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發話,剩下人都一個個相約走出了花廳。

    黛玉行了禮走在第一個,後麵跟著三春,寶玉起身也想跟去,王夫人看見這一幕略覺刺眼,叫住寶玉。

    “都是自家姐妹,你去玩一會兒便迴去讀書,老爺每十日都要檢查你的功課,小心他說你。”王夫人囑咐道。

    “太太。”寶玉臉上立即現了愁容,眉頭微微皺在一起,看著已經走出去一半的姐妹們,道:“大早上的說這個,一天都沒精神了。”

    王夫人看見他這個樣子又心疼,旁邊薛姨媽急忙安慰道:“我看寶玉挺好的,做的詩詞誰見了都誇獎,快別逼孩子了。況且寶玉又不像我那個不知道上進,他還是天天讀書的,偶爾玩個半天的不礙事。”

    每每看見寶玉這個樣子,王夫人就不免想起自己的大兒子賈珠來,覺得寶玉跟賈珠簡直不能比,又被老太太養的嬌氣。

    可是轉念又一想賈珠是怎麽死的,便又下不了狠心督促寶玉上進了,甚至連賈政偶爾說他兩句也要在中間調停著。

    王夫人想到這兒,臉上露了笑容,道:“快去吧,跟姐妹們好好相處,下午再去讀書。”

    寶玉一溜煙的走了。

    薛姨媽跟王夫人道:“姐姐,我去你那裏坐坐,寶釵這會見不得吵,早上才睡下,我怕我迴去又是一陣動靜,她還得起來問安,白白耽誤了病情。”

    王夫人點頭,笑道:“很是這個道理,她平日裏孝順,現如今病了,我們也得緊著她過。”

    姐妹兩個攜手而去。

    王夫人跨過大門,算著差不多了,便若無其事迴頭看了一眼,隻見賈母已經起身,王熙鳳跟鴛鴦兩個一左一右扶著她。

    隻是王熙鳳臉上表情看著很是嚴肅,倒不像是留下來給賈母解悶逗趣的。

    王夫人眼睛一眯,得想個什麽法子打探打探消息才是。

    三春還有寶玉到了黛玉屋裏。

    黛玉一進屋便道:“紫鵑,快去給你二姑娘泡一杯山楂茶來,她早上吃多了,這會兒正撐呢。”

    紫鵑進屋,笑道:“山楂是解肉食的,我給裏麵再加些麥芽可好?”

    “有了你,我可是放心了。”寶玉道:“有這麽個懂藥理的丫鬟在身邊,妹妹一定過的好好的。”

    迎春也不說話,點點頭便找地方坐下來。

    探春笑道:“可真是寶姐姐不在,她若

    是在這裏,此刻必要笑林姐姐了。”幾人都看她,她繼續笑,“貼身的丫鬟對消積食的藥材這般了解,可見林姐姐是時常吃多的。”

    “寶姐姐雖不在,這不是還有你嗎?”惜春笑著接了一句,就是語氣不怎麽討人喜歡。

    探春臉上笑容一僵,寶玉下意識覺得氣氛不對,接道:“妹妹住的這樣近,吃完飯不過走兩步便到了屋子,確實該借借藥力花開積食的。”

    三春想起自己早先也住在這個院子裏,一時間有些沉默,再看黛玉的眼神就少了一份友善。

    寶玉倒是想不了那麽多,他原先是住在賈母屋子裏的,後來搬出來就是自己單獨一個小院,雖然知道三春現如今是都住在王夫人的後院裏的,但是……

    一個從來就是眾星捧月,從來都沒擠過的人,他就算看見了,他也不知道三個人住在一個院子地方是不太夠的。

    紫鵑端著茶進來,放在迎春手邊道:“姑娘請喝茶。”

    迎春聞了聞,道:“聞著倒還不錯,不知道喝起來怎麽樣?”

    紫鵑眼睛一轉,道:“說到聞,昨兒姑娘得了一盒香,夜裏點了一支,很是好聞。”

    寶玉新奇道:“昨天聽老祖宗說,王爺來送姑父托他給妹妹帶的東西,紫鵑說的可是這個?”

    紫鵑點頭,黛玉臉上卻一沉,道:“那東西是凝神靜氣用的,現在大早上的,正玩鬧間點那個做什麽?”

    她深知說這麽一句必定不能打消寶玉的好奇,又道:“等你什麽時候讀書了,給你點上一支,你才知道好處。”

    寶玉果然臉上顯了嫌棄之色。

    探春看在眼裏,心說寶玉還是這般的好拿捏,她有心想跟旁邊的人交換一個了然的眼神,但是……迎春跟木頭人一般,低著頭喝茶不說話,惜春倒是什麽都知道,可惜隻冷冷的看著。

    探春不由得歎了一句,要是寶姐姐或者湘雲妹妹在就好了。

    黛玉拿眼睛斜了一眼紫鵑,道:“可見是我平常慣著你了。不給我端茶倒也罷了,你看看這屋裏還有兩位姑娘一位爺手上空著呢?你怎麽就眼巴巴的在這兒看著呢?”

    紫鵑慌忙下去。

    探春笑著跟迎春道:“說不定是想得姐姐一句誇獎呢。”

    “昨兒我父親托人帶了東西來。”黛玉道,隻是言語裏隱去了王爺二字,“香這東西是我用慣了的,而且各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我就不分

    了。東西裏還有上好的澄心紙,百草堂的草藥香囊,我讓雪雁都拿出來了,一會你們走的時候都帶上。”

    幾人笑笑,急忙道謝。

    “每次來姐姐這兒都能得不少好東西。”探春笑道,“早就聽說澄心堂的紙了,今兒可算是見到了。”

    她又打趣迎春道:“可見姐姐說什麽山楂茶是假,想來看看林姐姐的好東西才是真的。”

    黛玉笑著不說話,心裏卻又對送東西的那個人多了幾分感謝。

    像是香,還有普陀山上出來的紙,布料還有小擺件這些東西,他都是掐著數量送的,一看就沒打算讓她送人。

    澄心堂的宣紙,還有百草堂的香囊,前麵那個她就算天天寫字畫畫兒也用不完,後麵的香囊更是一盒子給了二十四個,要是給她自己用,幾個夏天都夠了。

    特別是香,裝香的木盒子是半新不舊的,倒像是家裏常用的物件一樣。她眼神不由得又掃到了桌上那一套新毛筆,想起王爺說父親還給了他一套舊的。

    他拿了自己的舊物,又還了他用慣了的舊物,就像是……

    “林姐姐怎麽臉紅了。”探春突然一聲打斷了黛玉的思緒。

    黛玉垂下眼簾,剛開口的時候還帶了幾分慌亂,道:“這麽熱的天,從早上起來就熱。”

    寶玉看著她的緋紅臉不免有些分神,道:“紫鵑去端茶怎麽還不來。”

    此刻瑞定離黛玉不過半裏之地,隻是中間隔著數到圍牆,他並不知道跟他未來的媳婦兒想他羞紅了臉。

    他這會兒已經出了宮,去看他未來的宅子了。

    在李貴妃走後不多時,皇帝便將他宣進了乾清宮,道:“內務府跟禮部還有戶部商量了四處宅院,你去挑一挑。”

    瑞定還推辭,道:“在宮裏都住慣了的,要麽父皇替我看看?”

    皇帝笑了,還安慰了他一句,“你幾個哥哥都是這麽過來的。”說完皇帝還歎了口氣,道:“你們一個個長大了,都要搬出去,宮裏是越發的冷清了。”

    瑞定原本還想來兩句他不想出宮,想住父母身邊什麽的,隻是轉念一想,不出宮的隻有太子,萬一皇帝覺得他意圖大位便得不償失了。

    於是他半低著頭,也不說話,任由皇帝自己腦補去了。

    皇帝見他這副樣子,道:“依朕看,這四處宅院都不太好,隻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了,重新蓋又是幾年的功

    夫。”皇帝皺了皺眉頭,又想起內務府為什麽不提前上報來著,得敲打敲打。

    “城外的兩個進來都得半個多時辰,你就在城內這兩處裏選選,迴頭朕給你撥銀子,給你再修修!”

    瑞定支支吾吾了兩句,皇帝雖然沒聽清楚,不過覺得多半還是什麽舍不得之類的話,皇帝又好氣又好笑,道:“你以為朕放你這幾天假是幹什麽的,快去把宅子挑好了,禮部好算日子給你辦典禮。”

    瑞定抬頭看了皇帝一眼,叫了一句“父皇”又不出聲了。

    皇帝也被他搞的有三分傷感,聲音大了幾分,道:“快去!這些瑣事辦完了趕緊迴來給朕辦差!”

    瑞定這才一笑,轉身出了乾清宮。

    他父皇這個樣子,想必也是將他放在心裏的。

    隻是……瑞定想想父皇用他下套兒這件事,對太子超乎異常的容忍,還有一個隱藏極深,最後才異軍突起,又或者撿了漏的兄弟,他在心裏又告誡自己一遍。

    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瑞定先去了那處位於他三哥和四哥的府邸旁邊的宅院。

    可以說,寧可住到內城外,都不能選這一處。

    這一處宅院小,雖然修的精致,但是比他三哥和四哥的院子小了快要一半,而且左右都是人家,做起事情來畏手畏腳的,很是不便。

    然後瑞定便去了榮國府旁邊的那一處。

    這一處院子在榮國府的西北處,比方才那個要大上一點,而且前院是屋子,西路後院幽幽靜靜一個大花園,裏麵還有幾處小樓,想必夏日住進來很是涼爽。

    而且這一處院子左右雖有房舍,不過都沒住人,瑞定倒是有八成的把握,他父皇能將隔壁左右兩邊其中一所賜給他,至於另外一邊的……

    瑞定盤算了朝中大臣,還有緊挨著他,但是才十四歲的六弟。

    覺得短期內進不來人了。

    雖然一直以“榮府旁邊的宅院”來指代,但是拋開榮府,這裏的確是個好地段。

    這裏離皇宮近,住家多是開國時期的功勳之後。

    參考賈家,就知道這些人家多半已經走上下坡路了。

    總之這一邊地方,路寬,宅院大,人少,清幽。

    瑞定給這院子打了八十分,轉身又往內城外走了。

    既然父皇讓他出來,自然是要四個院子都看一遍,也顯得鄭重

    其事一些。

    外城的兩個院子倒是寬敞明亮,院子大,屋子是新砌的,家具也是新打。瑞定裝模作樣看了兩圈,歎了口氣便迴來了。

    出宮一趟,他順道又拐去了外祖家。

    門上的人一見是王爺過來,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根了,急忙差人帶他進去,又給家裏幾個主子報信。

    瑞定還沒進了二門呢,便見他大舅舅慶陽伯幾乎是跑著從外書房過來。

    “王爺。”慶陽伯笑眯眯的,半打趣般的行了個禮,瑞定將人扶住。

    “母親知道你已經迴京了,料想你這兩日必來,日日的念叨。”

    瑞定走在慶陽伯身側,兩人往內院走去。

    “外祖母大壽辦的可熱鬧?我送的字她可喜歡?”

    慶陽伯笑,“你這一幅字,倒把我們辛辛苦苦尋來的玉觀音像比下去了。”

    老太太早就在院子門口等著,看見瑞定過來,急忙道:“這大熱的天,你何苦跑出宮來,我怎麽看著你瘦了?可是暈船了?還是外麵的飯吃著不爽口。”

    老太太的關心讓瑞定很是開心,他笑道:“沒有的事,在普陀山裏吃了兩個月的素齋,這才瘦了些。”

    “誒呀,這可是福氣。”老太太一邊感歎瑞定在普陀山住了兩個月,一邊又覺得普陀山把她外孫子餓瘦了,矛盾極了。

    瑞定從異雀手上接過東西,道:“這是我給您帶的。”

    “普陀山慧濟寺的東西。”瑞定一笑,“我借著要抄經書,從他們那兒要了不少大和尚自己做的宣紙還有墨錠,這尊觀音像也是開過光的。”

    老太太臉上的表情可以算是驚愕了。

    她從來沒想過還能這麽要東西的。

    隻是普陀山下來的東西,哪怕是跟枯草也是帶了佛光的,更何況瑞定給她帶了這麽大一包。

    老太太急忙將東西都拿了過來,道:“你們說話,我去把東西放好。”

    瑞定每次來慶陽伯府,都是隻在老太太屋裏坐坐,表麵上看著是問候長輩,不過十次裏有七次,老太太會將屋子讓給他們幾個談事情,自己去到後屋坐著。

    瑞定道:“異雀,還不去扶著?”

    屋裏就剩下瑞定跟慶陽伯。

    瑞定道:“父皇準我出宮建府了。”

    慶陽伯臉上止不住的喜色。

    “恭喜王爺。”

    “隻是卻不太順利。”瑞定將幾處宅院的位置還有他的顧慮說了,又道:“還請舅舅幫我查查平化街前後左右住的都是什麽人,隔壁兩間宅院的地契是在朝廷手裏,還是已經被人買下了。”

    慶陽伯點了點頭,道:“王爺放心。我找個沒人認識的人去做,若是已經被人買下來,我出大價錢再賣迴來。”

    “還是要隱秘行事。”瑞定不免又囑咐一句。

    慶陽伯笑道:“定然懷疑不到我們頭上的。”

    看見瑞定還有疑慮,慶陽伯笑眯眯的小聲道:“博古齋的掌櫃的,也是我的人。”

    瑞定才將外祖母驚了一場,現在就輪到自己驚愕了。

    這可真是,才開了三年,就已經是京城有名的古玩店。

    慶陽伯略有不好意思:“雖然承蒙陛下厚愛,賞了我們家一個伯爵,隻是我畢竟是小家子出身,誌趣都在做生意上。隻是考慮到宮裏娘娘的臉麵,這生意得做,但是有不能做的太大,便想了這麽個法子。”

    瑞定也跟著笑了起來,“前一陣還聽說你們倆家打擂台,連帶京城裏的古玩價格都降了不少呢。”

    慶陽伯笑的爽朗極了。

    “既然如此,我再沒什麽不放心的了。”瑞定道:“年底出宮建府,還請舅舅幫我找些家室清白,無牽無掛的小廝丫鬟。”

    慶陽伯答應,又跟瑞定說了兩句話,瑞定便說要迴宮了。

    慶陽伯送他出來,路過二門處,看見他的表哥,也就是慶陽伯的嫡長子宏儒迎麵過來。

    一見他,慶陽伯臉上的笑容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父親。”宏儒打了招唿便低頭立在一邊。

    “怎麽不與王爺行禮!”慶陽伯厲聲喝道。

    瑞定道:“說起來宏儒是我表兄,應是——”

    話沒說話,便見宏儒又衝著瑞定行了禮,道:“王爺。”

    慶陽伯看著宏儒低垂的頭頸,臉上表情一點看不見,他道:“你還在孝期,迴房去吧。”

    宏儒小聲說了聲是,便離開了。

    慶陽伯道:“這孩子……”想起早先那一場變故,便什麽都沒說了。

    “表兄年紀也不小了,舅舅還是要早作打算的好。”

    “是啊。”慶陽伯歎了一聲,“他今年已經二十有七,我二十七的時候……”慶陽伯搖了搖頭,“也

    不知道還能不能教過來。”

    榮國府裏,王熙鳳已經在賈母屋裏坐了一會了。

    隻是賈母沒說話,她也安安靜靜的一聲不吭。

    “我昨夜想了一夜。”賈母打開了話匣子,“若是照你說的,王爺去江南跟林姑爺商量黛玉的婚事……”

    賈母沉默了一會,道:“當初林姑爺送黛玉到我身邊教養,就曾隱隱提了一句,托我給黛玉在京裏尋一門親事。”

    王熙鳳聽了這話有點不以為然,要說當初黛玉能來榮國府,是賈母寫了至少四五封信去催的,後來更是直接派了人去接,這才將黛玉接來的榮國府。

    “應該如此。”王熙鳳道:“姑父教養起黛玉來,畢竟不如您方便。”

    “當初我提了寶玉。”賈母道:“他倆是姑表親,她母親又是我最愛的女兒,親上加親,自然是不會委屈黛玉的,隻是林姑爺說黛玉年紀尚小,還要再看看。”

    王熙鳳昨夜裏已經想的很是明白了,聽見賈母這麽說,越發的肯定自己的猜測了。

    隻是從她的角度上來說,留黛玉在賈府,對誰都好。

    她皺著眉頭,道:“老祖宗,我昨夜也是一宿沒睡,您看看我這眼睛,都還青著。”

    賈母嗯了一聲,王熙鳳又道:“不過我對一件事情很是疑惑。”

    賈母看她,王熙鳳繼續道:“按理說王爺的婚事,是該陛下賜婚的。現如今卻像是王爺跟姑父兩個私底下商定了一般?”

    “你繼續說。”賈母道:“會不會是因為黛玉年紀尚小?要等到她年滿十六才好賜婚?”賈母一邊說這一邊搖頭。

    王熙鳳也道:“若是真要等到黛玉十六歲,那姑父也該跟您來一封信說一說才是,姑父可有來信?”

    賈母搖了搖頭。

    半響她道:“如果這門親事要做成,陛下是必定要點頭的,而且王爺這番做事,三天兩頭的來我府上給黛玉送東西……”賈母眼中精光一現,“我總覺得林姑爺怕是沒答應。”

    “老祖宗說的是。”王熙鳳也附和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姑父答應了,王爺何苦要來我府上給黛玉送東西呢?況且若是真將黛玉許了王爺,姑父這輩子就要在三品官上止步不前了。”

    賈母點頭,“很有道理。而且王爺……林家可就剩下一個人了,黛玉沒有兄弟,姑爺家裏堂族一個不剩,結這樣一門親……對王爺是一點幫助也沒有。

    ”

    “難道王爺真的是跟林姑爺有舊?”賈母越發的疑惑了,昨天想明白的問題,今日再一分析,越發的不確定了。

    王熙鳳又道:“單說姑父,他得皇帝聖寵,這才外放去做了巡鹽禦史,皇帝給他唯一的女兒擇一門好親事也是體恤下臣,隻是這個人不太可能是王爺。”

    “難道王爺是替別人來看?”賈母越發的不著邊際了,“可惜我們宮裏也沒個人,若是元春……”賈母又歎了口氣,“聖意難測。”

    “要我說也簡單。”王熙鳳道:“姑父已經做了四年的鹽政了,怎麽也該升一升了,我們隻要好好待著黛玉,總歸出不了差錯的。”

    賈母聽了這話卻搖了搖頭,她要的不是差錯,是上進。

    王熙鳳道:“況且寶玉的人品樣貌,也不輸給王爺,而且……他自小跟黛玉一起長大,情分比別人都來的深。”

    賈母眼睛一眯,聽明白了王熙鳳的意思,這是要將黛玉留下來了。

    王熙鳳斟酌著語句,力求一點話柄都不留,“姑父就這麽一個女兒,將來婚事上,難免也要聽一聽黛玉的意見。”

    賈母臉上露了笑容,當初她也是這個意思,讓兩個玉兒一起長大。

    王熙鳳看著賈母的臉色說話,“姑父子嗣單薄,看著似乎也有沒有續弦之意,若是黛玉能進了賈府……”

    賈母看著王熙鳳,道:“你倒是與我想到一處去了。當日你姑媽來信,說過林家的後院,隻剩下三個姨娘,年紀都上了四十,年輕的時候都沒能生出兒子來,現在就更不用想了。”

    “隻要他不續弦,生不出兒子來……”賈母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裏。

    王熙鳳想起這兩年她也算是被亂花迷了眼,看見賈府表麵上的繁華就什麽都忘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老祖宗,我們得好好的對待黛玉。”

    賈母點頭,道:“就是這個道理,她母親是我生的小女兒,當日在家裏便是我的心頭肉,現如今又隻留了她一個骨血下來,姑爺政務繁忙,也無力教養,我不疼她誰疼她?”

    賈母聲音變的輕快許多,道:“鴛鴦,鴛鴦,快去開了我的庫房。夏天了,給黛玉換個輕薄透氣的紗窗來。”

    王熙鳳笑了笑,“老祖宗可是真疼妹妹。”

    賈母看她一眼,道:“她乖巧可人,我不疼她誰疼她!”

    鴛鴦進來拿了鑰匙,賈母

    又道:“行了,你也迴去吧。這一大家子人都得你照顧,我就不留你了。”

    王熙鳳心頭一跳,不免試探一句,歎了口氣道:“我這進門好幾年,別說孫子了,連孫女兒都沒給老祖宗添上半個,心中慚愧的很。”

    賈母拉著她的手道:“唉……許是兒孫緣還沒到。你不用擔心,可是你婆婆說你什麽了?迴頭我說她去!你也別往心裏去,你們兩個還年輕,好好調養身子總會有的。”

    王熙鳳既然是試探,自然是情緒低落的很。

    賈母又安穩她,“況且你打理這麽打一個榮國府,單說二門裏的丫鬟婆子,上上下下就是好幾百號人,還有這麽多的主子,”賈母拍著她的手,道:“我心裏都記著呢。”

    王熙鳳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道:“老祖宗。”

    賈母笑,“等會鴛鴦迴來,讓她也給你挑兩塊好料子糊紗窗去。”

    王熙鳳這才笑了。

    賈母打趣道:“我說你在我老婆子這兒傷感了半天,感情就是為了兩塊紗窗布!”

    王熙鳳站起身來,笑道:“老祖宗的東西,誰都惦記。”

    “東西你也要到了,趕緊走吧,省得我一會心疼。”賈母道:“你順路去叫一聲黛玉,我有話問她。”

    王熙鳳應了聲是,誰料賈母自己站起身來,道:“坐了這一早上,我還是自己去吧,也活動活動腿腳。”

    王熙鳳攙著賈母到了黛玉屋裏。

    隻見黛玉和惜春兩個站在書架邊上,似乎是在找書看,迎春一人坐在椅子上,手裏端著茶喝,探春則是跟寶玉坐在一處,不知道在說什麽。

    看見賈母進來,幾人齊齊行禮請安。

    賈母先是跟王熙鳳道:“你一大堆事情要忙,我就不留你了。”

    王熙鳳笑著看了黛玉一眼,道:“我知道老祖宗是心疼了,我捂著東西先走了。”

    “你們玩你們的,我不過活動活動,略略坐一坐。”賈母道。

    隻是在座的哪個不是人精,又有哪個看不出來賈母是來找林姑娘說話的。

    探春起身道:“我們也該迴去了,都坐了一個早上了,該迴去繡花了。”

    賈母點頭,道:“繡工不能落下。”

    寶玉這一早上被黛玉嗆了好幾次,心裏不免有些在意,便也跟著道:“我迴去讀書了。”跟在姐妹後麵一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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