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的突然,去的突然,讓陸平一驚一愕的,不過也沒有放在心上,他付了酒錢,就歪歪扭扭的走出酒樓,直接向太學裏走去。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太學有過禁令,不能醉酒,他一驚,連忙站的筆直,走著正步穿過門口,一直到那房間才送了口氣,見到屋裏尚有人,他一不管了,就直接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


    這酒太過折磨人了,等到陸平醒來,輕輕舒展身體,已經是深夜了,他睜開眼睛,發現燭火還在亮著,不由有些奇怪,抬眼望去,卻是齊偍、徐應名、張地雲和周兵幾人正在聚火觀書,他不由一笑,翻身起來,朝著屋內幾人道:“諸位如此好學,我卻睡賴覺,實在讓在下慚愧。”


    徐應名見到陸平已經醒了,嗬嗬一笑道:“陸兄醒了,近幾日都未看書,想來溫習一遍,明日學正有提問,我等也好有些準備。”


    陸平點了點頭,轉眼看了一下周兵,見他依然那身衣服,低首看書,像是不曾和陸平喝過酒一般,見到陸平看著自己,他不由抬首一笑,讓陸平奇怪不已,連忙道:“那諸位便好生看書,我今日喝了不少酒,現在還有些頭痛,就先睡了。”


    齊偍這時出聲道:“陸兄莫要再睡周兄的床了,你的床鋪在那邊。”


    陸平這才發現剛才睡錯了床鋪,不由有些尷尬地道:“適才昏了腦袋,望周兄莫要介意。”


    周兵卻隻是笑了笑,並未說話,陸平自討沒趣,於是就走到自己的那張床去睡,他的床也就在周兵的床旁邊,這時就直接爬過去,鋪開被子,然後就鑽了進去,眨著眼睛。


    剛才睡的太過猛了,現在醒了還真睡不著,眼睛閉上以後,又睜開起來,轉頭望了望那邊的燭火,心中鬱悶不已,這些士子也太用功了吧,竟然都不睡覺,看來所謂的十年寒窗苦讀便是說的是他們,可惜寒窗十年未必能夠輝煌一世,就像那個先生李廌一樣,如此大才,卻還是不得中進士,總而言之,世道如此,人也沒有辦法。


    .


    陸平腦中亂想,忽然又想到了晴玉的那個發動機計劃了,那個丫頭真算是後世女強人係列了,大學竟然是學物理這種純理論的,而研究生又是學動力學這種超級理論的東西,若不是有真本事,根本不會掌管一個汽車公司的總設計,比起自己,她實在強上百倍。


    若是能夠克服種種困難,那個發動機確實是一個革命,然而晴玉的想法實在是太簡單了。


    這個發動機要想推動時代進步,就必須要大批量的使用,而這個首先是造價太高,然後就是士大夫們的阻力,這個時代,商人省份低下仿佛是天定下來一般,就連商人自己也覺得如此,若要發展起工業來,簡直是異想天開。


    而且更為重要的是在這個時代發動機遠遠沒有體現出他的作用,當年英國工業革命時,紡織業普遍使用了機器,那時候雖然是人力機器,但是隻要有人,就可以借助機器來生產這些紡織品,所以發動機一出來就立刻用在了這樣的機器上。


    但是這個時代哪裏有大規模使用機器的?晴玉隻想著發動機能帶來社會進步,卻沒想到每一項革新都是漫長的積累所導致的,一味地想將自己的進步賽給這個時代,不會有任何好處。


    最重要的是時間已經不等人了,現在是什麽年代?如果不考慮所謂的蝴蝶效應的話,過二十年後,這邊就是生靈塗炭、百姓遭殃,等到金兵南下之時,什麽發動機也解救不了這個大宋朝的苦難,此時最重要的事情是強軍才對,別的都隻能放在一邊。


    大宋一向以兵弱而遭後世之人詬病,畢竟以大宋財力,固守南邊一塊,實在讓人切齒,然而大宋厚士薄將固然是個原因,外族強盛也是一個緣故。


    北方契丹自唐末以來便強大無比,屢次有入主中原的想法,他們有強悍的戰士,無比的站力,又有強將無數,更重要的是他們得到的武器和裝備,和當年的匈奴、鮮卑、突厥,他們的力量就更加的恐怖了。


    在這個冷兵器時代,決定戰爭的主要是士氣和武器,士氣強弱,直接關係到戰爭勝敗,而武器的使用,也是站立的表現,契丹強大在於他們通過學習,已經可以不借助搶奪來得到兵器,而直接自己生產刀、劍、錘子、斧子、鏈子等兵器,故而若要交戰,必不輸任何。


    但是現在的契丹貴主可能真的被寵慣了,記得那天吳乞買見遼國的宰相耶律斡特剌時,這個契丹老頭還是對女真不屑一顧,殊不知現今女真已經有極為強大的力量了,過了不多久,便要舉兵造反,劍指遼主了。


    而大宋朝如今表麵上還算沒事,邊境上除了和夏國鬧了些,北方和南方這兩塊現今都是平安,誰又能想得到二十年後便是國破家亡的年代?


    想到這個,陸平才頓時覺悟,不管現在要做什麽,都必須保證在一個安定的壞境下才能進行,而這樣安定的環境是要*自己軍事上的強大才能保證的。


    就這樣想著想著,他模模糊糊地聽到什麽動靜,一下子睜開眼睛,卻發現燭火早已經熄滅,屋子裏靜悄悄的,隻有此起彼伏的唿吸聲。陸平此時毫無困意,抬眼四處掃著,這時大概三更已過,正是夜深人靜之時,房外的月光有一些灑在這屋子裏,雖然模糊不堪,但依舊可以看出一點痕跡來。


    屋子裏有一個黑影正悄悄地移動著,像是在找什麽似的,陸平心中一跳,正想出言喝問,卻最終沒有說話,隻是抬眼看著那黑影。


    這個黑影找尋了半天,卻沒在屋子裏發出一絲聲響,然後又輕手輕腳地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陸平心中疑惑非常,這個黑影到底要找什麽?這個房間裏本來就隻有六個人,大家都是士子,未有多少銀錢,這個黑影在找什麽?他心裏奇怪,於是也躡手躡腳地拉開房門,走出去並掩好門。


    那個黑影此時已經不在了,這外麵月色尚好,隻是頗為寒冷,陸平打了一個噴嚏,四處張望著,赤著雙腳在院子裏走著,這邊的房屋很多,齋院布在一起,成掎角之勢,陸平在這邊轉了一圈,便一直往前麵直走,快走到西邊去了,才猛然止步,輕步而行地*近一間房子。


    這個房子不是外舍生住的地方,也不是內舍生住的,倒是太學接待上官的地方,整個房間被夜色布滿了神秘,那屋簷上的黑色像是在凝望著陸平,讓他不由有些發冷,雙手抱緊,又抬步朝裏麵看了看。


    剛才他發現這裏麵竟然突然有點點火光,如此三更半夜,在這間特殊的房子,怎麽會有火光,陸平想到這裏便*近房間,可惜屋內好像沒有什麽光亮,他不敢冒然推開正門,就用手指戳開窗戶紙,單眼向裏麵張望著。


    這屋裏黑黑的一片,陸平看了半天沒看到什麽,頗有些氣憤自己閑得沒事跑出來,鬼影子都沒一個,正要迴去,突然又發現屋裏閃過一道光亮,像是有人正拿著火折子,但卻沒有點蠟,正在這屋子裏走動著。


    陸平心中一動,這屋子裏麵的那人應該就是在水字間那裏翻東西的那位了,他到底在找些什麽?為什麽要到水之間去找東西?他用力地盯著那黑影,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響。


    那個黑影不停的擺動著,讓陸平有些吃驚,他的小腰是彎著的,此時站久了異常疼痛,於是小手輕輕叩著腰部,不一會兒,那個黑影就走了出來,陸平趕忙躲在柱子後麵,讓黑暗籠罩著自己,又小心翼翼地轉過頭來。


    這個人穿的是一套黑色衣服,因為月光黯淡,陸平無法看清楚他的樣子,但是他的身材矮小,又頗為瘦削,身子很是靈活,此時前後張望一番,就走在這個院子裏,突然又向右轉了個彎,直接走進那快大廣場之中。


    陸平尾隨其後,過了這邊一直向右,就是大廣場了,這邊一般是體能課的時候,太學生在此積聚之地,西方是射箭的地方,東邊是馬球遊戲之地,而正中是太學生集中之地,若有大儒來到太學,必當會在這裏講上一些經義之類,太學生便站在這裏聆聽前輩教誨,所以這裏就有一個名號叫“萬言堂”。


    那個黑衣人走到這邊,忽然沒了蹤影,陸平心中奇怪,俯身查看,這裏的壞境奇特,因為前方幾十步就是大廣場,而這邊卻是一大塊一大塊的石頭,據說這裏曾是一個石園,假山奇石無數,後來改為太學,所以碎石都被清理到這邊來了。


    陸平左右張望著,搜尋那個黑衣人的下落,終於見到那個黑衣人又一次站在月亮之下了,他一動不動,像是思考著什麽。


    這冷風吹著,陸平不由手腳發涼,突然想打噴嚏,他趕忙用手捂住嘴巴和鼻子,使勁一控,竟然隻發出低沉的一聲,他難受極了,但仍不敢發出一聲,抬眼目視著那中間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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