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搖頭說道:“陛下沒想過元祐諸臣和當今之朝臣水火不存,當年王荊公和司馬溫公二人所爭之事,直到如今,兩派之間,又如何取舍?”


    趙佶這時歎了口氣道:“朕這幾日所思的便是如此啊,太後和朕說過,元祐諸臣皆是良善之輩,不應欺壓,朕也覺得有理,範純仁忠厚、蘇軾心寬,他們諸人雖然都是元祐黨人,但是並未有害國之心,可說是棟梁,可是朕也有自己的想法,朕的父皇、皇兄皆是以變為心,朕登大寶未有幾年,若要驅除老臣、更改法度,實在讓朕心中不忍,朕心中左右為難,不知給如何是好。”


    陸平沉吟地道:“陛下,當年神宗陛下為何變化?”


    趙佶奇怪地迴道:“自然是因朝中諸事皆是難行,國庫空虛,父皇便行變法之事,以求國強。”


    陸平點頭笑道:“那陛下你便要繼承神宗陛下之誌,當圖強!”


    趙佶沉吟道:“你是說當沿用荊公之法,盡去元祐黨人,棄舊圖新?”


    陸平笑道:“陛下為何言及圖強便隻說荊公之法?難道元祐黨人不是圖強之輩?”


    趙佶說道:“元祐黨人以為祖宗法度不可再變,後世當遵循此道,不必節外生枝,故而不會圖新,自然不是圖強之輩了。”


    陸平搖頭說道:“陛下有所不知,這元祐黨人雖然有些不知變通,但並不是不圖國強之輩,他們求的是穩,穩中求強,昔日太祖立天下,至今日已百年,便是以穩而使國強,而荊公之法經幾廢幾立,如今已經法不像法了,而元祐黨人所受之苦也已太多,所以求強不在乎此法,而在乎人也,人若有能,便可強國,故而臣認為應當不計門戶之見,元豐黨人和元符黨人,皆應該相同看待,取其中之才,繼而得之。”


    這算是一種中庸的作法,但細細琢磨便得綱領,趙佶微微點了點頭,然後道:“此事以後再論,朕認為當務之事莫過於有二,一是把元祐諸人請迴來,二是把章淳這個老匹夫趕出朝中,讓他迴家養老去。”


    陸平微微愕然,想了一想,便道:“陛下深思熟慮,臣佩服。”


    趙佶笑了笑,然後站起身來,陸平連忙站起來,卻聽趙佶說道:“今日已至午間了,你便不要迴去了,朕設午宴,陸平你便陪朕用膳吧。”


    陸平慌忙要推辭,趙佶卻隻是笑了笑,然後便吩咐下去,備午宴,賜宴坐,讓陸平一起過去。


    這一頓午飯陸平可是吃得戰戰兢兢的,雖然麵前珍饈美味,但是他可不敢逾矩,所以處處要瞧著趙佶的臉色,直到吃完飯走出皇城,他才慢慢地出了口氣。


    這些天他一直心中有事,所以一出皇城,他立刻便趕迴家,先換了一身衣服,然後便走出家門,沿著一個街道上,到了一家客棧,也不打聲招唿,便直接上了二樓,敲響了一間房門。


    隨即門便打開了,然後冒出一個小孩子的臉,正看著陸平。


    陸平連忙說道:“小憲,我是來找你姐姐的,他在哪裏?”


    那小男孩看了一下陸平,然後便往裏麵一指,陸平便直接走了進去,便見到裏麵正有一個女子正在梳妝,青絲散開,未見其麵。


    他這時咳嗽了一聲,然後道:“止兵,我是來問你事的。”


    這個女子便是周老八,她聽到背後有人說話,連忙左右紮了幾下頭發,然後站起來道:“臣貝也不是一個好禮之人,竟然不與人言,便直接進來了。”


    陸平忙道:“哪裏,我和小憲說了一下,你……”


    他下麵的話沒說出來,此時抬首看著周老八,她一身淡色的衣服,臉上未曾裝扮,竟然有種讓人極為憐惜的感覺,陸平不由又想起那張圖畫了,那畫中人也是這個樣子,讓人久久凝視著。


    周老八見陸平可盯著自己看,不由有些微紅,提醒了一聲道:“臣貝,你又有什麽事嗎?”


    陸平這時迴過神來,然後忙說道:“便是上次請你探查的事情,我知道你本事很大,怎麽樣,有消息了沒有?”


    周老八失笑道:“你一連幾日都過來問這個,看來此事太過重要。”


    陸平忙點頭道:“不錯,的確很是重要,止兵你查出什麽了嗎?到底是誰貼的那張紙?”


    周老八這時從桌子上拿出那張紙,然後慢慢地說道:“這便是你了,不過看起來很是幼嫩,不像你現在十六歲的模樣,下麵這個‘尋塔布’三字也不知道是何意。”


    陸平有些不耐煩地道:“止兵不要管這麽多了,你可知道是誰張貼的嗎?”


    周老八看了他一眼,嗬嗬笑道:“此事有了些許眉目了,那個張貼此畫的人總共貼了二十來張畫,據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不過我沒有找到他。”


    陸平一愣,隨即問道:“是二十多歲的青年?”


    見到周老八點頭,他沉吟了一會,方才又道:“那知不知道那人長什麽樣子?”


    周老八搖頭道:“不知道,我還暫時還沒問明白。”


    陸平站了起來道:“麻煩止兵了,請你幫我找到那個人,我與他算是故人,你務必要幫我找到他。”


    周老八一笑,然後道:“你若如此著急,那便和我一塊兒去吧。”


    陸平一怔,便聽到周老八說道:“你先出去,我換衣服後便帶你去找。”


    他見到周老八起身到裏麵去,便也站了起來,然後走到屋子外麵,見到那個小男孩正坐在這小桌子上,慢慢地看著書,他不禁一笑,便行至他身旁,小聲地說道:“小憲,你在看什麽?”


    那小男孩這時聞言轉過頭來,然後把書遞給陸平看了一下。


    陸平接過來,這書看起來頗新,他順手一翻,頓時大跌眼鏡,然後連忙左右翻了一下,感到頗為莫名其妙,而後又慢慢地看了一下。


    這書主要就是講那個新思想的,包括百姓之苦、官員之害、帝王之惡,提倡要以百姓為主的觀念,寫的較為通俗,比較容易懂,是一個手抄本,字跡看起來像是周老八的,他心中一動,這個就應該是兄弟會用來作教材的書了,難道這本書就是周老八編寫的?那她的思想又來源於誰?她的身份又是如何?


    他輕輕地翻開書,突然眼光一凝,心中狐疑更甚。


    這書雖然是上下而寫,但上麵竟然有標點符號,難道這真的是後世之中的人所傳過來的,這個時代之中還有另外的後世之人嗎?


    他心中思索不定,又聽到周老八的聲音喊道:“臣貝還在外麵嗎?”


    陸平連忙迴了一聲,然後便把這書遞還給那小男孩,這時四處地走動著。


    周老八這時從那裏麵走了出來,她換上了一身衣服,而且又裝扮起來,和以前在太學的打扮一樣,若不是知道,隻要以為他是一個翩翩公子了。


    陸平這時看了看他,然後笑道:“真是不可思議,如此一變,倒真是如公子一般。”


    周老八咳嗽一聲,然後說道:“我的聲音也很像,對吧?”


    陸平一愣,隨即嗬嗬笑道:“是啊,的確很像。”


    周老八這時轉過頭來,對那小男孩道:“弟弟,你在這裏好好看書,我現在出去一趟,你乖乖的等姐迴來,明白了嗎?”


    那小男孩點了點頭,又看起書了。


    周老八這時嗬嗬一笑道:“走吧,臣貝。”


    她拉開房門,然後便走了出去,陸平隨即便跟了過去,然後關上門。


    他們兩個人走出客棧,然後便向東行,繞過幾個巷子,周老八才停下腳步道:“我們便在此地等上一會吧,等會有人會過來的。”


    陸平好奇地看著周老八,她的神秘之處太多了,所以自己也不想問上什麽了,便也在這兒站著。


    過了一會兒,果然見到一個人走了過來,陸平定睛一看,卻是一個白衣青年,雖然看起來很是俊朗,但陸平一眼便可看出,這是一個女子!


    他也不說話,那白衣女子看了看陸平,然後便道:“周老八,他是誰?”


    周老八看了一下陸平,然後說道:“他便是讓我找人的那個人。”


    那白衣女子皺眉道:“你怎麽把雇主帶過來?”


    周老八一笑道:“沒事,他是我的好友,你發現了什麽,有沒有找到那個人?”


    那白衣女子說道:“在城東的河陽客棧,那個人很奇怪,你們見到便知。”


    陸平心中一動,上次沈括便是住在河陽客棧,自己去過那裏,裏麵環境極差,算是陰暗的小角落,此時聽來,不由有些疑惑,到底是誰來到了汴京?


    周老八點了點頭道:“你便帶我們去吧。”


    那白衣女子此時轉過身來,然後像是引路一般,快步地前行著。


    這條路陸平曾經走過,記得那邊還有一個開放式的酒樓,而路也是有些不工整,越前行人越稀少,然後轉過一個小巷,方才能到那個河陽客棧。


    那白衣女子此時停在這兒,然後便指著那邊說道:“那人就在裏麵,不過有些奇怪,你們自己進去看吧,我先走了。”


    她也不理會周老八和陸平,直接轉頭便走了。


    陸平此時心情有些急切,便快步前行,走進客棧之中,發現以前見過的那小二此時正在屋子裏麵,他也不等那小二問,就直接說道:“你們這邊是不是有一個非常奇怪的青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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