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的這首詞自作出之後,便引得天下之人震動,連當時的神宗都是連歎道:“子瞻長短之句天下第一,餘者莫能相比。”士子們對這個氣勢磅礴的念奴嬌自然不會陌生,就連陸平也是對之熟之又熟,畢竟這詞實在是情景之詞,不可不知。


    黃庭堅點了點頭道:“立一對此詞有何看法?但說無妨。”


    方營放下酒杯,對黃庭堅道:“那學生便就獻醜說上一句,東坡先生天生豪邁,此詞更是豪邁之中的豪邁,英雄之中的英雄,上片詠赤壁之事,下片念周瑜舊顏,有高唱入雲、波瀾壯闊之感,讓我等心中躍然想起那江山、那赤壁、那英雄、那曆史,實在是充滿壯誌的詞篇,隻是後麵短了點。”


    他說的“短了點”就是說後麵的那幾句差了點,比不上前麵。


    黃庭堅哈哈一笑道:“子瞻在黃州,其年已四十七歲,經烏台之案之後,更顯老了,他作念奴嬌,雖是對周瑜感觸,又何嚐不是對自己感觸?立一說後麵短了,豈不知子瞻認為前麵才是短了。”


    他說這話完全是心裏話,這些年的浮浮沉沉已經使得這個老人有了厭倦之心了,此時頗有深意地道:“而今子瞻已經離黃州之日遠矣,逝者如斯,而未嚐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方其作此賦,真灑脫也,何人會想其幾年之後便返朝而論政?所謂浮浮沉沉,皆是不覺,朝中子瞻又何如黃州東坡?汴京魯直又何如荊南涪翁?”


    眾人聽出他是借著蘇軾之言而婉轉向大家說明,並不是留京就是好的,人心若是曠達,何時、何處、何事也影響不了你的心。


    陸平心中不由對這個有些矮的老人起了崇心,他舉了水與月的道理,說起人比起水月,能苛求些什麽?能羨慕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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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營沉默了一陣道:“聽說東坡先生已至儋州,那裏終年燥熱,溫濕病老是流行,他一個老人家還能住的習慣嗎?”


    黃庭堅歎了口氣道:“老夫居黔州,猶且艱難,何況儋州?子瞻確是受苦了。”


    蘇軾居於昌化軍,在當時可以說是一個被流放的地方,這邊好流行疫病,蘇軾又在北方住慣了,所以剛到那沒多久便已經病了,起初他還不當一迴事兒,可是一把年紀了,身子又扛不住,所以這病已經由小變大,變成了重病了,請了大夫也沒有什麽大的起色。


    黃庭堅和其通過書信,雖知其染病,奈何昌化軍離黔州千山萬水,不能相連,他隻能默默為老友祝福了。


    方營歎了口氣道:“東坡先生已經年老,為何聖上還不召他迴來,實在讓我等士子寒心。”


    黃庭堅擺手道:“此事就別說了,老夫這次離京便可能再也不會迴來了,諸位居太學,也算是國之棟梁,大宋便是要*你們治理了,老夫也沒有什麽能說的,隻希望諸位日後若能顯貴,對的起自己便足矣,莫要讓自己羞愧。”


    他這話大家聽的似懂非懂,卻都是點點頭。


    陸平卻感覺到黃庭堅想說些什麽,卻不知道該怎麽去說,隻能勉勵大家一番。


    眾人都有著一些心思,這頓宴席便很快的結束了,之後士子們開始送送黃庭堅,至南林湖而行,一直沿著湖邊送了兩裏這才罷休。


    黃庭堅這時也看見了陸平,笑著問上幾句,得知其參加了太學考試,隻是微微一笑道:“好。”


    一行人向著城郊的鵝池開行,繞過此地便是官道,早有人停著馬車在那等待,黃庭堅笑了笑道:“諸位便請迴吧,學業要緊。”


    陸平瞧著那馬車慢慢開行,突然覺得有些迷茫起來。


    剛才黃庭堅用蘇軾之句說了自己的想法,但事實上蘇軾的想法也是不明確的,就如他的念奴嬌一般,有著雄心壯誌,也有著灰心怯誌。


    人生爭也是活,退也是活,恐怕遇到的最大的問題便是該當如何選擇,是激流勇進,定要讓天下之人都知我人?還是做一隻閑雲野鶴,悠哉遊哉地采菊東南山呢?


    陸平本性並不好爭,也許骨子裏就有些懶惰,讓他對這些並不太看的重,其實大部分人都是淡定的,有了一份還算穩定的工作便就滿意了,很少會想著冒險或是刺激,畢竟人都是想著安全的。


    後世之中有很多被批為不上進、沒有進取之心,然而事實上,人各有異,何必活得太累?


    唯一可以明確的是,人要豁達一點,要胸懷寬廣一點,不論是在廟堂之上,還是在江湖之遠,待人寬容,遇事想開,樂觀生活總是對的,而這才是陸平羨慕蘇軾的地方。九月初八,乃是上好吉日,一般大家之人都會選這個日子上寺廟求些福或是問些簽,求的心中所想所願,也算是一個極為熱鬧的日子了。


    而九月初八也是太學新錄之人開學之日,因太學生離開多少就補缺多少,故而擇優選人,兩日參加考試之人有七百餘人,隻取了六十人,分兩齋,也於東方房屋安置這些新生。


    此次新生年齡都是不大,最大者也不過三十五歲,而最小之人便是陸平了,幾人新見麵,互相之間頗為熱情。


    陸平被分在北路齋,他在張平寒的帶領下見了齋長和齋諭二人,這兩人皆是年過半百,白發已生,但是依舊是樂嗬嗬地看著新來的眾生,往後便由他們負責督促和檢查學生的行藝,所以至少要和這些士子們在一起兩年。


    上午的時候,禮部有官員來見新生,說上幾句用功讀書的話,然後就和學正、學錄們走了,正好給這些新人們一個安寧的壞境互相認識一下。


    一齋有五房間,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為名,陸平被安排到水之間,等到他走進房間才發現這實在是太大了。


    這樣的臥間雖是無人住著,但是寬敞無比,有六張床三三而對地擺在一角,這邊便是書桌,都是很新,陸平剛一進去,就聽到裏麵有幾個人在說話,像是在自我介紹一般,他們見到陸平皆是一驚,問道:“你是?”


    陸平連忙道:“在下陸平,乃是京城人,也是住在水號房間,以後請多多指教了。”


    那幾個人皆是大為驚訝,畢竟像陸平這樣的小孩就進入太學,簡直可以說是天才,幾人不敢小看陸平,連忙自我介紹,一個看起來極為俊朗的青年道:“在下乃是齊偍,字山論,雁門人。”


    他外表俊朗,聲音很是響亮,令人一聽便有親近之感,雁門乃是宋遼交界,其人擅武,這個齊偍也不知是否尚武。


    一個穿著淡色衣服的青年這時笑了笑,他頗為肥胖,若是走在街頭,定會被人認為是一個紈絝之子,但是他一說話,便讓人改觀,認為這隻是一個無害的胖子而已,而且極喜歡帶笑,他嗬嗬一笑道:“在下是合肥人,姓趙名萬寶,字一寶,諸位同窗多多指教。”


    他的名和字倒是把人引得笑了起來,陸平心中奇怪,這時候就有合肥一地了嗎?他小聲問道:“不知合肥是何地?”


    趙萬寶笑道:“陸兄不知合肥也是無怪,隻是我們那裏的土語說慣了,這合肥便是廬州,昔年嫡仙李太白便在我那邊住過好長時日,那裏有山有水,諸位同窗若不嫌棄,改日一同玩耍可否?”


    這時一個年紀大概有三十歲左右的青年出聲道:“哦?趙兄原來家居廬州,可算巧合,在下也是家住金陵,算的上半個同鄉,以後尚請多多提攜。”


    趙萬寶驚喜地道:“原來是金陵鄉人,不知兄台大名?”


    那青年拱手道:“在下姓張,名曰地雲,地上雲彩之意,字子雲。”


    眾人皆是笑了,卻見到最後一個人說話了,他個子較矮,穿著稍微土了一點,但看起來還是頗為機靈,隻是皮膚過於白皙了點,真是應了那句柔弱書生的話,他見到眾人皆看向自己,頗為緊張,結結巴巴地道:“我叫周兵,還沒有字,是,嗯,是刑州人。”


    眾人皆是驚訝,陸平年紀幼小,未有字號可以理解,這個周兵竟然也是沒有表字,不過此乃別人之私,幾人也不好相問,倒是齊偍很是歡喜,幾人之中,除了陸平算是京城,那兩人都是南方人,在士大夫之中,地域之別很是嚴重,當年元佑時分三黨,也大多是同鄉互聯,所以聽到這個周兵是刑州人,他馬上笑道:“周兄居刑州,上聯真定,下接大名,定是人傑了。”


    幾人新認識,話未能說多,不過想著以後都是住在一起,故而就熱絡一下,那個胖子趙萬寶說話有點帶著南方調,不過很是有趣,引得幾人哈哈大笑起來,倒是那周兵有些不合群,隻是在一旁幹笑,顯得極為拘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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