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這樣猛士式的玩弄女人,真令人輕鬆極了!出將入相,王者之風,一切女人都是他腳下溫順的奴隸,日後還要嬪妃成群,哪裏有機會去細細玩味女人?正是這般生吞活剝,才有吞吐天下的氣概!之後,公子卬破天荒的鼾聲如雷,大睡了一個時辰。行軍司馬喚醒他時,他懵懵懂懂的,竟忘記了為什麽要起來這麽早?盯著豪華的軍帳呆了一會兒,才縱聲大笑。

    所以,今日公子卬擺出的是一副喜慶議和的排場,一百多名長號手列在最前,在林立的旌旗中吹著祥和的《鹿鳴》雅樂,浩浩蕩蕩向三熊山的大營而來。

    就在魏軍三萬騎兵進入開闊的穀地,已經能夠清晰的看見“龍賈大營”的寨門時,突然一陣戰鼓大作,所有的紅色旗幟驟然消失,全部大營神奇的變成了一道黑色的城牆矗立在山腰,分明便是黑色旗幟和黑衣黑甲的秦國大軍!

    魏軍一片嘩然,長號雅樂驟然沉寂。公子卬不禁愕然,莫非龍賈投降了秦軍?

    “元帥!你看!那裏——”身邊行軍司馬驚訝高喊。

    卻見中軍大營門外的山頭上,大片弓箭手挽弓待發,中間一個白衣人哈哈大笑,“公子卬,別來無恙乎?”

    “衛鞅?”公子卬揚鞭一指,怒聲喝道:“衛鞅!本帥未請,如何擅入我營?”

    秦軍一齊轟然大笑。衛鞅揶揄笑道:“公子卬,是龍賈老將軍請我先來也。”

    “大膽龍賈!快來見我!”公子卬真的憤怒了——龍賈居心叵測!

    秦軍又一陣轟然大笑,仿佛看一隻籠中的猴子一般。

    衛鞅高聲道:“公子卬,爾身為三軍統帥,卻竟如此愚蠢?明說也罷,龍賈大軍於半個月前,已經被我全部殲滅了!”

    “啊哈哈哈哈……”公子卬大笑,“衛鞅,休欺龍賈臥病,便癡人說夢也。豎子機巧多變,脅迫龍賈可也,奈何騙不了本帥!”

    衛鞅揚鞭一指,冷冷笑道:“公子卬,你且到身後峽穀一看。”

    早有行軍司馬飛馬而出,片刻後驚慌迴報,“稟報元帥,穀中盡是我軍屍體!”

    公子卬大驚失色,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卻在大罵龍賈無能,如何竟讓衛鞅這個從來沒帶過兵打過仗的中庶子得手?雖然驚慌,一想到麵前對手不過是昔日小小一個中庶子,便頓時寬心,做出一副頗有氣度的樣子高聲道:“衛鞅,意欲何為?”

    “元帥啊,不是你要請求議和麽?”衛

    鞅很是淡漠。

    公子卬精神大振,衛鞅雖然打敗了龍賈那個老軍頭,但對我還是敬畏有加依舊想議和的,也罷,給他個機會,免得打打殺殺敗興。心念及此,高聲笑道:“衛鞅,隻要你帶兵退出河西,再將櫟陽以東二百裏割讓給魏國,以懲罰你偷襲龍賈之罪,本帥就放你迴去,不做計較!明白麽?”

    “這就是公子卬的議和條件?”衛鞅笑得很開心。

    “衛鞅,此乃本帥念及與你多年朋友的交情,否則,豈能與你議和?”公子卬辭色嚴厲。

    衛鞅突然變得麵色陰沉,冷冷道:“公子卬,衛鞅幾曾有過你這樣一個朋友?你以為薦舉衛鞅做個小吏,衛鞅與你酒肉周旋,就算朋友了?公子卬嗬公子卬,你如何解得大丈夫情懷心誌?今日衛鞅明告你這個紈絝膏粱,你乃天下人所共知的酒囊飯袋,小人得誌,中山狼也!你貌似豪爽義氣,實則浮滑虛偽,好大喜功,心胸狹隘,疾賢妒能。沒有你這個丞相元帥,龐涓能死麽?龍賈能死麽?魏國能一敗塗地麽?你實乃魏國草包,天下笑柄,居然大言不慚,臉皮當真厚極。”

    兩軍相對,這一番折辱可是任誰也難以忍受,連魏軍將士也麵紅過耳,大為難堪。然則公子卬卻沒有生氣,他在宮廷官場磨練得從來不怕羞辱,魏惠王經常當著狐姬刻薄的戲弄他嘲笑他,當著太子也將他罵得狗血淋頭,可他從來都是笑臉相迎。沒有如此胸懷,能做丞相麽?能做三軍統帥麽?你衛鞅刻薄我損我,隻能說明你嫉恨我怕我,還能如何呢?然則今日衛鞅是敵人,自然不能笑臉相迎。咳嗽一聲,他很矜持很平靜也很威嚴的開了口,“衛鞅,休逞小人口舌之能,究竟願否議和?”

    衛鞅內心暗暗驚訝,卻不禁開懷大笑,“多年不見,公子卬果然大有長進啊。好!衛鞅明白告訴你,要想議和,魏國須得全部歸還我河西之地,還得加上河東離石要塞與函穀關外的崤山六百裏險要之地。如何啊?”

    這次卻是公子卬大笑起來,“衛鞅啊衛鞅,你莫非瘋了不成?本帥不是龍賈,本帥可有十萬鐵騎在此!”

    此時有軍吏匆匆走近衛鞅,附耳低語一陣。衛鞅馬鞭一指笑道:“公子卬,你的兵倒點的不錯,三萬變十萬,佩服啊佩服。不過,我要告訴你,我軍已經奪取了離石要塞,你想迴也迴不去了,還是下馬投降吧。”

    公子卬一下子不知道衛鞅說的是真還是假?正當猶豫,猛然聽山穀外戰鼓如雷黑旗招展!探馬飛報:“稟報元帥,秦軍近萬騎兵從河東撤迴

    ,封住了穀口!”公子卬頓時懵懂,隻覺嗡的一聲,眼前金星亂冒,便手足無措起來,低聲問左右,“如何處置?投降麽?”周圍將士卻都對他怒目相向,沒有一個人迴答。

    公子不由愣怔怔的盯著半山腰的衛鞅,說不出話來。

    衛鞅笑道:“公子卬,你不是有十萬精銳鐵騎麽?害怕了?”

    “你說隻有三萬!如何便有十萬了?”公子卬衝口而出,竟是理直氣壯!

    “轟——!”山上秦軍不禁大笑起來,前仰後合,開心極了。

    山下魏軍卻是一片尷尬的沉默,人人臉上一片血紅。

    “公子卬,”衛鞅收斂笑容高聲道:“我今日隻用兩萬步卒,與你三萬鐵騎決戰,你若勝出,我絕不使用騎兵追擊。你若不勝,就作速撤出函穀關!唯此一路,別無它途。”

    公子卬愣怔片刻,不知這仗能不能打,連忙問身旁諸將,“如何?攻他兩萬步卒?”

    騎兵大將憤憤然道:“秦軍太得猖狂!大魏鐵騎戰無不勝,要決戰,就與他騎兵決戰。攻他步卒,哼,徒使天下笑話!”

    “正是。與秦軍騎兵決一死戰!”將領們異口同聲。

    見將領們信心十足,公子卬大為快慰,精神陡長,臉上卻一副肅然,低聲且頗有神秘意味的訓誡道:“兵家以戰勝為本,何爭虛名?衛鞅從來不會打仗,竟然讓步卒對騎兵,送我一個大大的便宜。切勿說破,全殲他就是。否則他步騎合圍,我軍若當真吃敗如何是好?速做準備,我與他立規便了。”

    “謹遵將令。”將領們不好辯駁,齊聲應命,卻沒有了方才的騎士氣概。

    公子卬迴身高聲道:“衛鞅,本帥就依你所言,騎兵攻你步卒。然則本帥隻有三萬騎兵,不是十萬,也算公平決戰了。你若勝出,我即刻奏明魏王還你河西。你若敗陣,則不得騎兵追擊,還須得退兵割地,如何?”

    衛鞅又一陣哈哈大笑,仿佛看一個怪物,大手一揮,“好!就算公平。我兩萬步卒,就在龍賈這中軍山下設陣,與你三萬騎兵決戰。”迴身下令,“步軍入陣!”

    一陣淒厲的牛角號響過,隨著隆隆的行進鼓聲,三個步卒方陣分別從兩邊山口和中央大營開出。陽光之下,但見秦軍黑衣黑甲,步伍整肅,矛戈刀劍象一片閃亮的森林。隨著戰鼓節奏,三個方陣在山下隆隆聚合。又聞號聲大作,方陣驟然啟動旋轉,旗幟紛亂穿插,不消片刻,便變成了一個大大的圓陣。三熊

    山中間的開闊地雖說叫山穀,實際上並不是兩山夾峙的死穀,而是“品”字形山頭之間的“丫”字形穀地,與周圍山原相連暢通。但是如今秦軍的步卒戰陣恰恰卡住了前邊的兩條通道,後邊的出口又被景監司馬錯率領的騎兵堵住,魏軍三萬騎兵事實上已經被壓縮在中間穀地,攻不破步卒圓陣,便隻有全軍覆沒!

    秦軍開出時,公子卬已經灑脫的將攻殺指揮權交給了騎兵大將,自己好進退皆有說辭。

    騎兵大將一揮令旗,先斷然高喝:“號手歸隊!”聚起來吹奏雅樂的號手們便迅速迴歸各軍。又一揮令旗,三萬騎兵井然有序的退後三裏之遙,列成衝鋒梯隊。這是騎兵發動大型攻勢所需要的最短距離。公子卬卻看得莫名其妙,大皺眉頭卻又不便發作。見秦軍陣地已經列好,魏軍騎兵大將令旗猛然劈下,魏軍兩側戰鼓大作號聲齊鳴,大將拔劍高唿“殺——!”兩翼各自飛出五個千騎隊,就象層層紅色巨浪,唿嘯著向黑色陣地卷來。

    這是龐涓為魏國騎兵製定的基本戰法——騎步決戰,騎兵不可全軍而出,隻可以能夠展開殺傷隊形的最大容量排定梯次兵力,否則擁做一團,反倒減低騎兵戰力。龐涓為此定了一條軍規:敵步過萬,則半數擊之。魏國三軍對龐涓心悅誠服,這位騎兵大將自然謹遵傳統戰法,以一萬騎兵做第一波衝擊。公子卬卻看得大為惱火——三萬對兩萬,應當一舉壓上,牛刀殺雞,豈不痛快全殲?真是愚蠢!

    就在公子卬自顧氣惱時,紅色浪頭已經閃電般壓向黑色圓陣!黑色圓陣卻靜如山嶽,鴉雀無聲。紅色浪頭堪堪撲到百步之遙,黑色陣地戰鼓驟起,第一道高大的鐵灰色盾牌牆後驟然站起層層強弓射手,箭如驟雨飛蝗,勁急嘯叫著射向紅色騎兵。瞬息之間,人喊馬嘶,騎士紛紛落馬,紅色浪頭驟然受阻大亂!秦軍的強弓硬弩卻絲毫沒有停息,箭雨封鎖了整個衝鋒隊形。在魏軍騎兵被這聞所未聞的箭雨壓得抬不起頭時,一陣尖利的牛角號響遏行雲,秦軍五千盾刀手呐喊殺出,三人一組,對亂了陣形的騎兵分割廝殺!騎兵一旦被步兵衝亂隊形分開纏鬥,便相互難以為伍,並攏靠近反相互掣肘。步兵卻恰恰相反,三人結組,縱躍靈便,一人對馬上騎士,一人對地下戰馬,一人左右唿叫掩護,大是得力。

    不消半個時辰,魏軍第一次衝鋒的一萬騎兵,便丟下幾千具人馬屍體潰退了。

    黑色步兵在和紅色騎兵搏殺中,始終和圓陣主力保持著一兩百步的距離,隻殺眼前騎兵,絲毫不做追擊。見紅色騎兵潰退,黑色步

    兵反而立即撤迴嚴陣以待。這便是衛鞅事先部署好的方略“一擊即退,逐次殺敵”。衛鞅和將士們都很清楚,魏軍無論如何也逃不脫,不衝殺就得投降,隻要秦軍步卒陣地巋然不動,魏軍不是瓦解投降,就是全軍覆沒,完全不必急於攻殺。

    公子卬卻看得心急胸悶,大是煩躁,對騎兵大將吼道:“全數壓上去!十則圍之,倍則攻之!懂麽?蠢材!”騎兵大將急促辯解,“元帥,地窄人多,施展不開,窩我兵力。”公子卬見他竟敢頂撞,不由大怒,“大膽!壓上去!否則立即斬首!”騎兵大將臉色鐵青,拔劍嘶聲大吼,“拚死一戰!壓上去!殺——!”一馬當先,風馳電掣般衝殺出去。

    兩萬多騎兵一聲呐喊,排山倒海般壓了過來。

    黑色陣地一陣戰鼓,一通號角,驟然縮進事先挖好的壕溝,仿佛突然從地麵神奇的消失了一般。騎兵大將發覺有異,想勒馬叫停也來不及了。這騎兵大陣一旦發動,急難驟然收刹,這就是其所以需要起碼縱深的原因。此刻衝鋒潮頭已經迫近秦軍陣地,前麵縱然是刀山火海也得舍身衝鋒,否則,前停後衝,必得自相踐踏大亂!刹那間,紅色浪頭便淹沒了覆蓋了黑色陣地,刀劍劈下,竟是砍不到一個敵兵。整個壕溝地麵卻是一片鐵灰色盾牌,戰馬踩踏過去,猶如卷地沉雷!前鋒堪堪衝到山下,紅色巨浪已經全部覆蓋黑色陣地。

    此時,卻聽鼓號齊鳴,黑色步兵萬眾怒吼,挺劍持盾從壕溝中突兀躍起,呐喊著插入騎兵縫隙廝殺!魏軍騎兵素來習慣於原野衝殺,何曾見過如此怪異的戰法?一時間,兩萬多騎兵和兩萬步卒便密密麻麻的分割糾纏在一起。魏國騎兵大是驚慌失措,稍不留神便馬失前蹄,栽進壕溝立馬便是人頭落地!慌亂之下,人喊馬嘶,自相踐踏,一片混亂不堪。秦軍步卒卻是有備而來,三三兩兩各組為戰,殺得痛快淋漓。

    片刻之後,魏軍騎兵銳減一半,卻也清醒了過來。秦軍壕溝也被五六萬人馬踩成了坑坑窪窪的“平地”。戰馬腳下陷坑消失,頓時靈動起來。渾身鮮血的騎兵大將奔馳衝突,將所剩騎兵聚攏起來,與秦軍步卒展開了浴血拚殺。

    猛然,一聲尖利的唿哨響徹山穀!秦軍步卒聞哨一起後退,後陣數千名步卒驟然變成強弓硬弩,向聚攏成陣的騎兵猛烈射出密集箭雨。在此同時,前陣步卒一齊擲掉手中厚背短刀,每人手中驟然出現了一支白光森然的大頭兵器,左手鐵盾,右手異兵,一聲呐喊,盾牌排成城牆一般,步伐整齊的向魏軍騎兵推進過來。紅色騎兵在箭雨激射之

    下正在後退,又對這轟轟而來的怪異兵器不知所以,一陣慌亂間,騎兵大將眼見已經退到山根,退無可退,嘶聲大喊:“馬披鐵甲!殺——!”

    隻聽一陣叮當之聲,魏軍騎兵突然放下馬頭鐵甲麵具,洶湧巨浪般又衝殺過來。

    兩軍轟然相撞,展開了一場戰國時期聞所未聞的步騎搏殺。秦軍步卒手裏的白色短兵,正是新軍對付騎兵的秘密武器,日後威振天下的“短木大槌”。衛鞅和秦孝公視察新軍後,對這種取材方便、使用簡單、威力奇大的步兵武器十分讚賞,命令步軍人手一支,務必訓練純熟。那個精悍的千夫長山甲,便成了全軍的木槌教習,辛苦訓練,竟使步卒人人運用自如。今日上陣,果然是威不可當!推進的步卒每遇騎兵,左手舉起盾牌抵擋騎士,右手便一槌猛擊馬頭。饒是魏軍馬頭戴著鐵甲,也被砸得鮮血飛濺撲倒在地。渾身鐵甲的騎士轟然落馬,不及翻身,便被隨之而來的木槌砸得頭顱開花。魏軍大是驚駭,呐喊一聲,迴馬便撤。但在衝殺期間,強弓硬弩早已經將退路封死,退迴者一律中箭落馬,無一漏網。

    兩個時辰,魏國三萬紅色鐵騎,竟是幹淨徹底的全部躺在了狹長的山穀。

    公子卬麵如死灰,瑟瑟發抖,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衛鞅早已下山,信步來到公子卬麵前,“元帥啊,我軍戰力,你還服氣麽?”

    公子卬渾身顫抖著被一個司馬扶下馬來,麵色煞白,“服,服氣……大良造,我?”此刻他最怕衛鞅一劍殺了自己。

    衛鞅微微一笑,“公子卬命貴,我自然知道。然則,貨貴者價錢也大,是麽?”

    公子卬抖得牙齒得得得響,“你你你,說,我有,奇珍異寶,無,無數。這,這支蚩尤劍先,送,送給,大,大良造……”說著便摘下腰間彎月形長劍,雙手遞上。

    衛鞅冷冷道:“元帥,看看這位,認識麽?”

    公子卬抬頭,驚得目瞪口呆,“你,你,你不是,薛國商人?”

    頂盔貫甲的景監哈哈大笑,“公子卬哪公子卬,有你在,何愁魏國不滅?”

    公子卬卻是一副笑臉,“說得是,說得是。當初怠慢,將軍勿怪。”

    衛鞅揶揄道:“公子卬,我要將你做一迴人質,看魏王是否願意拿函穀關與崤山換你?請你這個元帥即刻修書,派行軍司馬為特使送迴安邑。我軍隻等六日,明白麽?六日一過,若無音信,縱然我想救你,三軍將士也不答應。”

    “是是是,我即刻,修,修書。”公子卬竟是畢恭畢敬。

    衛鞅蔑視而又厭惡的看了公子卬一眼,拂袖去了。

    第四天早晨,魏國特使便從安邑返迴了河西。他帶著蓋有魏惠王紅色大方印的國書在中軍大帳晉見衛鞅,遞上國書,反複陳述魏國願交出河西與秦國罷兵息戰的願望。

    “何時撤出函穀關?秦國需要確切時間。”衛鞅根本不看國書。

    “魏王已經下令,即刻撤出函穀關與華山軍營,三日後當有軍報。”

    “好!”衛鞅下令,“車英,你率一萬精銳鐵騎,兼程趕赴函穀關與崤山接防。”

    “是!”車英立即出帳準備去了。

    “司馬錯聽令。”

    “末將在!”

    “你率領五千鐵騎星夜赴華山魏營接防,魏軍若有抵抗,立即全殲!”

    “遵命!”年輕的將領雄赳赳去了。

    衛鞅笑道:“至於特使嘛,你還得在這裏等幾天。一俟我軍在函穀關等地接防完畢,貴使與元帥即可返迴魏國。”衛鞅說罷便下令軍吏,“將魏國特使帶下。”

    “且慢。”特使急迫道:“我王懇請大良造,將離石要塞歸還魏國。”

    “歸還魏國?”衛鞅冷笑,“貴使幾曾聽說過,戰勝者的土地能歸還別人?”

    “魏國已經將函穀關歸還秦國。秦國亦當歸還我離石要塞。”

    衛鞅大笑,“離石要塞豈能與函穀關相比?魏國不還函穀關,我軍還不是一舉而下?離石要塞乃魏國欺淩秦國之要害,又是我戰勝得來。魏國不服,盡可以再派名將太子申領兵來奪,我倒很想再見識一番,魏國到底有多少個酒囊飯袋?”

    魏國特使低下頭喘息著,“既然如此,請大良造準許丞相與我相見。”

    衛鞅一擺手,“可也。帶特使與飯袋元帥同宿一帳。”

    旬日後,車英與司馬錯相繼從函穀關與華山派軍使飛馬迴報,他們的鐵騎已經駐守函穀關、崤山與華山,關內所有魏軍已經撤出,崤山華山魏軍也已撤走,秦軍已經在崤山各個關口設卡完畢。衛鞅接報,終於鬆了一口氣。

    次日清晨,衛鞅親自帶領一百名騎士,將公子卬和魏國特使走馬送到大河東岸。遙見不遠處的離石要塞城堡上飄揚著秦國的黑色軍旗,魏國特使不禁悄悄拭淚。公子卬卻是渾然不覺,帶著慶幸逃生的滿臉笑容拱手

    道:“大良造,你我既是早年摯友,又都是兩國丞相上將軍,日後這魏秦結好,就要多多仰仗了。”

    衛鞅不禁大笑起來。公子卬茫然,“大良造,笑從何來啊?”

    衛鞅走馬上前,靠近低聲道:“告你一個秘密。你我隻是相熟,不是朋友,更非摯友。衛鞅放你迴去,隻是因為有你當權,對秦國有好處。記住了?秘密。”

    公子卬一怔,卻又立即仰天大笑,“好好好,兩國結盟好!”

    衛鞅忍俊不住,更是開懷大笑。

    魏國特使奇怪的看著公子卬,一個大大的疑團在心中升起。

    五、戰國格局大變鹹陽祝捷封商君

    公元前三百三十九年春三月,衛鞅班師迴到鹹陽。

    去年深秋的兩場大戰,河西之地全部收迴。北起膚施高原,南到桃林山地,東起大河,西到高奴、雕陰,被魏國占領將近一百年的河西屏障,終於一舉迴到了秦國。戰勝施壓的結果,黃河東岸的離石要塞和函穀關外的崤山也被奪了過來。這兩個地方對秦國而言,非但是加固河西屏障的外圍形勝,而且是伸進中原的兩塊東方根據,其意義之大,無論如何估計都不會過份。衛鞅為了徹底鞏固河西,戰勝後暫時沒有班師,快馬報捷的同時,請秦孝公選派二十多名精明強幹的縣令郡守立即趕赴河西軍營。衛鞅和這些縣令郡守詳細謀劃了安撫聚攏河西老秦人的辦法,以及在河西全麵變法的步驟;又在河西招募兵士,組成了各郡縣的地方守護力量。整整一個冬天,雖然是大雪飛揚,寒風料峭,縣令郡守們卻是每人帶領一百名鐵騎立即趕赴任所,在傳統的“窩冬”時期便開始了緊張的變法準備。

    開春時分,護送縣令郡守赴任的騎士隊先後迴到了河西大營,各縣的變法也蓬蓬勃勃的開始了。衛鞅分出兩千軍馬駐守離石要塞,便在柳枝吐牙的時候班師了。

    這時候,秦國河西大捷的消息早已傳遍中原,引起了高山雪崩般的連鎖反應!

    首先是魏國朝野震恐,深感安邑處在離石要塞和崤山的遙遙夾擊之中,立即議決遷都大梁。魏國都城南遷雖說已準備多年,但丟失河西之後的南遷,與本來準備的南遷卻有著天壤之別。未失河西,魏國南遷大梁,是要將北部安邑變成與燕趙齊三國放手大戰的重鎮,南部大梁則泰山壓頂般威懾楚韓兩國,從而完成統一天下的宏大構想。那時侯,魏國根本沒有將秦國的力量考慮在內,因為整個河西地區就象壓在秦國頭頂的一座大山,秦國

    根本無力東出中原。如今情勢竟然大變。秦國非但全殲了魏國僅有的精銳大軍,一舉收複了河西,還硬生生奪取了離石要塞,又壓魏國退出了函穀關外的崤山。如此一來,魏國北部完全處在秦國和趙國的巨大壓力之下,魏國西部則被崤山象一根楔子一樣釘在那裏。要不是中間夾了一個東周洛陽,秦國兩個時辰就可以從崤山攻到大梁!這種形勢,恰恰是魏國當初壓迫秦國的翻版。秦國對魏國安邑大梁的威脅,恰恰就象當年魏國對秦國櫟陽的威脅,同樣近在咫尺,同樣痛苦難當。這種形勢下魏國遷都,明顯是一種龜縮,而不是謀求伸展。

    中原戰國自然立即抓住了壓縮魏國的大好機會。

    首先是與魏國同出一源,但又對魏國恨之入骨的趙國和韓國。趙國立即趁勢奪取了安邑北部的上黨山地和平陽重鎮,將魏國北部的屏障全部摧毀。韓國則立即北進,襲擊占領了滎陽、廣武,封鎖了鴻溝上遊,非但使大梁水源受到威脅,而且將魏國包圍東周王室三川地區的優勢搶奪過來,準備隨時吞滅東周。

    如此一變,魏趙韓三國又處在了強弱大體相等的位置。

    最北部的燕國,則趁著趙國南下的時機,一舉奪取了多年夢想的大半個中山國,又奪取了林胡部族的大片草原,從北麵對趙國形成壓力。

    楚國早憋了一肚子氣,見魏國丟土喪師,楚宣王立即親自率軍向北推進,非但奪迴了割讓給魏國的淮北六城,而且占據了鴻溝下遊、穎水上遊的重鎮陳城,準備將國都由郢都遷往這裏,與中原爭奪淮水以北的大片土地。

    齊國作為首先鬆動魏國霸主格局的東方強國,自然更不會坐失良機。齊威王派田忌首先南下奪取了楚國東北的琅邪地區,將楚國的海濱地帶壓縮到蘭陵以南;又西進奪取了魏國巨野澤以南地區,將魏齊邊境延伸到桂陵山地。一夜之間,魏國東部的屏障竟全部變成了齊國的西進跳板。

    與此同時,中原戰國、東周王室與天下諸侯,對秦國的“驟然”強大都大為震動。誰能想到,本來最弱小的秦國,非但一舉恢複了始封諸侯時的廣大國土,而且將腳步邁出了黃河與函穀關,成了壓迫魏國的強大力量!更令天下震驚的,還是秦國這支新軍。河西兩戰,秦國新軍竟然摧枯拉朽般全殲魏軍!魏國鐵騎與魏國武卒,原本是令天下談虎色變的第一流精兵,就是齊國的“技擊之師”也無法與之正麵對抗,也隻有依靠伏擊戰取勝。而秦國新軍完全不同,非但是正麵對抗,而且是用步兵兩萬全殲了騎兵三萬。這種戰力,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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