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迴到鄉政府時,已是晚上七點多鍾了,早已過了開晚餐的時間。沒有辦法,江擁軍點燃煤油爐子,煮了兩碗光頭麵,兩人將就著吃了……

    離中秋節越來越近了,夜裏的月光在空中也開始明亮著,銀盤開始滾圓起來。月光照在山裏的林中,林中樹木披上一層淡淡的銀輝,連那些幽暗處也顯得有些活力了。月光照在小河上,嘩嘩流淌的河水閃著銀輝。處於靜謐大山的林溪鄉,在秋的月光下,山河就像鍍上了一層銀,到處都在流淌著銀的光輝。月亮冷亮冷亮的,有束束銀亮柔情依依的湧進了陳濤的房間,伴著不太明亮的電燈光,房間立時顯現著忽明忽暗的斑駁來。陳濤靜靜的坐在窗前,讓月光透過玻璃窗在自己身上無聲的流淌著,他覺得這樣很好,覺得山裏秋的月光是那麽的美妙,是那麽的無私,是那麽的崇高,是那麽的讓人敬仰。他慢慢的起身,雙手輕輕的推開一扇小窗,讓月光一縷縷的徑直射到身上,他感到很愜意。窗外不遠處,有一棵很大的雲珠樹在微風的吹拂下,不停的搖曳著,地上的暗影也隨之不停的晃動起來。風搖動著枝椏,晃動著茂密的樹葉,枝葉搖頭擺動之時,發出一陣陣好聽的聲音來。再遠一點的鬆林處,一陣緊似一陣的鬆濤聲傳來,“嘩唔——嘩唔”的比世界上任何樂器演奏的聲音還要動聽數倍。

    陳濤豎耳靜聽著,他覺得林溪鄉自有它的特色所現。無與倫比的秋月,加上美妙絕倫的林濤,再加上靜謐的月亮,該是任何詩人都會拍案叫絕的境地。想當年秦少遊與蘇小妹結婚之月夜,雖有“雙手推開窗前月”的美景良辰,又有“一石擊破水中天”的浪漫色彩,但與林溪鄉的月夜相比,也會遜色少許……

    陳濤的思緒漸漸的融進了大自然的美景中去了。他總覺得自己肚中墨水太少了點,否則也可學學朱自清,仿照《荷塘月色》描摹一下林溪鄉的月色,也陶冶一下自己的情操,讓不快的煩惱消失得幹幹淨淨。如果每晚的夜色都如此,每晚的風都這般柔和,每晚的月亮都這般明亮皎潔,那麽,哪怕一輩子在這山區工作,也算是一種福份……

    附近的曠野是寧靜的,連鄉政府院內也很安靜。因電壓不足,在大會議室看電視的人早已走了。要是有一點聲音的話,那就是從鄉幹部的某一個宿舍裏還傳來一兩聲打撲克鑽桌子的碰撞聲。

    陳濤將煤油燈點著,正待看一會兒書,剛把一本美國人斯諾寫的《西行漫記》打開,房門就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而且還越敲越急。待把門打開,鄉農技員賀耀輝領著一個約摸四十歲左右的農民進來。陳濤忙讓坐。小賀說:“這是縣政協委員李宗敏,他是我們林溪鄉的造林大戶,他有急事找您。”隨即,小賀又說了聲“你們談吧”,然後,快手快腳的走了。

    來人李宗敏一臉憔悴,忙不迭地說:“陳書記,你可要替我作主啊!”隨即,“撲通”一聲給陳濤跪下了。

    陳濤一怔,忙拉起李宗敏,強把他按在凳上坐了,忙勸慰道:“老李,你這是幹啥,有話慢慢說。”“我就住在與你們鄉政府一牆之隔的鄉前組,前年承包了大水村一塊山場,約一百來畝,包砍伐包植種,三年撫育完幼苗後交給村裏,這樣一來,原鄉黨委書記王成功將我的事匯報上去,縣裏說我有貢獻,讓我當了縣政協委員。這樣一來,我承包山場也確實得到了一些實惠,也就王八吃稱砣鐵了心了。去年,大水村一塊原始森林,大約也是一百來畝,也要發包伐墾種植,本村人也想包,但把承包費壓得很低,村裏不同意,於是我又以最高價包了。誰知,這一包就惹出了麻煩。”“什麽麻煩?現在不是鼓勵個人承包山場嗎?”陳濤不解地說。

    “陳書記,你有所不知,我並不是說山裏人遇事總有些小心眼,那嫉妒心可強啦。自打我承包大水村第一塊山場起,有些人就開始另樣看我了,有時是三分正眼看,七分歪眼斜,真讓我六神無主,自覺不寒而栗了。大水村那些山場,雜木林裏盡是 些曲曲彎彎的雲珠樹、苦珠樹,標長直挺的雜木很少很少,這些木材賣出去,林業部門都是按等外材計價,當地說啥也不肯包。我包了,他們又眼紅,我跟村裏定了合同,有人放風說我李宗敏耍了後腦殼(意即行賄)呢。我做工請不到勞力,隻得到外縣請民工。這還不要緊,有些人又開始用階級帽子罵我,說什麽宗敏癩子,他的老子在解放前就是地主剝削過人,如今這地主崽又要剝削我們,嗯,沒門!還有的人說,宗敏癩子請我們做工隻五元一天,上山這活這麽累,我們寧肯在家睡大覺也不給他幹呢。無奈,我隻得從外縣請勞動力,每天四元的勞酬都來了不少……”“你跟村裏簽有合同,還有什麽麻煩?”陳濤對李宗敏說話從大老遠說起,說了半天也沒有說到點子上,顯然有些不耐煩。

    “唉呀,陳書記,怪我這張臭嘴又扯遠了。我現在就跟你說清楚遇到的麻煩。去年承包的這塊山場,砍伐時,縣林業部門來人拿圖紙進行了勾畫,按合同出材由鄉村撥付指標,這些都是經王書記和聶書記點過頭的。可砍伐下來的木材一過尺,與勾畫的結果就多出了一些,大水村有些村幹部從中作梗,說我超砍麵積,要處理,有些人已告到縣林業公安分局,說我亂砍濫伐,要抓我呢!”“我怎麽不知道呢?!”陳濤說話顯然有些激動,鄉裏要抓一個人,又不是密捕,我這個鄉黨委書記也不知道,真是豈有此理。

    “陳書記,你新來乍到有所不知,有人說,拘留證已到了聶書記手裏,也有人說,縣檢察院很快就要下逮捕令了……陳書記,我可抓不得啊,那塊山場剛煉完山,民工們聽到風聲,天天有幾十個人在我家吵著要工錢,我哪裏有錢,貸款還沒批下來呢。老婆天天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跟我沒過好日子,吵著要離婚呢……”“老李,你反映的情況很重要,我會妥善處理的。這樣吧,你以縣政協委員的身份寫一份情況反映給縣政協,我則會與縣林業部門和縣林業公安分局交涉此事的。這樣吧,明天上午我和江副部長一起到你那塊山場去看一下。”李宗敏一看陳書記有了個明確的態度,頓時轉憂為喜,忙不迭地說:“謝謝陳書記,謝謝陳書記……”起身告辭時,將一包幾角錢一包的平嘴“郴州”煙和一紙承包山場合同書留在了桌上,等陳濤拿起煙去追時,他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月亮已升上中天,一縷烏雲不知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將月亮嬌好的臉龐遮了一半,頃刻,山巒、村舍、河流就顯得朦朧起來,明亮的色彩暗淡了許多。不遠處的狗吠聲依稀傳來,村舍裏不時眨著淡淡的光亮……

    陳濤在走廊上佇立許久,他拿起剛才李宗敏留下的香煙在朦朧的月光下端詳著,捏了捏,煙卷兒裝得很結實,鼓脹脹的,他漫不經心的撕開錫箔紙,抽出一根點上,滋滋地抽了起來。他確信是一包普通的香煙後,心就稍許安定了。他在桂花樹公社時,有一個包工頭就曾經送給他一包煙,可那裏麵全是卷成筒狀的鈔票,嚇得他連夜趕了幾公裏路到工地,將那包特殊煙“完璧歸趙”。陳濤這個人有時思維與常人就不同。遇到這種情況,有些人為了取悅領導得到賞識,說不定當晚就會到領導那兒大唿小叫一番,然後將錢交公交紀檢委,弄個公開表揚。而他卻不動聲色的將錢交還包工頭,那裏麵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呢。那就是行賄者有時也是出於無奈,你不意思點,說不定在包了工程後還會在批款或驗收上出點麻煩。麵對送來的金錢,貪者,笑納之,似乎兩者心照不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人不知,包工頭自然欣喜,不用擔心出麻煩事,隻不過偷工減料就是了,還不是拿了你們公家的錢,隻不過是轉轉手而已。而像陳濤這些不貪者,既不想邀功領賞又不想讓包工頭和公家受損失,這恐怕也是一種很高尚的拒賄行為了。

    陳濤思忖著,林溪鄉這塊紅色的土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開過這麽多年了,為什麽“左”的殘餘還依然盛行?有些人看到了你富了,心中就有些不舒服,就在腳下使絆,讓你幹不成;還有些人自己好逸惡勞貧困如洗,也要讓人家跟你窮快樂,否則,就會睡不著覺,就要捏造事實告狀,哪怕不告倒你,也要讓你名譽威信掃地。剛才李宗敏的麻煩事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麽,假如他說的都是實情的話。難怪江擁軍說聶副書記要搞階級報複,所以王書記不讓聶祥平接班,這裏不無道理啊!鄉養老院的難堪樣又一幕幕浮現在他眼前,來林溪鄉坐客車時在車廂裏看到那些農民的舊式裝束又深深地刺激著他。小平同誌講,貧窮不是社會主義。林溪鄉這塊紅色的土地,在大革命時期有那麽多革命先烈拋頭顱灑熱血,不就是為了讓後代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麽?!試想,如果依然是一個饑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窘境,恐怕革命先烈在九泉之下也會罵人的。

    陳濤想,不管怎麽說,明天到實地看看,興許會有些收獲呢。

    鄉食堂早上開餐較早,七點半準時開餐。賀耀輝端著飯缽子踱到陳濤飯桌前,很關切地問:“昨晚李委員很晚才走吧?”“談了一會兒時間。”陳濤淡淡地說。

    “陳書記,你可不要上這宗敏癩子的當喲,人稱他是''李扒皮''嘿,他是怕離婚才去找你,要不是看在他老婆的麵上,我才不給他''引路''呢……”小賀悻悻地說道。

    “怪事,這小賀怎麽與昨晚領著李宗敏去的時候判若兩人呢?”陳濤在心裏想著,瞪著疑惑的眼光望著小賀。

    賀耀輝又說:“陳書記,這李宗敏來路複雜呢。過去他家是破落地主,剛快解放了還置購了不少田土房舍,但是一聽說外麵開始搞土改了,他父親很精明,一夜之間就將很多田地賣了,土改時就變成破落地主了。我們鄉政府的''解放樓''還是他家過去的財產呢。''文革''時期,他因散布''謠言'',說什麽將來田土還是會分到個人去種的,這樣被造反派鬥得死去活來……後來,他的頭發日漸稀少,腦袋頂端成了一塊不毛之地,人家就給起了個綽號,叫起了宗敏癩子了。他到了三十七八歲依然孑然一身,沒有哪個女人看上他。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就要打光棍了,沒想到這家夥還豔福不淺呢。早幾年,他外出打工,還真帶來了一個二十剛出頭的農村姑娘做了他的妻子,長相還水靈靈的呢。這些年,改革開放的春風一吹,李宗敏的腦子好像還開竅了許多,好多見識都比人家開明,膽子也比人家大。包山包土這些活人家不敢幹,他連眼皮都不眨就幹上了,而且還確實活了起來,據說還準備蓋紅磚瓦房呢?但是這人生性刻薄,很小氣又摳,連民工損失一棵樹苗都要從工錢裏扣出來,弄得他在當地雇不到一個勞動力。前些日子,他老婆聽說李宗敏可能要坐牢,就嚷嚷著要跟他離婚,可這女人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且娘家又很窮,一離婚她就慘了,還是她來求了我,要我引領著李宗敏去見你。剛開始時,我不肯,可那小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直喊我為大哥,我心一軟,就答應了。”“看人不要把人看扁了,興許這李宗敏的摳勁也許是一種很好的管理方法呢。”陳濤和顏悅色地說。

    “你也這麽認為?當初我和王書記就曾經爭論過,王書記也是這個觀點。也真是的,後來王書記硬是請來縣政協主席到那裏山場上視察了一番,領導感動之餘,李宗敏就當上了縣政協委員了。可當地人對他還是兩副臉,見麵喊李委員,避麵還是個宗敏癩子……”這時,鄉政府院內響起了“突突突”的馬達聲,陳濤循聲望去,李宗敏開著一輛嶄新的手扶拖拉機停在了院子中央。

    “陳書記,宗敏癩子的''專車''接你來了!”“你去不去?”“我才不去呢!” 小賀頭搖得撥浪鼓似的。

    小賀敲著空搪瓷碗,剛走到食堂門口,就和李宗敏撞了個滿懷。

    “喲,好你個李委員也不長長眼睛,盡瞎撞!這麽一大早,去幹什麽喲?”小賀佯裝怒道。

    “啊,小賀,對不起,我是請陳書記去看牛角坳腳下的那片山場……啊,小賀到我家吃碗稀飯吧,你嫂子在家呢……”李宗敏陪著笑臉,打著哈哈說著客氣話。

    “好吧,吃了幹飯確實渴得要命,是要吃碗稀飯中和中和。”小賀頓時眉開眼笑,一個勁的敲著碗,唱著那首《外婆的澎湖灣》,往李宗敏家走去。

    陳濤邀了江擁軍,跳上拖拉機,往牛角坳山上奔去。

    牛角坳,是林溪鄉雷林洞五個村與鄉政府附近三個村的分水嶺。因兩座山峰相距不遠,中間一條公路通過,恰似兩牛角聳立,故名“牛角坳”。這裏海拔較高,約摸有八九百米,站在峰穀,俯瞰兩邊,皆一覽無餘。往南麵看,鄉政府猶如幾個小火柴盒拚裝的一個小圖形,旁邊田疇交錯,層層梯田泛著金黃,還有好多的稻穀還未收割呢。山上雖是綠蔭一片,但稀疏不勻,且多是灌木,看不到高大喬木。往北看,雄偉的天獅仙山和雷公嶺相連相綴,白雲在其周身飛渡。附近是一壤接過一壤的深綠色原始森林,偶爾有些綠色淺地,則是近些年營造的速生豐產林,猶如翩翩起舞的少年和風姿綽約的少女在那裏迎風勁歌。附近的山腳下,約有一百來畝的山場已泛著新綠,那就是李宗敏前年營造的速生豐產林。李宗敏將手扶拖拉機嘎然停靠在公路旁,待陳濤和江擁軍跳下車後,用左手在眼簾搭起了涼棚,擋住陽光,說:“遠處不高的那片幼林,是我前年栽種的;近處的那一片,前幾天才煉過山,過些日子就準備挖穴了……”隨著李宗敏的手指處,陳濤看到一片燒焦的土地上,還有殘木在燃燒,冒著縷縷青煙。這裏已成了一片黑土地。壟坑盡頭,還碼著一堆堆雜木,有幾台東風車正在那裏裝運木材。江擁軍笑著說:“陳書記,來到了林溪鄉你就是林業書記了,整個林溪鄉森林蓄積量光成材的就有七十多萬立方米呢,全縣第二,林業是大頭呢!”陳濤憂憂地說:“可我不懂林業呢,就是眼前這片放火燒焦了的山場來說,我就不知道怎麽放火,我還真怕失火呢!”“要說學懂弄通林業,這可真是難事,那些科班出身的林學院專家都不敢說全部弄通了呢!不過,我們這些林區鄉的鄉幹部,不管是鄉領導也好,一般幹部也好,一般的營林知識還是要掌握的,否則你就會鬧笑話,如果常鬧笑話,你就沒有威信,你說的話就會沒人聽。據說在''文革''期間,有一個公社開會,一位農技員在上麵講防治農作物病蟲害,講得很細,說什麽蟲就得用什麽農藥治,一講就過了時。這時這個公社書記沒有時間講話了,但還是要說幾句,在概括時,他大聲嚷道,剛才我們的農技員講複雜了,我簡明扼要歸納一下,世界上隻有兩種蟲,吃禾的叫禾蟲,吃菜的叫菜蟲……鬧得台下一片哄笑。不久,這位公社書記就調離了……”“不學無術的人,焉能當公社書記?”陳濤忿忿地說。

    “陳書記,你也不要鬧笑話喲!”江擁軍對陳濤笑著說。

    “鬧什麽笑話?放火燒山時叫他們這 些村民小心點兒就是了。”“那你知道怎麽放火燒山嗎?你知道幼年的林子一年除幾次草嗎?”江擁軍真考起書記來了。

    “這還不容易,拿把火從山底下放就是了。至於鋤草,每年鋤一次,幹淨就行了!”陳濤鄭鄭有詞,不屑一顧的迴答道。

    “陳書記,你的答案是零分!”江擁軍大膽判分,不留情麵。

    “零分?”“唉呀,我的陳書記,你這樣放火是要坐牢的。你有所不知,從山底放火,火借風勢,愈燒愈旺,不跑火才怪呢。再說你說的鋤草術語叫''撫育'',是倒三二一……”不等江擁軍把話說完,陳濤急急地問:“那你說咋燒?什麽叫倒三二一!”“陳書記,山裏的燒山在書本上叫''煉山'',要燒透,要燒得山土鬆蓬蓬的,那時山就肥,樹就長得快。燒山時,隻能放倒火,並且布置人從四周往裏放火,而且周邊要準備人和打火工具,而且風力不能太大,否則是不允許''煉山''的。待樹穴挖好後,來年春天將杉苗或其它幼樹植上,第一年要撫育三次,第二年兩次,第三年一次……然後就是讓其自自然然的生長了。如果是搞速生豐產林,還要施磷肥呢!”李宗敏將林區植樹造林的訣竅和盤托出,江擁軍則在一旁掩嘴竊笑。

    “哎呀,在造林方麵我真得當學生了!”陳濤謙虛地說道。

    “這也不難,林業專幹張海平那裏有書,多看看就懂得多了。”江擁軍不失時機的提醒道。

    這時,李宗敏又提到正事上,說:“陳書記,我的麻煩事怎麽辦呢?”“你放膽子幹吧,按合同辦就是了,其它的事我會給你頂著,王書記也會給你擔擔子的。”迴來的時候,正值下坡,李宗敏破例沒有放空檔,將拖拉機開得很穩,連顛簸的感覺也沒有了。要刹車的時候,他也是輕踩一腳再踩一腳,生怕產生慣性引起陳書記不舒服。

    晚上,陳濤書記往縣林業局和縣林業公安分局掛了電話,意思是經調查,李宗敏承包山場超指標不是越界超砍,確係勾圖誤差所致,望上級予以核查慎重處理等,末了,還說這件事王成功書記很清楚,不信,你們可以到省委黨校問王書記去……

    放下電話,陳濤又要通了縣委書記胥永強家中的電話,對此事作了專題匯報。

    這時,聶祥平闖了進來,拿著一份拘留證,說:“陳書記,縣林業公安分局提請縣公安局批準,要拘留李宗敏呢!”“這事我已曉得了,我已向上級作了匯報,縣委胥書記說,過幾天就來一個調查組來核實情況。”“那這拘留證怎麽辦?!”聶祥平聲音很重,生怕陳濤聽不見。

    “放在你我這裏都可以!”陳濤語氣也很硬。

    聶祥平將拘留證丟在桌上,邁著很重的腳步出去了。

    聶祥平走後不久,江擁軍又進來了,陳濤有些事正待 要了解一下,用信任的目光盯著他,很隨便地說:“沒想到這林溪鄉還真複雜著呢?”“廟小風大,今後的戲更精彩!”江擁軍笑道。

    “那誰是這場戲的主角呢?”“當然是你我兩人 ……”江擁軍很自信的說道。

    “你和我?”“當然你是主角,但我可以給你出謀劃策,可給你將跑調的弦兒撥正撥正……”“你這小子,也太不自量了,在別人眼裏你在鄉領導裏麵還排不上號呢。”陳濤說完,給了江擁軍輕輕一擊。

    兩人心領神會,哈哈大笑起來。

    明天就是中秋節了,趁著還有一天的時間,陳濤又邀了江擁軍,一人騎一輛單車,往鄉中學所在地奔去。因是下坡,一路順溜,兩人隻用一刻鍾的時間就到了。

    鄉中學建在林溪小河的下遊,屬於夾洞村境內。這裏環境幽靜。校舍依山而築,傍水而立,一座小石拱橋連接兩岸。校舍後麵還有一座怪石嶙峋的石山,山上樹木蔥蘢,綠蔭覆蓋,泉水奔瀉不止。石山腳下有一石洞,洞內寬敞狹長,冬暖夏涼,師生們常去裏麵玩耍,是一處不可多得的“旅遊聖地”。原來,這山上還建有一個庵子,因它倚石而築,前後左右山石簇擁,遠望去,猶如盛開的一塊塊蓮花瓣,於是,起名為“蓮花庵”。庵內曾住過尼姑,解放後就沒有人住了。平時,常有信男善女前去燒香祈禱,據說還十分靈驗,特別是未懷孩子的女人,隻要來此虔誠拜祭一番,許願一番,喝上一口“蓮花庵”附近的清泉水,就會十月懷胎。一時香火十分旺盛,直至“文革”期間破“四舊”時被拆毀。

    鄉中學一座新的教學樓正在興建,基腳正在開挖,數十個外地民工正在忙碌著。江擁軍告訴陳濤,這座教學樓的工程,賈光達副鄉長在抓呢。

    鄉中學的老師們正在上課,兩人不便打擾,又來到河對岸的鄉學區和鄉中心完小。雖然是一河之隔,校容校貌卻是兩重天。鄉中學房舍有些盡管簡陋,有些舊房還正處風雨剝蝕的狀態,但師生們收拾得很整潔,地麵也很幹淨。鄉中心完小和學區這一塊,盡管校舍都是近些年新建的,走進去卻顯得擺放零亂,牆壁和地麵很不整潔,油然產生一種哪裏都有視覺汙染的感覺。校舍周圍則雜草叢生,蓬蒿遍地,植物藤蔓匍匐,貓樣粗壯的老鼠亂蹦亂竄,蒼蠅在各個角落中亂飛。經兩人打聽,鄉學區主任下鄉去了,鄉中心完小校長則請假了。江擁軍又告訴陳濤,雷林洞那邊的大水村也在興建第二中心完小呢,是聶祥平去抓的工程。

    陳濤覺得蹊蹺,問道:“林溪鄉人口這麽少,怎麽還建兩個中心完小,是不是錢多了沒地方花了?將來,隨著計劃生育的逐步完善和正規化,連這個中心完小也會坐不滿呢!”“說的也是,王成功書記在任時就不同意建,可王書記一走,聶副書記就開會,盡管好些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最後還是強行把這事定了。說是為了照顧山區孩子方便上學呢。熟知內情的人都曉得,還不是為了撈一個工程抓?”江擁軍在陳濤麵前毫不掩飾,道出了個中奧秘。

    迴來時,因是上坡,兩人幹脆推著自行車走,邊走邊嘮起來。

    “江副部長,你說說看,昨天賀耀輝就不肯跟我去牛角坳看山場,不知何故?”“這裏邊有一個秘密,小賀這人,其它都好,就是這男女關係問題處理不好,我預測他遲早要出事,要栽在女人身上……”江擁軍有所顧忌,點到為止,不肯將小賀的隱私曝光,因為他跟小賀和糧站的小江都在平時玩的好,有很深的同事感情。

    “有什麽秘密,難道你對我都保守秘密?我們這是談工作,你有提供情況的義務呢!”在陳濤的進逼下,江擁軍也無法顧及為朋友的隱私保守秘密了,他很不情願地說道:“陳書記,我說了之後,你可要守口如瓶,否則,此事讓李宗敏知道了,那可要鬧翻天了!”“你是說賀耀輝與李宗敏的老婆有不正當的關係?”“是呀,這已是兩年的事了,可李宗敏還蒙在鼓裏,外麵的人議論紛紛,可李宗敏就是不信,每天他從外麵迴來,老婆端茶送水遞毛巾到他手上,樣樣殷情,他還時常在人麵前稱讚老婆對自己很忠誠呢!”“那你說說看,到底是咋一迴風流男女豔事?”“說來話長,你知道,林溪鄉這地方高山大嶺的,交通不便,屬於偏遠山區。鄉政府附近就那麽幾個單位,吃國家糧的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僧多粥少,這就造成了男女戀愛的饑荒。有一年,鄉中學調來一個從湘南師範專科學校畢業分配來的女教師,人還沒有到學校,一個未婚的男老師聞信後,竟請假跑到縣城去接她,一夜寫了十封情書塞在那女教師的行李裏。該女教師到校後,又有數名男老師每天從窗戶、門縫塞進不少求愛信,令她無所適從,她簡直快成了眾蜂蝶狂采的枯萎花朵了。不久,也就是三個月吧,她被一個老師搞掂,無可奈何的結婚了,這才有了安靜的時刻。這兩年,我、小賀、小江三人都是二十五六歲了,已進入了大齡青年的行列了。話說迴來,一個男人到了這個時候,個人的問題當然有些考慮了,可在這山區鄉找一個國字號的女人真的很難,到外麵去找嗎?女的一聽說是在林溪鄉工作,嘴巴立時翹得老高,說聲拜拜或寫一封信就黃了。我們三人經常一起下鄉,無聊之時也會開些玩笑說些笑話,互相戲謔著對方,以打發那艱苦寂寞難耐的時光。記得我當時講了一個有點帶葷味的笑話,說的是某部隊一位連長患有陽萎的毛病,家屬來探親時,臨睡之前,他去團衛生隊打了一針能引起性興奮的藥水,可迴來時,一大群老鄉來了湊熱鬧,還賴著遲遲不走。妻子頻頻向丈夫使眼色,丈夫又不好意思抹下臉來趕人家,待老鄉走後,藥力失效,妻子氣得哭了一晚。當時,這個故事也就當作笑料一說罷了。誰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後來,賀耀輝竟說他也有陽萎病,向我商討治療辦法。我說,你這小子,這辦法很簡單,新婚之夜,到醫院打一針就行了。我還逗弄他,你要是有個女人經常給你溫存,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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