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散後,五人各自歸家。

    衛若蘭距離衛伯府門口尚有一段距離,就見到服侍妙真的婆子吳媽媽等在街頭,見到他就上前請安,滿臉都是笑容,“哥兒,姑娘請哥兒過去。”

    吳媽媽雖然不是妙真的乳母,但妙真是她看著長大的,妙真出家後,她和另一個婆子並兩個丫鬟依舊服侍妙真,反倒是妙真的乳母早早就離開了,因此妙真對吳媽媽甚是尊重,衛若蘭過繼到二房為嗣後,也沒怠慢過她。

    衛若蘭飛身下馬,伸手扶起她,道:“媽媽打發個小丫頭過來就是,何必親自勞累?”

    “不累,不累,姑娘交代的事情,哪能讓小丫頭過來。哥兒今日得空不得?姑娘在道觀裏等著呢。”吳媽媽越看衛若蘭越喜歡,恨不得天天見到他,本來以為小姐一輩子就這麽著了,出家修行,故後入土,不曾想忽然得此佳兒,再也不用擔心以後的香火傳承了。衛伯真是個傻子,竟將佳兒出繼,留個平庸之子繼承爵位,也不知道生的一顆什麽心。

    衛若蘭想了想,笑道:“今兒得空,這就和媽媽一起去道觀。”

    他在衛伯府呆著也沒意思,他受長泰帝倚重,祖母欣慰,三叔三嬸幸災樂禍,衛伯和衛太太則是極不舒坦,因此他休沐時常呆在外頭,凡是迴府必是給祖母請安。今日天色尚早,見完了妙真再迴府也不遲,畢竟妙真沒有事的話向來不找他。

    進了道觀,就見妙真在院中賞花。

    她穿著一身水田衣,麵龐清秀,身材瘦削,卻有一種仙風道骨的風姿。

    “蘭兒,你來了。”看到衛若蘭,妙真揚起淺淺的笑容,眼神裏透著一股慈愛之意,開門見山地道:“叫你過來,是有一件事提醒你。”

    衛若蘭忙道:“母親有事隻管說,孩兒洗耳恭聽。”衛二叔戰死後,妙真不肯再嫁,哪怕三書六禮並沒有行完,也沒有坐著花轎進衛家的門,她依舊是衛二叔之妻,哪怕她現在已經出了家,衛若蘭依舊尊她為母。

    妙真瞧著他清俊如玉的麵容,眉宇間和衛二叔略有兩分相似,心內感慨,道:“今兒一早老太太打發人來請我進府,商量你的親事。”

    衛若蘭一呆,尚未言語,便聽妙真續道:“先前你伯母想給你求娶史家小姐為妻,後來因故未能結親,前因後果老太太都與我說了。這迴,卻是老太太相中了娘家的侄孫女,意欲得到我的同意,然後再與你說,並登門提親。我想著,咱們母子倆和尋常母子不同,我到底是個出家

    人,你又是個有主意的孩子,是咱們二房一家之主,況且終身之大事,不是兒戲,豈能不問你的意見?因此,我先跟你說一聲,叫你心裏有底。”

    衛若蘭急忙道:“孩兒不同意今年說親。”

    妙真露出了然之色,笑道:“你向來有誌氣,我心裏明白,你放心,我沒有同意老太太的決定。明兒你有了好人選,就跟我說,雖然我出家了,可到底是你的母親,你的親事由不得衛伯和衛太太做主!”說到這裏,她眼裏閃過一抹淩厲之色,首現名門千金的傲氣。

    衛若蘭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

    當時他想著出繼後不必受製於衛伯夫婦,後來才知道是自己想得簡單了,如果他們想的話,依舊可以做主自己的婚事,隻是不如之前那般容易罷了。乃因衛母是祖母,隔了一輩,又是女眷,而妙真則是出家人,衛伯是一家之主,名分上是衛若蘭的伯父,衛若蘭無父,母又出家,根據國法家規,衛若蘭的終身大事就應由他來料理。衛若蘭年未弱冠,按照常理,也該由他這位伯父撫育教養,而非現在的不聞不問。

    以上,就是衛若蘭向長泰帝懇求婚姻自主之權的原因。

    當然,妙真未嫁守寡,後又出家,極得世人尊重,衛伯和衛太太如果不經過妙真的意思就做主衛若蘭的親事,雖說沒有違反國法家規,但名聲一定不雅,精明如他們夫婦二人,豈會犯了這樣的錯誤,橫豎爵位已和衛若蘭無緣,他們也懶得管這些事。

    隻是衛若蘭沒想到,衛伯和衛太太不管了,祖母反倒動了心思,他清楚祖母對自己一番心意,但終究不想委屈自己。

    妙真又笑道:“看你的模樣,莫不是早有了主意?”

    衛若蘭昂然道:“孩兒從前立誓,定要娶個冰清玉潔、才貌雙全、品格良善並且可心如意的好女子為妻,祖母的侄孫女孩兒都見過,都不如孩兒之意。”他想過讓妙真知道自己對黛玉有傾慕之心,但思及黛玉仍在守孝,山廟相見亦不能對人言,如若說出,未免壞了她的名聲,便強壓了下去,橫豎黛玉年底出孝,自己有大半年的時間用來謀劃。

    妙真莞爾,一旁的吳媽媽也笑了。

    吳媽媽笑道:“咱們哥兒說的是,咱們哥兒這般的人品才貌,自然要娶個舉世無雙的奶奶,才好綿延咱們一房的香火。”

    莫看衛若蘭說得斬釘截鐵,聽了吳媽媽的話後,卻不禁紅了臉。

    妙真讚歎一聲,道:“想法固然好,不過你是個哥

    兒,如何知道人家小姐的好壞?凡是治家嚴謹的大戶人家,哪一家不把小姐的言行舉止瞞得嚴嚴實實,是驕縱,是端莊,外人都是一概不知,應酬交際也未必能看出底細。就像你那好友柳湘蓮的親事,倘若陳太太和他姑媽不是姑嫂,他哪裏能娶到表裏如一的如花美眷?僅因皮相麽?”

    衛若蘭低頭,片刻後抬頭笑道:“母親說的話孩兒都記在心裏了。”

    不錯,絕色佳人未必冰清玉潔、心地良善,醜如嫫母的女子也未必就是粗俗鄙微,若以貌取人,終究不是正道。

    然而,他傾慕黛玉,也確是因那廟外的驚鴻一瞥而起,後來卻是想到了書裏記載的點點滴滴,心生憐意,若說世上誰人對黛玉最了解,除了寶玉外,無人能及得上他,加上平素留心打探到的消息,愈加了解她的為人品性,方鑄就今日之心。

    妙真笑道:“你知道就好,你行事有分寸,我也不來指指點點,明兒你若覺得哪家小姐合適,就跟我說一聲,我來打聽詳細,倘若好咱們就登門提親,倘若不好,咱們再選別家。”在妙真心裏,衛若蘭貌若潘安,才比子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好,自己死前不打算還俗,將來娶進門的媳婦得擔起二房中饋之責,必然不能草草而為。

    衛若蘭感激不已,連聲道謝。

    妙真了卻心事,也沒留他,道:“你沒迴府就先來我這裏了,不知道老太太在府裏怎麽擔憂呢,你早些迴府,莫在外麵流蕩。”

    衛若蘭遵命。

    出了道觀徑迴衛伯府,他因風塵滿麵,意欲沐浴更衣之後再去給祖母請安,不料剛洗完澡,換了幹淨衣裳,就聽有人通報說衛母房裏的丫鬟如意過來了。

    衛若蘭從記憶裏看了不少話本,最厭心懷鬼胎者,因此治家十分嚴謹,不管是外麵的宅子,還是在衛伯府的住所,不經通報,其丫鬟仆從都不敢自作主張地放人進來。

    理了理衣裳,衛若蘭道:“請如意姐姐進來。”

    通報的小丫頭出去片刻,打起簾子,如意彎腰進來,她穿著大紅襖兒,係著白綾裙子,頭發梳得油光發亮,一張容長臉兒,著實柔媚姣俏,更兼她身材已經長成,走起路來嫋嫋娜娜,含羞帶怯地給衛若蘭請了安,細聲細氣地道:“大爺,老太太叫大爺過去。”

    衛若蘭眉頭一皺。

    許是看過的話本太多,衛若蘭生平最厭此類女子,見到她們就想起話本裏頭說的爬床丫頭。府裏這樣的丫頭不止如意一個,不過是

    瞧著自己才貌略出色幾分,又有身份,便這樣趨之若鶩,倘若自己生得容貌醜陋,也無富貴,她們可還會如此?

    衛若蘭原本想向衛母之婢打探衛母心思,見如意這般作態,立時淡了心思,徑自出門前往衛母房中,剛踏進去他就後悔了。

    原來衛母身邊坐著一位年輕的姑娘,正和賈母談天說地,這位姑娘生得圓臉杏眼,柳眉櫻唇,不是別個,正是衛母娘家的侄孫女,衛若蘭亦曾見過的表姐程婉之,比衛若蘭大三個月,亦是十五歲的年紀,聰明端莊,素有賢名。

    衛若蘭心有不悅,他已猜到妙真說的衛母侄孫女必定就是程婉之。

    衛母見到孫子進來,不等衛若蘭行禮請安,便招手笑道:“蘭哥兒來了,快過來見見你姐姐,說起來,你們姐弟也有大半年沒見了。”

    程婉之抿嘴笑道:“姑奶奶忘記了,正月吃年酒時才見過蘭兄弟呢。”

    衛若蘭神色卻是十分淡漠,先給衛母行了禮,然後又見過程婉之,遠遠地坐在下首,接過如意送上來的茶碗,低頭吃茶。進了衛母的房間,如意就像變了一個人,端莊沉穩,落落大方,一看就知道是個恪盡職責沒有任何歪心邪意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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