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麽,他心中總有淡淡的不安,好像從這一刻開始,有什麽糟糕的事情拉開了序幕,而在這一刻以後,事情隻會越發的糟糕。*中午。十二點剛到,秦妄眠就迴來了,在客廳裏坐著的時候,嶽書謙發現,陳漁又恢複了原本的模樣,他的嘴角仍然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好像上午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吃過午飯,大家都迴到自己房間去了,關上臥室的門,陳漁走向秦妄眠,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氣質就發生一點變化,這些變化都是潤物無聲的,很慢、也很自然,等他跪坐在秦妄眠身邊時,他已經不再是嶽書謙眼中的白廿棠,而是徹徹底底的陳漁了。第一次看到的時候,秦妄眠稍稍驚訝了一下,沒過多久,他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雖然他也知道,這樣的情況很詭異,可是發生在陳漁的身上,他就覺得很正常,沒必要對此大驚小怪。秦妄眠挪開腿上的筆記本,他直起腰,溫和的問道,“怎麽了?”每當陳漁一言不發的靠近他,眼睛還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時候,秦妄眠就知道,陳漁這是有話說,而且還是挺重要的事。陳漁眨了眨眼睛,“今天上午,我爸爸來過了。”秦妄眠沒有說話,他仍然看著陳漁,用眼神鼓勵他繼續說下去。“他和我吵了一架,一直問我你在哪裏,還有,你的真實目的是什麽。”白廿棠的父親是把秦妄眠當成了不懷好意、企圖複仇的仇家,他以為自己的兒子一直都蒙在鼓裏,所以才會急不可耐的上門,讓他趕緊離秦妄眠遠點,最好能把秦妄眠交到他手裏去。陳漁自然不願意,而且明顯地表現出,他要站在秦妄眠那一邊。他爸爸差點氣死,但看著異常執著的兒子,他又沒法當場做些什麽,這才摔門而去。陳漁從一開始就沒想隱瞞秦妄眠,可他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方式把這件事告訴他,突然出現這樣的劇情,陳漁也很頭疼,他怕自己一個處理不好,就會讓秦妄眠受傷。等了好一會兒,陳漁都沒看到秦妄眠有什麽反應,似乎還在等著他繼續往下說,把整件事情都說完。陳漁歎了口氣,他已經發現了,每過一個世界,秦妄眠對自己的印象就會深一些,同時,他的性格也會變得更加深沉、神秘,很多時候不需要陳漁去幹預,他自己就會做出背離劇情的事情來,就好像,這個世界自主運行的規律已經影響不了他了。陳漁抿了抿唇,隻好繼續說道:“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上迴你跟我一起迴家吃飯,我爸爸盯著你打量了很長時間,那時候我覺得奇怪,因為他表現的就好像認識你一樣,所以,迴來以後我就查了查——”後麵的話有些難以說出口,雖然世界是假的,秦妄眠也不是那個真正被害苦的秦妄眠,但機緣巧合下,他們兩個站在了不同的立場上,他怕秦妄眠會被這件事影響到。糾結半天,陳漁才再度開口,但還沒發出聲音,秦妄眠就打斷了他。他身子前傾,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一些,望著陳漁的眼睛,他低聲說道:“我知道。”陳漁微微愣了一下,“啊?”陳漁很少會露出現在這種呆呆傻傻的表情,看著他這個模樣,秦妄眠不禁笑了一聲,“你能查到的,我也能查到。”發現陳漁還是沒反應過來,他把放在一邊的電腦拿起來,轉向陳漁那邊。他倆用的不是一台電腦,但是兩個電腦配置一樣。隻不過陳漁那個是酒紅色,他的則是金屬黑,秦妄眠當著陳漁的麵,用自己的筆記本連接上躺在房間角落裏的另一台,然後,陳漁就眼睜睜看著他用三秒時間破解了自己的防火牆,打開了他曾經看過的曆史頁麵。陳漁:“…………”震驚了好一會兒,陳漁才合上驚掉的下巴,然後神情複雜的看著秦妄眠,“……既然都已經知道了,那你有什麽想對我說的麽?”雖然陳漁知道,他和真正的秦妄眠沒有一絲一號的關係,可他不明白世界的真相,記憶全盤清空以後,秦妄眠就是他的身份了。陳漁看上去有些忐忑,秦妄眠伸出一隻手,手掌覆在他的額頭一側,拇指輕輕抹過他的眉骨。下意識的,陳漁放鬆了原本微微皺起的眉心,他湊過去,微涼的薄唇貼在他剛剛放鬆的位置上,一觸即分之後,他又向下挪了幾厘米,親在陳漁的唇上。最開始的時候,秦妄眠吻技青澀,很多地方都不得要領,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過去,他已經成了接吻高手,陳漁很快就被他吻的氣息不平。廝磨了好一會兒,秦妄眠才拉開一點兩人之間的距離,陳漁原本閉著眼,他慢慢睜開眼睛,露出承載著水光的眼眸。“不管過去發生什麽,”秦妄眠的聲音有些喑啞,“現在的我都是你的。”慢慢的,他抵著陳漁的額頭,低笑起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等著你。”第61章 苦命小白菜一朝失憶(11)喜歡的人無條件支持、信任自己, 這著實讓陳漁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因為他不用再瞻前顧後, 也不用再左思右想, 可以隨心所欲的進行自己的計劃了。嶽書謙每天待在別墅裏無所事事, 他唯二能接觸到的人類就是陳漁和秦妄眠,因此,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停留在這兩個人身上。尤其在發現自己似乎窺探到了某些陳年往事的一角以後,他連性格都沉穩了很多,總是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別墅裏的另外兩人, 不放過任何最新的消息。陳漁也很給麵子, 他一邊演著突然得知家族秘密的傻白甜富二代,一邊還在背地裏扮演匿名舉報人, 逼迫著白廿棠的父親,不斷給他施壓。白廿棠的父親查了很久,卻怎麽都查不到究竟是誰在威脅他,他病急亂投醫,就想從秦妄眠身上下手。可是陳漁把秦妄眠保護的太好了,他根本接觸不到人, 他又來別墅找了兩迴, 皆是無功而返。最後一迴他甚至都站在秦妄眠麵前、表情陰狠又扭曲的質問他費勁心思接近陳漁到底有什麽目的了,可因為陳漁堅定地擋在他麵前,一副誓死保護他的模樣,秦妄眠連半個字都沒對他說出口。這麽一來二去的,嶽書謙慢慢就把真相拚湊了出來。白廿棠的父親和秦妄眠的父親曾經共事過,就在秦妄眠的老家。當時白廿棠的父親是一個工程的主要負責人, 而秦妄眠的父親是一個小工頭,雖然沒什麽文化,但手下也管著十幾個工人。那個工程建造的時候偷工減料,有很嚴重的施工問題,而且還克扣工人的工資,秦妄眠的父親知道以後,就跟負責人們鬧了起來,當時真正在工地上管事的人不是白廿棠的父親,是另外一個合夥人。那人一毛不拔,既不打算出錢擺平這件事,也不打算改正自己的錯誤,他還威脅鬧事的工人們,說要是有人敢把這件事捅出去,他就要了他們的命。人人都怕死,這麽一來確實沒人鬧事了,但秦妄眠的父親咽不下這口氣,於是,他暗中寫了一封匿名信,想要向更上級的政府告發,很可惜,官官相護,他寄出來的那封匿名信,根本沒交到政府高官的手中,信剛塞進匿名信箱,就被一個工作人員拿了出來,然後轉交給了當時的工地負責人。接下來的事情就很常見了,工地負責人心狠手辣,在工地裏做了手腳,直接害死了秦妄眠的父親。而白廿棠的父親雖然不是直接行兇人,但他知道這件事以後,根本就沒想過報警,而是立刻出錢買下了這條命,再上下一通打點,就把這起故意殺人案變成了意外死亡。最讓人覺得可笑的是,白廿棠的父親本來怕秦家家屬鬧事,給了他們二十萬的撫恤金,在那個年代,二十萬絕對是一筆巨款,足夠孤兒寡母生活十幾年,然而這筆撫恤金經過層層克扣,最後到了秦妄眠他媽手裏的時候,就剩下五千塊了。秦妄眠他媽拿著那五千塊錢,然後看了看家徒四壁的環境,最後毅然決然的帶著這筆錢離開,沒給秦妄眠留下一丁點。聽得讓人心裏直發寒。天生就擁有一切的人,真的很難想象,原來社會底層還有那麽淒慘的故事,秦妄眠隻活了二十來年,而在這二十來年裏,他遇到的好人少之又少,這世界給他的,似乎都隻是惡意。在孤兒院的大樹下坐著的時候,嶽書謙一連說了兩句,真的太慘了。可那時候,他其實沒覺得秦妄眠有多慘,因為那時候他得到的信息不過就是秦妄眠的父親早死、媽媽失蹤,爺爺奶奶把他拉扯大,然後慢慢也都病故了。數一數的話,這幾句話還沒有一百個字,實在是簡單的很。嶽書謙以前偶爾也會看看新聞,新聞裏總有這類悲慘的人出現,然後緊接著的,就是政府派出了多少多少工作人員,秉承著上層下達的什麽什麽精神指示,然後給那些可憐人又一次帶來了很好的社會福利。新聞裏的那些人無一例外,都是笑著的,久而久之,嶽書謙就變得麻木了,看到那種新聞,他麵無表情的刷過,一點都不感興趣。新聞從來都沒說過,那些人為什麽會變的那麽慘,為什麽會小小年紀就沒有父母,為什麽那麽老了身邊卻還是沒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