明白了。”  他住在王府中,不敢離開太久,兩人說了會話,他便迴去了。  第二日一早,樘華起來,照舊拉著江平原出去逛,他想給阮時解買樣新年禮物。  江平原問:“公子,今日我們還去逛布莊?”  樘華:“布莊不是都差不多走遍了麽?今日我們去逛逛銀樓。”  江平原還是第一迴 聽說他家公子要逛銀樓,心裏充滿了詫異,“逛銀樓作甚?”  “買些東西。”樘華含糊,無法直說想給阮時解買禮物,“我們先去逛逛,說不得日後我們也開銀樓。”  江平原一下被這個理由說服了,“那我們先去銀樓街罷。”  皇都匯集南來北往無數行商,各大店鋪沒開在皇都都不好意思說自個是老店。  年前銀樓正熱鬧,樘華左看右瞧,滿臉興味。  “公子,先逛這家。”江平原護著他來到第一家大銀樓。  樘華先前賣瓷掙了五千多兩,今日聖上又賞賜了千兩,身家足得很。  樘華進店後直接讓店家拿鎮店之寶來,驚得江平原後頭眉心直跳。  在樘華看完三家銀樓的首飾後,江平原忍不住將樘華拉到一邊,“小祖宗,你究竟看上了哪家姑娘,要這麽一擲千金買首飾?”  樘華茫然,“我未看上姑娘呐。”  江平原就差沒一跺腳,“沒看上姑娘您花幾千兩買首飾?!”  樘華麵色微紅,“我就瞧瞧,又未必買。”  “嘿,方才要不是我拉著您,你就快掏錢將那瑪瑙白玉圍棋買下來了!”江平原微微提高了些聲音,“您連她父兄都要討好至此,還說沒看上姑娘?!”  樘華張張嘴,“我就不能給自個買麽?”  “騙誰呢您?您九歲時與人對弈,三日內一連輸了十六場,不是再不與人下棋了麽?”  “……哦。”第31章 展望  自從迴到王府之後,樘華每迴去阮時解那邊都不得不偷偷摸摸, 對外要瞞王府眾人, 對內要瞞江平原, 著實辛苦。  這夜他側耳傾聽完外麵的動靜, 閂好門窗,悄悄抱著個盒子用屁.股拱開門,一邊拱還一邊往自己屋裏看了看,確保萬無一失。  阮時解見他這做賊模樣, 邊朝他走來邊笑, “怎麽最近都是這樣子?”  樘華小聲道:“王府中侍衛並非吃素,怕被他們察覺。”  王府侍衛向來對外不對內,不查主人,樘華就是擔憂自己露出了什麽不對的地方,引來景勳懷疑, 再順著查到他身上。  關上門後, 樘華鬆了口氣,腳步輕快地捧著個盒子,“先生, 這個給您,您瞧瞧喜不喜歡?”  “這是什麽?”阮時解早就發現了他抱著的那個盒子, 笑著問道。  樘華眼睛極亮,他眉眼彎彎將盒子放在阮時解桌上, 難得賣了個關子, 略有些得意道:“先生您打開瞧瞧便知。”  阮時解拿過盒子, 裏麵沉甸甸極為墜手,他輕輕打開盒子,卻見裏麵裝著一方白玉鑲金線棋盤,裏麵還有兩個小盒子,打開卻是朱紅的瑪瑙棋子與雪白的白玉棋子。  兩種棋子晶瑩剔透,價值不菲。  樘華覷著阮時解的表情,小聲邀功道:“我見您書房擺了副圍棋,您有時會下圍棋是不是?”  阮時解忍不住伸出大掌揉揉他腦袋,“我會下圍棋就送我這樣貴重的禮物?”  樘華道:“也沒多貴重,就三千多兩銀子。”  阮時解沒想到一詐他就詐出來了,盯著他,“這是你自己買的?”  樘華莫名覺得有些心虛,聲音又小了些,“多虧您給的製瓷方子,今年掙了些銀錢,我就買了這個。”  阮時解幾乎要歎氣,久未得到這麽純粹的善意,他心中又酸又軟,“你不是打算過了年開布料行,現在把錢花完了,過完年哪來錢做生意?”  樘華忙道:“還有三千多兩,足夠了。先生,這棋盤您就收下罷,我一眼瞧上的,覺著特別適合您。”  阮時解抱著棋盤,看了他好一會,笑了笑,“行,那我收下,下迴別買那麽貴重的禮物了。”  樘華衝他傻笑一下,並不答話。  阮時解捧著沉甸甸的棋盤,幾乎捧著他一腔沉甸甸的心意,心裏暗歎一聲,道:“來陪我下一盤,好久沒下圍棋了。”  樘華先前還高興著,聞言垮下小臉,為難道:“先生,我不大會下棋。”  “嗯?你們不是都要學圍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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