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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處山頭下來,爹爹背著手,步子沉重的走在我的前方。


    我努力壓製著心頭複雜的情緒,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麽。


    “語兒,你是否在怪爹爹,為何不保下你哥哥。”爹爹沒有迴頭,聲音飄渺的傳來,我鼻子一酸,沒有言語。


    責怪?我有什麽資格來責怪爹爹,況且,以爹爹護短的性子,若事情當真有著轉圜,他哪裏會讓哥哥去人間受苦,所以此刻,我倒不知該去怪誰!事已至此,我除了感到一陣陣無力,腦中一片空白。


    見我搖頭,爹爹頓下身形,等我跟上,他並排走在我的身邊。


    “你哥哥從小便體弱。”狐帝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聲音低低的,像是在迴憶,又似在解釋著,“早在你哥哥出生之際,我便請菩提卜了一卦。”見女兒不迴答,狐帝自言自語道,“那時的卦象,卻是讓我始料未及的。”


    一卦,情殤而寂滅,另一卦,應天象而活。


    如今,情殤一卦悄然應驗,讓哥哥去曆練,是另一個保全他的法子,所以在哥哥打上天庭之時,他才會讓我去請了菩提出山,他自己與著天帝周旋。


    說到這裏,我恍然大悟,卻心如亂麻。


    長長的盤山階梯,我們走的緩慢而沉默。


    在到達山底時,我輕輕轉身,拉住了爹爹的衣袖,“爹爹,我不怨恨你,天道使然,這也是保全哥哥的一個法子,我隻是有些擔心娘親,她若得知,必然神傷難過。”如今木已成舟,我也隻得接受,若隻有此法可以救哥哥,人間五十年,也隻是彈指一揮間,想到這裏,我深深的唿了口氣,想到娘親,有些擔憂起來。


    狐帝聽聞,為難的覷眉。


    是啊,若狐後知道,想來又是一番難過。


    我眼珠一轉,扯了扯爹爹,“爹爹,你幻化出的玉靈,想來此時已經消散,洞裏我留了顏迴,想來可以阻擋一會,等下我便不跟你迴去了,若娘親問起,你便說哥哥去了我的浮生散散心,你看這樣可好?”


    狐帝的目光沉靜而輕緩,心中難以言說的鈍痛被他掩飾在眼底,自己的兒子去那人間受苦,做爹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隻是現在,由不得他,總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兒子被情殤折磨,失了性命,女兒的話讓狐帝的心情稍稍平複了些,他抬手,慈愛的撫上女兒的頭頂,掌心溫熱順滑的發絲,讓他心口那絲失落清減了幾分,他點點頭,“爹爹聽你的。”


    我的目光一點點落在爹爹悄然泛白的發鬢,微微酸了鼻子,我上前一步,輕輕擁住了他。


    這個已然蒼老的人,也沒有逃過歲月的洗滌,蒼老已經悄無聲息的降臨到了他的身上,縱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狐族帝王,卻也有著尋常凡人一般的情愫,我和哥哥二人,皆是情殤所致,一個,時至今日,還在情海中掙紮著,妄想再次見到心中所愛,而另一個,卻要因為情殤,遠走他鄉,在紅塵中淬煉,他如何不傷神難過,這個曾經在我心中如同大山一般雄偉的人,他,怎麽就老了呢......


    狐帝輕輕抬手,環抱住自己的小女兒,心中苦澀而微涼。


    微風將林中的樹葉輕輕卷起,翻飛飄蕩在相擁的父女身邊,打了幾個旋,頹然落下。


    “語兒要照顧好自身,若得空,多迴來看看你的娘親,還有,爹爹。”狐帝微微閉眼,深深的唿了口氣,扶開不語,手掌輕輕在她的肩頭拍了拍,轉身離開。


    他落寞而蒼涼的背影,看的我再次紅了眼眶。


    每每見到爹爹和娘親的背影,我總是一遍又一遍的自責,怪自己的任性,怪自己太過自私,可卻又一遍遍的安慰著自己,好歹他們還有哥哥陪在身邊,即便到時我有個什麽閃失,至少還有一人可以守在他們身邊,這樣想著,那份愧疚,便被我自欺欺人的掩下。


    如今,哥哥被放逐,他們再不是那個有兒子可以依靠的爹娘,如今他們能依靠的,隻剩下我。


    迴到浮生的時候,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我踏著晨霧落在院中,隻覺心底一股悲涼。


    孟婆他們還在睡著,我無聲無息的推開房門,一頭栽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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