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這天,按照賈光達副鄉長的口頭通知,郭鳳秀今天要到鄉政府報到,當文化專幹兼招待員了。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清晨,當山那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郭鳳秀的母親就起來了,她來到廚房,點燃柴火,躡手躡腳的做好了飯菜,還特地打了兩個荷包蛋,放上蔥,放上白糖,等著女兒。

    湘南一帶農村有一個老規矩,說是出門在外,吃了蔥,聰明伶俐;吃了白糖,日子會越過越幸福,生活道路會無比甜美呢!

    等郭鳳秀醒來的時候,太陽光已照射到窗欞上了。外麵山上幾隻小鳥嘰嘰喳喳的叫喚著,充滿著活力,好像在迎著新的一天到來。

    郭鳳秀披衣起床,問母親:“媽,外麵是什麽鳥兒在叫,吵得我很早就醒了!”“是喜鵲在叫,是好事呢。”媽高興地迴應道。

    郭鳳秀刻意地梳洗了一番,照了照鏡子,還算滿意,她兀自笑了。她想,我一個農村女孩子,今天到鄉政府上班,算是老祖宗燒了高香,可到政府機關給人的第一印象重要著嘿。她左思右想,覺得穿著打扮尤為重要。俗話說,三分人樣,七分打扮。此時此刻,她郭鳳秀最不滿意的就是還沒有選好究竟穿什麽樣兒的衣服合適……

    吃飯的時候,哥哥郭來慶從隔壁過來了。哥哥是衝洞村的村委主任,頭腦靈活,很會打經濟算盤,又會見風使舵說奉承話。這樣一來,郭來慶深得駐村鄉領導賈光達的賞識。郭來慶看到妹妹福星高照,要到鄉政府上班,有了出息,做哥 哥的是過來人, 總要囑咐一番。有人說,林溪鄉政府院內廟小風大,當心作涼;也有人說,林溪鄉政府猶如一片森林,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還有人說,林溪鄉政府這口塘深著呢?郭來慶尋思著,妹妹是母親的掌上明珠,沒吃過苦頭,容易飄飄然,如今社會上的陷阱多的是,能順利跨過去,那一輩子就是幸運的。如果跨不過去,那是會很慘的。六十年代最困難的時候,妹妹剛滿周歲,父親因病撒手西去,母親孤苦伶仃,一瓢水一勺粥的好不容易的將兄妹倆拉扯大,可憐天下慈母心啦。

    “小妹,你去鄉裏工作,是件大好事,做哥的也很高興。但是,你如果把握不住自己,興許又害了你嘿……到了鄉政府後,一是要多做事少說話;二要尊重領導,注重搞好團結;三是多看書多學知識,對已終身受益;四是慎重交往,切記分清優劣……餘下的則靠你自個多思量,自個兒把握好了。”“哥,我記著呢!”郭鳳秀不屑一顧地說。

    臨走時,郭鳳秀跑到樓上翻箱倒篋尋找合適的衣服,最後選定了鄉林業專幹張海平送的海軍衫上衣,褲子選定了從縣武裝部門市部買來的那條草綠色的確良女式單褲,拿起來一試穿,謔,一照立櫃上的大玻璃鏡,果然得體漂亮。她細細的又梳理了一下昨日剛理的學生運動頭,並且在那迷人的櫻桃小嘴上又抹了一層淡淡的口紅……

    她嫵媚的笑了。

    郭鳳秀出生的自然村叫茶花村。

    茶花村依山傍水。林溪河以高高的天獅仙山為發源地,開始是涓涓細流,慢慢的變成小溪了,在無數山間纏繞奔騰後,又經過九曲十八彎,就像一條碧綠好看的飄帶,飄到了茶花村門前。漸漸地,小溪流又變成小河了。

    茶花村有十幾戶人家。過去,一條供商賈小販們販鹽賣米的古老青石板路從村莊中間對穿過去。解放後,衝洞村修起了簡易的公路,原先這條青石板路走的人就少了,人們隻是由此去田間勞動,去山裏砍柴,去菜園子裏摘摘菜,偶爾走走罷了。

    據上了年紀輩份的老人們說,在過去,這條青石板路一頭連著廣東,另一頭連著江西的贛東北呢!看著那還泛著青綠起著苔蘚兒的青石板路,人們大可不必去追溯它那悠久古老的曆史,但人們卻有閑心刨根問底去探究那青石板上的每一個故事,以至長久流傳……

    茶花村有些與其它村落不同的是,村莊後麵有一片相當集中約有兩 百餘畝的油茶山。守著這片油茶山,人們炒菜、炸些吃食不愁無油,且這裏的油茶山因土質優良之緣故,榨出的茶油澄黃清亮,炸出的食品又香又脆,在當地墟場上很叫賣。每年秋天,寒露或霜降一過,茶花村的男男女女就上山了,采摘著一樹樹豐收的油茶果,茶花山裏就充滿了打情罵俏的笑聲,還不時飄蕩著一陣陣采果的對唱歌聲。待滾圓的油茶果攤在曬穀坪被晾曬得開裂後,一家一戶晚上點著油燈去掉粗殼選著油茶仁,一簍簍一籮籮都是裝得滿滿的。於是,靜處於林溪河畔閑得發慌的油榨坊就開始繁忙起來了,清亮的河水嘩嘩流淌著,並不時利用其落差勢能,推動著沉重的碾盤,“哧呀 ——哧呀”的碾壓著放於碾盤內的油茶仁,一會兒就可看到仁粉翻滾。仁粉一勺勺的添加到灶上的大甑上進行蒸熟,然後倒入固定的鐵圈環中,由油工一腳又一腳的將滾燙的熟仁粉踩成粗油餅,然後又將粗油餅搬放到榨油槽中,一摞摞排放好。此時,榨油的漢子赤著古銅色的上身,在一片“咳喲、咳喲”的號子聲中,懸掛在房梁上的粗壯沉重還顯油光發亮的帶有鐵頭的榨槌,蕩悠得老高,落下來時,則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楔於粗油餅一頭的楔子,發出“咚咚咚”沉悶的響聲,這時,油盆裏就汩汩的流淌著滾熱滾熱的茶油。如有燜熟的糯米飯,則可就著流油滲進糯米飯的當兒,稍稍攪拌,就可吃得噴香,以至吃得滿嘴流油。

    榨油坊裏的香氣, 隨著屋裏的熱氣嫋嫋升騰著,並不時和著煎蒸油餅的大甑冒出的乳白色蒸氣,一起升到空中,一兩裏路也能聞到香氣,順便將茶花村也裹挾到香的彌漫中去了……

    茶花村的茶果采摘完後,不管是豐年還是歉年,這座經久不衰的茶山又會呈現一番景像。一棵棵油茶樹,像卸去重負似的,又恢複了以前的韌勁,昂起著枝椏,搖曳著橢圓形的厚綠葉,潔白無瑕的花朵盛開著,淡黃的花蕊中間,溢滿著濃鬱的糖汁,在雨露的浸潤下,甜蜜馨香,數不清的蜜蜂在上麵飛旋采擷著,嗡嗡叫個不停。閑不住的花蝶,振動著雙翅,也來湊著熱鬧,在那美麗的茶花上輕歌曼舞。於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精明的茶花村人打起了茶花的主意,每家農戶的房角屋簷掛起了滿是篩眼的蜂桶,數不清的蜜蜂進進出出,搬運食物,好不熱鬧。那滿村的蜂鳴,猶如悅耳動聽的古樂器日夜在茶花村演奏……

    遠望去,茶花山白花茫茫,插於中間猶顯綠意的幾塊竹林,碧綠青翠,猶如少女的頭上青絲滿周綴滿了鮮豔的白色花朵,有眾星拱月之美麗。久而久之,因形似貌,茶花村因此而得名。深秋時節,凡經此地的過客,都要返頭看那漫山遍野都是白花的山腰,佇足聆聽那美妙絕倫樂曲般的蜂鳴,貪婪的嗅著那從油榨坊飄過來的沁人心脾的馨香味兒。

    俗話說,山青水秀出美女。茶花村因地理位置特殊,環境優美,這裏的女人就長得漂亮。人們發現,大姑娘一個比一個出落得靚麗,小媳婦一個比一個風情萬種。說來也頗奇怪,男人們卻長相一般,高個很少,一般都是中等個兒,還有不少矮矬兒。這裏的男人膚色黝黑,臉龐黑不溜秋的,但都心地善良,老實巴交的如“木佬”一般。有人說,這裏的男人經年累月在山裏勞作,秋冬季沒日沒夜的在油榨坊裏榨油幹活,興許是累黑的,也許是被那黑唿唿滾燙的茶油熏黑的呢!至於這裏的女人,做做飯,奶奶孩子,偶爾做些女紅,一般不到戶外幹活。女人們洗的是清清林溪河水,吃的是清亮茶油炒的菜肴,還有那甜蜜蜜蜂蜜糖泡水解渴,臉蛋兒身蛋兒不漂亮才怪嘿!久而久之,茶花村就讓人們覺著有些神秘感,好像這裏蘊藏著奇異功能似的。這裏的女人不愁嫁,這裏的男人不愁找不到婆娘,因為哪怕是長相一般的女人娶過來,經過茶花村的自然洗禮,一兩年也會變成風姿綽約的小媳婦,令人眼裏射出妒火。據說,不知是哪一茬封建王朝的時候,這裏還出過妃子呢!

    茶花村有了美的聲譽,人們自是不甘寂寞,人們自然而然地在“美”字上作起了文章。還是應了那句老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美”也能發大財。蠢就蠢在這裏的男人就是天生孬種似的,生在福中不知福,一天到晚就是傻幹活,他們倒不在乎於女人美不美,娶的婆娘美起來了,最多增加點夫妻親熱時的情感和性欲,還不是照樣墊床板生兒育女,而且兩人廝守久了,還不照樣是一盤嚼之無味的老菜罷了。而女人們可不這麽想,她們想,自己的男人不過是那種白天勞作晚上睡覺做完那檔子事就打著如雷大鼾的“憨漢”,可山外的世界是什麽樣呢,山外的男人也是這個味兒嗎?她們一無所知。女人閑著無事,納鞋織布湊在一起時就閑聊,聊起來心情就有些放浪……有的女人說,老吃這一碗老菜,膩著乏味呢。也有的女人說,“紅杏出牆”險著啦,雖說不像有些閉塞野蠻地方將男女捆綁進豬籠要沉潭,可在鄉黨聚集的“親們”酒或“邀會”酒席上,奸男淫女是要用草繩捆在祠堂柱上示眾的呀!女人們一聽這些嚇人的話,都驚得咋舌,半天做聲不得。

    一時間,茶花村風清弊絕,道不拾遺,夜不閉戶,男女老少規規矩矩,相安無事,好幾代都未發生過男奸女盜的醜事。

    清朝末年,當朝腐敗,國運衰落,農村好多正派的民情風俗遭到衝擊。男的抽大煙,玩女人,納妾娶小老婆已成一種時尚,許多殷實富豪人家爭相仿效,互相攀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女人雖然飽受封建禮教的禁錮,沒有婚姻自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死了丈夫還要逼迫其“守節”,以換取那一錢不值的“貞節”牌坊。但是,久而久之,女人的思想也開始活泛起來,在城裏,女人專門盯住達官貴人,專門瞄準好色的男人,開妓院,設春樓,不掏幹踏進門檻男人的錢包是不會善罷幹休的。還有一些小地方的女人,在交通要道,在官家公差人必經的驛站,大量開設店鋪和設立客棧,名曰“旅館”或“夥鋪”,實為春樓“窯子窟”,專掏過客的錢財。

    茶花村地處偏僻的山旮旯,房舍挨著層層梯田挨著重重山,出門是山,抬腳是嶺,雖有茶花山這片美景,居久了,也被四周簇擁的大山圍堵得有些憋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此處的人兒要想活泛一下,要出去走走,總覺得這大山深處離外麵的世界很遠很遠。那些個男子漢偶爾還去縣城走過一兩趟,知道縣城裏有寬敞的十字街,知道縣太爺穿的服裝也很威風,出門時都是八抬大轎抬著,前唿後擁的。男人們還開著眼界,縣城官道鋪的青石板也比茶花村的青石板又長又寬又滑溜,還有那店鋪都是一溜拉長的特惹眼。而身居山裏那些纏腳的女人整日圍著鍋台紡車轉,就是想去外麵看看,那尖尖小腳也耐不住坎坷的山路磨啊……

    好多年後,茶花村也有了改變,有了一條窄窄的通往外麵世界的青石板路,是當地一些頭麵人物通過“寫捐”立碑籌款一節一節修的,青石板路正好從茶花村對中穿過。舊時年代,有些偏僻角落,為了方便過客和官家出差送公文什麽的,往往按地域劃分,設置五裏一亭,便於挑擔者或過客歇腳納涼或躲避風雨小憩;又設十裏一鋪,便於過客打住宿營,有人稱店鋪,也有人稱為客棧或旅館,反正一個意思,是吃喝拉撒睡的地方;還設二十裏一驛站,是專門招待公家人送公文或接轉郵差什麽的。自從有了這條青石板路,到廣東販米挑鹽的人從這經過,天天絡繹不絕,來來往往,好不熱鬧。這裏雖然沒有設立店鋪客棧,遇有小商小販或挑腳夫什麽的趕路不及時,因天黑路暗也不得不在茶花村哪家借住一宿,臨走時,給主人家點什麽新鮮貨物或小樣毛皮之類的東西,也算是個交情和謝意。這裏雖然沒有設驛站,但常有公差人騎著高頭大馬從這裏得得的馳過,大人小孩們看著也覺新鮮……

    也活該茶花村要換換麵貌了。秋冬交接季節的一天,一個外地客從廣東沿海販完山貨迴來,不緊不慢的往迴趕,這迴生意十分火,確確實實是狠狠的賺了一把,腰包鼓鼓的,心中好不高興。他本想在大城市裏開開洋葷風流風流,可兜裏錢太多,又怕那些風騷娘們兒敲竹杠,於是,頭腳剛進“逍遙樓”,後腳又抹油趕緊溜了,氣得愛財如命的老鴇連臉都歪斜了,跺著腳,指著他的後腦勺直罵“吝嗇鬼”。這位外地客,一路走著一路哼唱著調情小調,腦海裏美滋滋的想著:那春樓裏的妓女風騷各異,情調萬種,一個更比一個耐看,真想撲上去啃她兩口;也真夠邪門的,胖瘦不一,卻各有春秋。瘦的扭著水蛇腰,張開緋紅的小嘴一個勁的浪笑,就像一個美麗的妖精張開著血盆大口要吃人似的;胖的蹶著肥臀,滾圓滾圓的腰身,那胖奶子被薄薄的緊身衣繃緊得就像兩座高聳起的“富士山”,確實誘人。這名外地客,想著想著,嘴角情不自禁地流出來些許涎水來……

    外地客背著褡褳,曉行夜宿,走了數日,傍晚時分來到茶花村,太陽已溜下山去了,光線開始暗淡下來。如果繼續走下去,還得翻幾座高山涉幾條河流共七八裏山路才能到達客棧,因為有些山區實在偏僻,要經過二十來裏山路才有客棧。眼看著夜幕降下來了,這名外地客頓時沒有了主意,趕路吧,翻山越嶺遇上土匪搶光錢財事小,弄不好命也得搭上,就是不遇土匪,那豺狼虎豹碰撞上也不是鬧著玩的呀!可外地客轉念又一想,這茶花村又不是客棧,人生地不熟,誰家願意接納我這個不速之客呢。

    沿著光光的青石板路,外地客開始徘徊起來,正在憂慮之時,一名去喂豬的“胖大嫂”打這過,見一個陌生人在路上像“倒路鬼”似的,頓感驚奇,忙湊上去,張開甜嘴說道:“這位大哥,這麽晚了去哪?”外地客聽有人搭話,其腔調還是女人聲,頓時來了精神,忙說:“我是離這很遠的江西人,趕不上住店了,正愁著呢!”“唉呀,這位大哥見外了,俗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人在外誰不幫誰呢? 這樣吧,你要不嫌棄,到我家但住一宿不妨。”這“胖大嫂”說起話來快言快語,熟人一般,並且有些仗義,俠士一般心腸。

    “那就謝謝大嫂了。”外地客找到了落腳點,滿臉堆著笑,心中竊喜。他想,今夜有個投宿處,明早趕路也不遲,反正錢財和人身安全是大事。

    “胖大嫂”的家就在青石板路邊,十幾步路就到了。

    “胖大嫂”的家很簡陋,兩間破瓦房,其二層是用十幾根瘦木架在土坯牆上,然後鋪上木板,算是二層木架土坯房了。這二層樓房用途各異,樓上是用作裝穀和鋪床睡覺的地方,樓下除廚房有灶有桌有碗櫃有條凳有板凳及幾樣燒火作飯的工具外,就算雜房裏的東西多了,幾樣作田侍弄土地的鐵器用具和木製耙類的東西,占去了不少空間。牆角一個破櫥裝著亂七八糟的東西。看這零亂樣兒,用一句“一貧如洗”的形容詞一點也不為過。

    “胖大嫂”領外地客進屋後,忙招唿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往灶間添加柴火,火燒燃後,“胖大嫂”手腳麻利,接著一陣嘩嘩啦啦響,淘米洗菜,切肉剝蔥倒油,鍋碗瓢盆就動作起來了。一個小時之後,飯菜上了桌。“胖大嫂”按禮待來客的規矩,將外地客安於上首坐了。

    就著昏暗的篾片火,外地客發現,餐桌上還是很豐盛的,一碗臘肉炒筍幹,一碗幹麂子肉炒白辣椒,還有一碗魔芋炒酸辣椒,另加一盤黴豆腐。外地客在城裏的大排檔餐館吃膩味了,這農村菜肴口味也就使他胃口大開了。他想,走了半天路,饑渴難耐,吃飯饑不擇食呢!想當初,難怪乾隆爺微服私訪下江南,在山上肚子餓得咕咕叫,采來野菜野果充饑,還說這些東西是天下美味佳肴嘿。

    這時,“胖大嫂”又從灶間端出一壺滾燙的米酒,笑眯眯的給外地客篩上,說:“山村僻野沒什麽好招待,粗茶淡飯,不好意思呢。”“萍水相逢,承蒙大嫂關愛,感激不盡呢。”外地客連聲道謝,乘著醉眼朦朧之際,他用眼瞟了一下“胖大嫂”,發現“胖大嫂”也是紅豔豔的臉龐麵如桃花了,雖然體形胖些,好像還耐看。

    他怯怯的問:“大嫂,你丈夫呢?”“唉,甭提他了,那死鬼已於三年前得了癆病整日吐血歸西了!”“胖大嫂”快言快語,和盤托出,對丈夫的離去沒有半點眷戀。

    “你們母女倆沒有一個大男人在身邊,度日也不易啊!”“可不是嗎,我女兒翠巧兒十五六歲了,還沒有一套像模像樣的衣服,人雖長得漂亮,沒有好衣服穿照樣醜陋不堪。你看我一個婦道人家,既要請人耕種,又要忙屋裏的事,裏裏外外一大攤子事,要不是身體壯實,恐怕也累垮了……”隨即,“胖大嫂”從眼角竟擠出幾滴淚來。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世上千條路,全靠腳來走,哪一條路看準了都可救窮呢!”外地客眯縫著三角眼,很有興致的說道。

    “唉,這位大哥有所不知,身在這窮山溝,幹啥啥難喲。上山打獵沒有好槍法,販賣山貨又沒本錢,難道還讓我吃包不怕羞恥的藥,去賣身不成?”“胖大嫂” 也麻著膽子大膽地迴答道。

    “是啊,賣身子當然能掙大錢,既不費力,又不費本錢,在廣州那些大口岸的地方,做那事的女人多啦……”外地客瞪著狡黠的目光,說著下流話,淫邪的眼光又直往“胖大嫂”的胸脯瞄,“胖大嫂”都被瞧得不好意思了……

    夜深了,外地客被安排在樓上一間緊挨著青石板路被土坯牆隔開的小房間裏休息。借著幾根薄篾片的火光,外地客看著這簡陋的房間還算整潔,除了幹淨的床鋪外,還有一個裝糧食的廒,還有幾個布滿塵埃的壇壇罐罐和幾把坐椅,再沒有其它的雜物了。再瞅瞅門,房門沒有插銷,也沒有土鐵扣,外地客搬了把坐椅輕輕頂上,然後解下裝銀子的錢袋,躡手躡腳的尋找地方藏匿。掀掀倉廒,倉廒被鎖上了。掀開床鋪草席,底下是一層層薄薄的稻草,也覺得不保險。他仰頭觀望搜尋時,發現屋頂瓦片之中有很大的間隙,他喜不自禁,拿把椅子墊在倉廒上,人站上去,選準角落的瓦片間隙,將錢袋子藏了進去……

    夜闌人靜。

    外地客躺在床上,也許是疲乏至極的緣故,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外地客被“咣當”一聲脆響驚醒了,但他沒有吱聲,他相信肯定沒有外賊侵入。他佯裝沉睡,不時發出一聲聲打雷似的鼾聲。他同時在黑暗中警惕著,微睜雙眼,借著朦朧的星光,發現是“胖大嫂”,頓時又鬆了一口氣。他想,深更半夜的,這“胖大嫂”如果是來偷錢,量她不是神仙,根本找不到那隱秘的地方;如果她是來偷情?正合吾意!這僻野山鄉的,你有情,我有意,這不兩全其美麽。外地客在心中揣摸著,竊喜暗笑著。

    “胖大嫂”摸摸索索的上了床,撩起被兒靜悄悄的躺在了外地客身邊,她用手開始在外地客的身上探摸著,碩大的胸脯柔軟軟的向外地客靠了上去。果然是來偷情。外地客那顆花花心被撩撥得有些按捺不住,但在外鄉僻野的村舍又不敢造次,生怕這事一主動,掉進陷阱就後悔莫及了。他在靜靜的等待著,假裝怯場發肉寒…… 可“胖大嫂”不依不饒,進攻態勢一浪高過一浪。外地客心中有底數了。他想,憑著自己多年風月場上的經驗,有毒的肥肉不能吃,至於送上門來的野食,不吃才是傻瓜呢!他一個鷂子翻身,撲上去壓住了這誘人的肉團,頃刻間雲雨起來,樂得鸞顛鳳倒,和“胖大嫂”一起上演了一幕“資源共享”的溫柔戲……

    溫存過後,外地客叫“胖大嫂”點燃篾片,他興奮地從瓦片間隙中取出錢袋,將一大把碎銀交到“胖大嫂”手裏,“胖大嫂”一瞅,天哪,母女倆一年還掙不到這麽多呢!驚喜之餘,她問道:“大哥,你這是幹啥?”“給你母女倆解解窮嘿。”“明天上路嗎?”“胖大嫂”詢問著。

    “明天一定得走,這已經耽誤一天行程了,還有一筆生意在等著我呢。”外地客摟著“胖大嫂”,雖然有些舍不得離開,但嘴上還是這麽說著。

    “那我會想你呢……”“胖大嫂”還真的動了感情。

    “那不難,一月半月的我跑廣東販貨,來迴都在你這裏打住歇腳,就怕你到時又有了新的相好變心不理我了呢……”外地客信誓旦旦,對“胖大嫂”好言相慰。

    “你說話算數?”“說話算數。”兩人嘻嘻的又歡愉了一陣子……

    天亮了,外地客要上路了。

    “胖大嫂”給他烙了十幾個火燒,還送了他幾斤黃澄澄屬於上等的茶油。為他整理好褡褳,將他送到村口的古楓樹下。

    臨別時,“胖大嫂”有些淚眼濛濛地說:“這位大哥,你這一走,不知何時相見,你慷慨救濟了我們,很是感激,但時間一長,我們母女倆又會受窮,那咋辦呢?”“大姐”,外地客突稱“胖大嫂”為姐了,裏麵竟多了一層昵稱的意思了。外地客眨巴眨巴眼睛,欲言又止,但還是說了:“我告訴你一個秘方,保你一世不受窮……”“什麽好秘方?”“胖大嫂”瞪著大眼問道。

    “今天我是過客,隻因你我昨晚萍水相逢,逢場作戲,而且露水夫妻一場,我就慷慨解囊了。你好好尋思,好好想想,這青石板上每日過客多多,你如果如法常留客,你不富才怪呢!”“唉,你說的也是,我一個婦道人家,正因為丈夫死得早,自己尚年輕,寂寞難耐,這才跟你逢場作戲一番,如果常留男人在我家打住,寡婦門前事非多,別人會指脊梁骨嘿……”“大姐,凡事都可變通呢。不是要你像大城市裏掛牌懸匾的去做那生意,而是常在路邊和過客搭搭話,以關心為名挽留過客,加上你的風騷,哪有不吃腥的貓呀!貓吃腥慣了,這常來常往,你生意不火才怪呢。再說,這年頭是笑貧不笑娼,手中有錢就是草頭王,管他閑人沒事,愛嚼舌頭讓他嚼去……”外地客將主意全給她點透,“胖大嫂”一門心思脫貧去窮,也連連點頭稱是。

    外地客已經走了好遠好遠,“胖大嫂”還怔在那裏……

    外地客走後,這“胖大嫂”真的操起了這不費成本的皮肉生意。外地客還來過幾次,當然,“胖大嫂”自然是好酒好飯招待,不必說,晚上照常陪侍外地客,重溫舊夢。每次相會,外地客依然出手大方,喜得“胖大嫂”整日樂嗬嗬的,鞍前馬後的周到服務,生怕怠慢,屁顛屁顛的忙個不停。此檔生意一開張,“胖大嫂”自是收刹不住,外地客不來的時候,“胖大嫂”不可能忠貞不二,自然是隨時應付販米挑鹽的其它過客了,打打野食自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半年過去了,外地客一直沒來。有的人說,外地客失去了自由,被老婆揪住了把柄不讓他出外了;也有的人說,外地客在沿路尋花問柳,又有了新歡,把“胖大嫂”給遺棄了;還有人說,這外地客被“胖大嫂”掏空了身子掏幹了錢袋,想來也來不了了。但是,不管人家怎麽說,“胖子嫂”好像臉皮厚了,對此毫不理會,隻要自己有錢,閑言碎語她才不管呢。一年下來,“胖大嫂”一鳴驚人,竟請人在青石板路旁蓋了一幢飛簷翹壁的樓房,一樓的木柱還上了紅漆,窗子都裝上了能照得起人影的玻璃,一塊製作精美有些古色古香的匾牌上花重金請當地的老先生書寫了“悅來客棧”幾個燙金字,屋樓垂吊的一串串燈籠在晚上將青石板路照得紅彤彤的……

    茶花村的人,開始總是看不慣“胖大嫂”,惹得一些人對她咬牙切齒的妒恨,一天到晚對她說三道四,髒水總往她身上潑。時間久了,眼瞅著“胖大嫂”越來越露富,心中也癢癢著,便暗暗跟著效仿起來,也在青石板路邊你一間我一棟的蓋起了頗為洋氣的小樓,雖然沒有“胖大嫂”的氣派,但也像臉麵一樣瞧得上臉子。這些小樓,也請有文化的讀書人給取了店名,掛上了紅豔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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