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嵩與呂偉陽父子二人前腳剛走,張麗飛和王海菲就迴到了房間裏。


    “淳風,那兩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張麗飛迫不及待地問道,神色間還帶著些許的擔憂惶恐。


    “術士。”蘇淳風表情輕鬆,語氣溫和地說道:“你看你,現在都有點兒草木皆兵的意思了。早就跟你說過,沒必要擔心什麽……所謂的奇門江湖和術士,確實神秘了點兒,但還不至於動不動就傷害尋常人,放心吧。”


    張麗飛懸著的心放下,看了眼桌上的支票,道:“你,怎麽收下了?”


    蘇淳風笑著把支票拿起來,玩味地吹了吹,遞到張麗飛麵前,示意她和王海菲坐下,然後說道:“你這次被降頭師所害,說到底我有責任,他們也有間接的責任,所以既然誠心誠意甘願拿出點兒錢做補償,你就理直氣壯地坦然收下。不用考慮其它,更不用擔心,這本就是你應得到的經濟補償,我還覺得不夠呢。”


    “這……”張麗飛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收下吧。”蘇淳風笑嗬嗬地說道:“這種事情沒必要難為情,該拿就拿嘛。”


    王海菲看到支票上的數目,心裏微微一顫,從小家境生活拮據的她,對於出現在支票上動則百萬的數目,委實有些難以置信。不過她神色間倒是沒什麽吃驚的模樣,溫婉笑道:“麗飛,神秘的奇門江湖,還有那些神秘術士的行事為人方式,你和我不懂,你就坦然聽淳風的吧。”


    雖然張麗飛自小家境富裕,在影視學院這兩年,還有拍戲宣傳的忙碌奔走生活中,接觸過太多身價不菲的人物,也曾參與過花費數十甚至上百萬的宴席、活動之類場合,比之王海菲的眼界自然要高出許多,可真正遇到這種絕對堪稱一擲千金的事情,而且一百萬巨款就這樣如同拎來一包點心般眉頭都不帶眨一下地送給她做為補償……仍舊讓她感到吃驚和忐忑不安。


    猶豫著平複了一下心緒之後,張麗飛才點點頭,起身拿著支票走到書桌旁,夾進一本書裏,再塞到抽屜中鎖上。


    小心翼翼做完這些,突然又想到了什麽的張麗飛,坐迴到桌旁後,尷尬道:“可是這筆錢……淳風,好像也應該有補償你的吧?畢竟,畢竟他們是因為你,才肯拿出一百萬所謂的補償,而且袁老先生的這所中醫院,我們真就不打算支付醫療費用了麽?我總覺得,這樣做不合適。”


    蘇淳風笑著擺擺手,道:“不說這些了,一會兒袁朗來接我們去吃飯,下午他負責做導遊,我們在天府市好好玩兒幾天。”


    王海菲臉上浮現出一抹希冀的笑容。


    張麗飛也頗為開心的樣子。


    隻是,很突兀地,三人都安靜了下來。


    按理說,好友之間許久未見,本應該有著說不完的話,尤其是王海菲、張麗飛這樣的女生,更應該說說笑笑——哪怕是張麗飛月餘前被恐怖的降頭術所傷毀了容,可她早已走出了被毀容的陰霾,而且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很想念王海菲和蘇淳風,如二人這般深情厚誼多年的朋友,太少了。


    之前呂嵩與呂偉陽父子二人在時,張麗飛和王海菲很懂事地到外麵,也沒有心思去敘舊抒情,隻是詫異地談了下她們都不了解的那個神秘的奇門江湖,還有那些神秘的術士,以及,蘇淳風……


    隻是現在,為什麽突然間,久別重逢的閨蜜、好友,竟然就沒話說了呢?


    其實原因,三人心知肚明,但不能訴諸於口。


    蘇淳風對此,更是無奈——有些事無從解釋,也沒得解釋,越解釋越亂啊。私下裏,他倒是嚐試著和王海菲解釋過與張麗飛之間的感情事,隻不過王海菲太過於通情達理,委婉地打斷了他的解釋,無須解釋,也無需他做什麽保證……然而這樣的善解人意通情達理,反倒是更讓蘇淳風無措。


    還好此時護士小雲走進來,打破了令人尷尬的安靜,也間接地幫蘇淳風暫時逃離了三人坐,必有尷尬的境地。


    小雲說:“蘇先生,我們院長請你過去談話。”


    “好,我這就過去。”蘇淳風起身微笑應道,一邊和張麗飛王海菲說道:“你們先聊著,我過去一下。”


    “去吧。”


    ……


    來到僅一牆之隔的袁宅後院正堂屋時,蘇淳風神色間流露出一抹不易被人察覺到的詫異之色。因為來之前,他根本沒想別的,身為家主和院長的袁尊,邀請他過去,也不過是盡地主之誼尋常客套禮節,閑聊幾句罷了——蘇淳風雖然從不會盲目地狂傲自大,但也不至於沒有自知之明,妄自菲薄。他很清楚,以自己當前在奇門江湖上的名望,以及個人術法修為上的實力,絕對有資格讓袁家的家主重視,並且盡地主之誼的禮節。


    倒也不是說袁尊以及袁家,會多麽的想要討好他蘇淳風,而是現實社會、現實江湖中的人之常情。


    而蘇淳風,也不至於因此自鳴得意。


    隻是現在客廳內,袁尊、袁榮、袁賜欽、袁賜辛,以及袁氏一族另外兩家的主要人物,竟然齊聚一堂,這就有點兒不尋常的意思了。


    一番客套話之後,蘇淳風落座,一邊思忖著袁家人到底有什麽事,如此興師動眾地請來自己談話。


    “淳風,奇門江湖要組建江湖聯盟的消息,你應該有所耳聞……”袁尊微笑著問道:“你怎麽看待這件事?”


    蘇淳風稍稍一怔,繼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也難怪袁家人會如此鄭重其事地把他叫來了。想必之前呂嵩、呂偉陽父子來到袁家,談到了組建江湖聯盟的事情。不過,人老成精的袁尊,絕不會輕易在呂嵩的麵前,對江湖聯盟組建一事表態,想來袁尊也應該處在猶豫不決之中。


    而袁家其他人,對於此事的態度,應該是各有所見。


    蘇淳風不緊不慢地說道:“袁老,您應該了解我疏懶的性子,再說了,我又是一個年輕的晚輩,對這種江湖大事,可不敢發表什麽意見,也沒什麽興趣。您老詢問我的看法,委實讓晚輩不知如何是好啊。”


    “總不會,連想都沒想過吧?”袁尊笑道。


    蘇淳風流露出一抹靦腆之色。


    袁賜辛皺眉不喜,開口道:“春末,全國學生術士會議在京城召開,提出了整合全國各地學府的大學生術士協會,你當時是表了態的,而且江湖上人盡皆知,你與羅同華教授私下多有交流接觸。而羅同華、李全友的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僅僅是管理著全國的大學生術士,還代表著官方,與整個奇門江湖對話。我說‘對話’還算是比較委婉了,事實是什麽,淳風你心裏明白。”


    “嗯。”蘇淳風點點頭。


    “所以你應該,比我們更早知道這個消息的。”說到這裏,袁賜辛似乎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語態略顯不妥,為了避免顯得過於強勢迫人,他麵露出一抹淡然笑容,道:“江湖中人,其實都已經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當初整合全國的大學生術士協會,其實就是在為組建江湖聯盟一事鋪路,也是對奇門江湖各大宗門流派可能對此有什麽反應的試探。那麽,整合大學生術士協會的事情一切順利,接下來江湖聯盟的組建,也就顯得理所當然,並且有大學生術士協會成立多年,今年又迅速通過了整合的決策,為前車之鑒,江湖上各大宗門流派人士的抵觸,就會弱得多。”


    蘇淳風無奈笑道:“如您所說,我也是後知後覺……不過,我不明白袁先生您,跟我說這些話,是為什麽?”


    袁賜辛一時語塞。


    其實,他隻是看蘇淳風一副懶於去理會這起絕對算得上奇門江湖最為重大的事件,所以內心裏有些生氣,覺得蘇淳風太不把袁家人放在眼裏,所以才會忍不住以長輩的姿態語氣,去闡述幾句貌似你知我知大家都知的話,以便讓蘇淳風知曉,你小子沒必要在對你有情有義的袁家,擺譜裝傻,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個月前,袁家家主袁尊力排眾議乾綱獨斷,不收取張麗飛的高昂醫療費用,並以讓蘇淳風、張麗飛為袁家醫術做代言人的婉轉方式,使得雙方在經濟利益方麵貌似扯平,如此一來,既給了蘇淳風下台階,袁家的麵子上也能說得過去,還能進一步加深雙方的關係。所以在生活中從不貪戀錢財,也厭惡什麽事都要玩-弄心計的袁賜辛看來,袁家在蘇淳風麵前,已經擺出了足夠的誠意和友好。那麽,蘇淳風理所當然,也應該很坦誠地講述下自己對組建江湖聯盟的想法,確切地說,是希望以這種委婉的問話,得到蘇淳風哪怕一點點的暗示——官方那邊,到底是個什麽態度?


    其實莫說是袁家,當前整個奇門江湖上所有的宗門流派世家中,但凡有心者,幾乎都認為蘇淳風應該對此事的內幕更為了解。


    如袁賜辛之前所言,全國大學生術士會議上,蘇淳風當眾發言又參與了探討大學生術士協會整合後的規則事項。而且,那天晚上與東北郎家發生激烈衝突時,蘇淳風可是當著羅同華、李全友的麵,以強硬的姿態,迫使郎家家主郎延發下血誓,才勉強取迴了家族至寶星辰塔……


    蘇淳風憑什麽?


    答案似乎顯而易見——蘇淳風得到了羅同華、李全友的支持。


    再者,蘇淳風自兩年前入京大求學以來,在學生術士協會中與羅同華之間,可謂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對付,還有矛盾。根據江湖上有心人的調查,是因為蘇淳風心性疏懶不願意介入學生術士協會的事情,不願意與羅同華打交道等等。但奇怪的是,羅同華對不服管束的蘇淳風卻格外偏愛,不僅兩次讓蘇淳風成為京大學生術士協會的會長,蘇淳風在京城與術士鬥法並且力殺三名術士,從而入獄那次,羅同華更是親自插手幹涉,把蘇淳風從看守所裏給撈了出來。那時候,江湖中人還都義憤填膺摩拳擦掌,準備隨時站到蘇淳風的立場上為其搖旗呐喊助威。可事後想想……曆數蘇淳風入京大這兩年多來-經曆的幾次重大事件,這小子明擺著就是每每犯忌,卻屢屢平安無事。


    這次京城大學生術士協會組建,說好不參與的蘇淳風,又掛了個名譽副會長的名號。而且誰都知道,那個被幾乎所有人覬覦的會長寶座,在羅同華代表官方表態,由學生術士自行公平競選的前提下,基本上就是蘇淳風讓誰坐,誰就坐上去。


    這小子都有點兒布衣宰相的架勢了。


    江湖中人會怎麽想?


    哦,現在你蘇淳風又揣著明白裝糊塗,擺出一副置身事外,啥都不知道的姿態來……這他媽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袁賜辛心有不滿,蘇淳風也覺得冤枉——我招誰惹誰了?


    袁尊輕輕咳嗽一聲,瞪視了袁賜辛一眼,繼而微笑著神情和藹地說道:“淳風,奇門江湖組建聯盟這件事,非同小可,我也是幾天前才接到了李全友先生的電話通知。至於是否加入江湖聯盟,袁家上下並沒有異議,隻是這組建江湖聯盟的前期籌備、協商,以及其它方麵的工作,袁家是否盡心盡力參與其中,大家的意見有所不同。恰好今天在你來之前,四生門門主呂嵩呂先生,和他的兒子呂偉陽,從我這裏剛走,也談到了這件事。唔,你在麗飛那裏,應該也見到他們父子二人了。剛才郎兒叔叔那番話,也沒別的意思,你不要誤會。隻是大家都知道,你和羅同華教授熟識……所以,我們很想聽聽你的意見,權且幫袁家出個主意,如何?”


    這樣的話說出口,蘇淳風自然明白了袁賜辛為什麽會說那番話,而且明顯語氣中流露出不滿之意。


    隻是這種事情,他怎麽給人出主意?


    他也沒內幕消息啊。


    當初從縱萌口中得知消息,繼而在華清大學校園裏提醒了白行庸之後,蘇淳風就已然有些懊悔,畢竟今生的奇門江湖,已然與前世那個奇門江湖的發展軌跡,逐漸有了偏離。比如前世的奇門江湖上,縱萌還未來得及大學畢業,就應該是被千麵笑閻羅屠惜擄,殺死在了京城,所以蘇淳風前世踏足奇門江湖之後,並沒有聽說過天下第一縱仙歌,有個天賦資質絕佳的幼子縱萌。另外,蘇淳風前世進入奇門江湖,也沒有聽說過世間仙人胡四的存在,如果那個時空中有過胡四此人,那麽他應該也是在蘇淳風進入江湖之前,死了。


    還有許多許多本不該死,或者說不該死得那麽早的人,今世的奇門江湖上已經被蘇淳風給幹掉了。


    前世江湖有仇怨。


    今生,謹慎小翼的蘇淳風仍舊沒能置身江湖之外,到現在還是背負上了諸多不同於前世的恩怨情仇——總之,今生因為他身份的不同,所處環境的不同,卻同樣在江湖上聲名赫赫的緣故,這個江湖……


    大勢上,會不會出現巨大的偏離?


    蘇淳風知道蝴蝶效應是什麽意思,但不知道,自己這隻重生而來的蝴蝶,會否間接地改變奇門江湖的曆史發展軌跡。


    “我明白袁老先生您的意思,隻是……”蘇淳風苦笑著搖搖頭,道:“你們可能有些誤會了,無論是全國大學生術士協會的整合,還是當前要組建江湖聯盟的事情,我都從來沒想過要參與其中,也從沒有提前得到過什麽消息,更沒有為此出謀劃策過。正如我在全國大學生術士會議上所說,我從來不想涉足奇門江湖,哪怕是現在我已然陷入其中拔不出腿來,仍然是這樣的態度。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樣的心態想法,或許會讓你們內心裏誤會我很虛偽,也顯得矯情,可事實就是這樣。坦白說,剛才呂嵩父子向我提到了這件事,在對以前的一些所作所為,向我誠懇道歉後,也懇請我對這件事表個態。”


    不用說那麽詳細,在座者也都明白,呂嵩所謂的要蘇淳風表個態,與袁家希望蘇淳風說說個人看法,不同。


    呂嵩是懇請蘇淳風不要在組建江湖聯盟一事上,阻攔野心勃勃的四生門借機博取名望地位。


    而袁家,則是想知道點兒內幕消息,從而提前做出抉擇。


    袁賜辛忍不住問道:“你怎麽說的?”


    蘇淳風笑了笑,道:“江湖組建聯盟,與我無關,不參與,不表態。”


    袁家的幾個人麵麵相覷,各自認真思忖。


    “這件事,宜早不宜晚。”袁賜欽率先表態,道:“雖然青鸞宗宗主縱仙歌,已經最先表態不加入江湖聯盟,但那是因為青鸞宗和縱仙歌的實力,有資格獨身聯盟之外,仍舊不被人小覷,也不擔心利益會有損失。可青鸞宗不加入,其它宗門流派肯定會爭相加入其中,四生門呂嵩今天主動前來,懇請我們的支持,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我袁家雖然不至於去自不量力地爭奪盟主之位,但……”


    “我不同意提前表態,更不同意我們參與到組建聯盟的前期籌備過程中。”袁賜辛絲毫不考慮大哥的麵子,直言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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