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掠過綠都半個小時後。


    精靈王多疑地迴頭,發現公主一麵小口啜著紅葉甘草茶,一麵迴以無辜的眼神。


    精靈王略略安心,看向走來的侍衛長。


    侍衛長行了撫胸禮,說道:“陛下,偵察小隊剛剛出發,由拉美西萊帶領。”


    國王點頭,他知道那是個技藝精湛的遊俠。“神殿怎麽迴應。”


    “祭司們很不安,他們說巨龍是災厄和混亂的象征,大祭司希望和您麵談。”


    國王很是不快,麵談居然不是大祭司過來,而要精靈王過去。“我這就去,你留在這替我看著麗雅。”


    “看著……誰?”


    精靈王猛地迴頭,香煙渺渺的茶杯旁邊放著公主冠冕,以及長裙的下擺。被放了鴿子的父親長長的吸了幾口氣,壓下胸中的憤怒和無奈。他忘記了德魯希麗雅在上次遊俠祭典上取得了第七的成績,從瞭望台翻下,順著蔓藤爬到地麵對她完全不是問題。


    “再排一隊精銳去接應拉美西萊……還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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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父親同意了我參加偵查,一切責任由我承擔。”精靈公主對遊俠隊長如是說。


    除非陛下終於沒忍住和大主祭幹了一架,然後被禮儀手杖敲壞頭他才會同意!拉美西萊在心裏吐槽道。眼前的公主身上粘連著枯葉和泥土,一身幹練的連身短裙明顯是手撕出來的。左右為難,違背職責讓公主冒險是需要勇氣的,而當麵拒絕“綠都翡翠”的要求同樣需要勇氣。


    德魯希麗雅看出年輕精靈的掙紮,歎口氣說道:“如果你不讓我加入隊伍,那我隻好自己去偵查那條龍……”


    哦!尼埃隆在上!拉美西萊隻好妥協:“好吧殿下,不過您隻能做我的副手,任務必須聽我的指揮,您接受嗎?”


    “在沒有儀典之主的祭司的時候,你可以叫我麗雅,拉美西萊隊長。”少女報以柔美的笑容。


    拉美西萊的雙頰瞬即羞紅了……


    “啊~~~哈!”


    德魯希麗雅甩出鉤索,掛住樹枝利落地爬上去。然後像隻滑翔的鼯鼠一樣向前飛撲,雙手鉤緊枝條利用離心力做了個圓周甩動,再猛的鬆手飛向下一棵樹,精靈的柔韌和靈活表現的淋漓盡致。少女肆意地歡笑著,卸下了王室和神殿的枷鎖,滿身洋溢青春明快的氣息。


    拉美西萊和15位遊俠用節奏統一的步伐傳林而過,緊緊跟隨德魯希麗雅靚麗的背影。


    無論是龍或者妖魔,我都不會讓他們傷害到你。年輕的精靈握緊長弓,眼中閃現堅毅的火花,而他身後的遊俠們眼神和隊長完全一致。


    一個小時穿林路程對訓練有素的遊俠不是負擔,他們知道如何才能在枝枝蔓蔓中保存體力。開始的路程還能碰到對向狂奔而來的動物,精靈公主能和動物溝通在遊俠中並非秘密,拉美西萊請她向動物們探尋情況。但是所有的生物似乎都嚇破了膽,除了方向正確之外沒得到有用其他信息。


    距離目標河穀隻有5薩裏,森林變得比墓園還要死寂,連昆蟲的聲音都聽不到了。肅穆感染了每個遊俠,公主也跳下枝頭,沉默地跟著前進。


    拉美西萊擺出一個手勢,無需其他交流,遊俠們立刻分成三隊從不同方向包圍河穀。


    “麗雅……你跟著我。”


    少女點頭同意,兩個精靈的都拋下其他身份,顯現出稱職的遊俠素養。估計另兩個隊伍應該已經就位,拉美西萊和德魯希麗雅小心翼翼撥開樹叢,從較高的位置窺視河穀。


    如果看到的是巨龍唿唿大睡或者正抓著牡鹿生死活剝,大快朵頤,那都不會出乎意料。但是,河岸淺灘上佇立著的是……一堵牆?


    沒有龍,也沒有牡鹿,就一度巨大的石牆以垂直河流的角度孤零零的立在岸邊。牆高30薩米,寬20薩米,表麵布滿粗獷的條紋和裝飾。沒有任何支撐物,這個尺寸的石牆直立在河灘上而沒有傾倒相當詭異。


    德魯希麗雅湊到拉美西斯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那是一堵門牆。”聲音帶著一點點的沙啞磁性,濕氣吹在耳邊,拉美西斯臉又紅了。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看著石牆,發現少女的判斷是正確的。看上去似乎是從某個古老廟宇拆下來的門牆,但是並沒有石門或木門,那位置隻是個大到超標的門洞。遊俠隊長目測了一下,門洞的大小正合適巨龍出入。


    那條龍想幹嘛?在這搭個石屋?那我要怎麽迴報情況,陛下,今晚公主和我檢視了巨龍的築房進度,您看要不要為他沒品位的建築風格加收地租?


    拉美西萊差點把自己逗樂,突然公主碰了他一下。就見石牆發出淡淡的光芒,水一樣的光流經所有的條紋,門洞被一層光幕所填充,下一刻,巨龍從光幕裏踏了出來。


    拉美西萊這隊精靈直接把下巴砸在地上,他們就藏身門牆的側麵,用他們能射穿蒼蠅翅膀的犀利眼神發誓,牆後麵什麽有沒有!可巨龍就這麽突兀地“出門”了。


    在薩拉弗的眾生眼中,力量就是指刀槍和弓箭。那些用手噴出烈焰或者把人變成青蛙的把戲,隻出現在民間戲曲或者古老的繪本上,神和妖魔都是遙不可及的。就連精靈族內崇信的儀典之主,也有少部分人認為純粹是杜撰出來的信仰偶像。所以當魔法的力量確實顯現於拉美西萊與德魯希麗雅麵前,他們是在難以接受。


    拉美西萊的理性正和現實做著激烈搏鬥,滿腦子混亂,而德魯希麗雅則選擇留存疑問,滿心好奇地打量巨龍。精靈鄙夷金色過於庸俗,但是巨龍在月光照射下反射出燦爛的色澤,好像融化了的黃金,展現出氣勢磅礴的另類美。碩大無朋的龍翼由背部蔓延到尾尖,呈波浪形變小。大約十條對稱的觸須分布於下顎各個位置,尖銳的龍角從沿著眉毛的角度向後延伸,假如龍有眉毛的話。角的下方是一對又尖又長的耳朵,能夠靈活轉動。


    巨龍的瞳孔也是金色的,還有仿佛一條豎直縫隙狀的虹膜。眼神平靜無波,深冽淡然有種直視星空的錯覺。那不是野獸的眼睛,少女對自己說,那種眼神比精靈王更沉著,比大祭司更淵博。德魯希麗雅覺得納悶,為什麽能從側麵觀察巨龍的完整眼神?


    冷汗順著脖頸淌進皮甲——巨龍在和他們對視。


    威凜的金色巨獸踏出大門就轉過頭盯視著拉美西萊的方向,讓德魯希麗雅有種奪路而逃的衝動。怎麽被察覺的?掩藏在茂密的樹叢中,身上噴灑掩藏氣味的藥劑,就算動物從身邊走過也不一定能發現遊俠們。


    德魯希麗雅和拉美西萊放緩唿吸節奏,一動不動和巨龍拚起耐性。他們反而比較擔心其他兩隊精靈會有過激反應。古老的精靈諺語提到:精靈的預感十分敏銳,尤其是壞事。


    “咕!”


    一聲惟妙惟肖的林雀低鳴讓德魯希麗雅如墜冰窖,那是代表“撤退”的精靈暗語,但是,神明保佑,附近10薩裏的森林裏連一隻帶羽毛的活物後沒有了!這分明是暴露自己給掩護公主撤退!


    德魯希麗雅深深為自己的好奇心懊悔,她能接受精靈勇士為同胞獻身,但不能容忍自己的魯莽付出代價。她想跳起來引開那頭巨獸,但是拉美西萊手穩穩壓住少女的肩膀。


    不行或者是萬幸,巨龍不為所動。整個河穀的風都凝固起來,氣氛壓抑得窒息。


    “嘣!”先前出聲的那隊遊俠率先打破了沉寂,兩隻羽箭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嘀鳴,分別射向巨龍的左眼和鼻子。而作為殺招的第三隻淬毒羽箭掩藏於前者的鳴響和陰影中,即使月光也照不出通體漆黑的剛箭,無聲無息直奔咽喉而去。


    第一聲弓弦顫動的時候拉美西萊就拉著公主往迴奔逃,其它三名遊俠自發斷後,什麽也比不上公主的安危。


    兩明一暗三支羽箭射到巨龍麵前卻被無形的屏障攔截,在巨龍幾薩米的半空中凝滯了片刻就劈裏啪啦掉落。吐出一個音節,藍色的光門拉伸展開,金龍走進門內,讓後續的射擊紛紛落空。


    巨碩的影子突然顯現在拉美西萊眼前,周圍的樹木被壓倒一片。遊俠隊長把公主推到身後,抽出短劍和栗木圓盾迎敵,這種距離再把後背丟給敵人就是找死了。


    斷後的三名遊俠在一個唿吸的時間裏射出12隻快箭,這已經是他們的極限。而遠處的遊俠也進行最快速度的拋射。


    巨龍又念出一個音節。


    二環法術【阿迦那紮的酷暑】。


    一道橘紅色的焰流從龍的右爪噴出,就像揮舞長鞭般掃清漫天的箭矢,反手再一甩,周遭10薩米內的樹木和遊俠拋出的鉤索統統化作虛無,灰燼遮天蔽日。


    偵查小隊被超自然的力量所震懾,他們的公主和隊長孤零零站在一片灰霾中央,巨龍低下脖子就能咬到兩個年輕精靈。


    金色巨龍的眼神沒有產生多少變化,火焰長鞭緩緩縮迴,熄滅在爪子中央。場麵重新陷入僵持。


    拉美西萊握著武器的手心全是冷汗,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把公主身影擋在身後。而德魯希麗雅則看的清楚,烈焰吞噬掉樹木,連燃燒的步驟都省去直接就變成灰燼,但兩個精靈卻毫發未傷。她低聲說道:“他沒想殺我們。”


    “那也許是燒烤精靈大餐會讓他的鱗片有怪味。”


    少女無語,拉美西萊的冷笑話未免有些不分場合。


    雄渾的嗓音開口了:“夜安,年輕的提雅,是什麽原因讓你們對我弓矢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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