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打聽什麽?


    這麽一句話倒是將赫連問的有些懵了。


    城牆之上,風凜冽的刮著,將兩人的衣袍的吹得翻飛。


    “難道淺淺沒有告訴過你,當年我大楚的一些辛秘事嗎?我還以為憑借著赫連將軍與淺淺這般親昵的關係,她會什麽都告訴你的才對?”薑曦禾微微笑著,“赫連將軍,能送我下去嗎?”


    如今赫連握著匕首的手都在打顫。


    而薑曦禾依舊微微笑著:“還是說,事到如今,赫連將軍還想再賭一把?不過,你賭得起嗎?”


    賭得起嗎?


    這個答案是肯定的,賭不起。


    城牆下,那個被秦君擒拿在手中的人是他們大晉的儲君,是當今陛下唯一的子嗣。


    若他在這次戰役中身亡,那麽大晉……赫連如今已經不敢在想。


    他咬著牙關,顫著聲問道:“你想如何?”


    “一命換一命。”薑曦禾笑著彎了眼,“還請赫連將軍,送我下去。”


    “我若平安,你們的太子殿下才能平安無事。”


    赫連又拽緊了刀柄,電光火石間,倏然想起來:“你為什麽從昨天醒來開始就不怕?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先前也說了,赫連將軍想要擒住我,總該是先知道我是什麽人,然後再付出一點代價的。”薑曦禾望著城牆之下的秦君,“赫連將軍,當我攪亂風雲的時候,你還隻是軍中的一個無名小卒罷了。”


    赫連憤恨的拽著薑曦禾下了城牆,不一會兒秦君他們就看見麵前的城門被人從裏麵緩緩打開,赫連壓著薑曦禾走了出來。


    秦君緊張的看了眼薑曦禾,確認了她沒事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殿下,您沒事吧?”


    “無事,赫連將軍很是好客了。”薑曦禾依舊淡定自若的笑著,然而俏生生的站在了秦君不遠處的位置。


    赫連看著自家的太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在心中歎了一口氣:“秦將軍,你想如何?”


    “我不願你廢話,我數到三,我們同時放人。”秦君也下了馬,揪著那位儲君的後衣領,“赫連將軍一向都是信守承諾之人,我相信將軍應該會遵守承諾的吧。”


    “自然。”在赫連的眼中,現在就是攻下肅州也沒有解救自家的儲君來得重要。


    他將人往前麵推了推:“秦將軍,也是豪爽之人,我們一起數如何?”


    “好。”秦君沉聲應著,同時又將人往前麵推了推。


    “三。”


    “二。”


    “一。”


    兩人同時喊完之後,也同時將自己麵前的人質推了一把,真的是依言放了手。


    感受到自己沒有再被人禁錮,大晉的太子心中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倏然就覺得自己麵前有風拂過,迷亂了人眼,等風沙過了之後,就感覺自己的喉嚨上,倏然被人掐住,是一雙細軟的手。


    卻原來,在兩人同時被推搡了一把上前,擦肩的時候,薑曦禾極快的轉身,從背後鉗製住了大晉的太子。


    因為誰都沒有想到,薑曦禾會猝不及防的出手,是以所有人也都沒有做過準備。


    不過,誰又能想到,這麽一個嬌嬌的姑娘,竟然又是中好手,而且還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主。


    “明和公主,你這是想要做什麽?”赫連大驚失色的喊道。


    “我在做什麽,可不就是你瞧見的這樣?”薑曦禾極其無辜的一笑,“可別和我說什麽君子之禮,答應你放了他的是秦君,又不是我,你這般看著我,作甚?”


    “而且赫連將軍不也說了,兩軍對壘,又何必拘泥於一種形式,不是嗎?”薑曦禾掐著人,節節後退。


    赫連捏緊了拳頭:“明和公主,你想大晉對大楚宣戰嗎?”


    “你以為我會怕?”薑曦禾捏著他,“我早說過,你想對付我,還得先弄清楚,我是怎樣的一個人。”


    赫連發指呲裂:“你快放了我家殿下!”


    薑曦禾冷笑一聲:“你將我捉去這般久,不付一些利息怎麽行?”


    說著,便見前麵有人打馬而來,薑曦禾將手中的太子丟給了南承慕之後,自己則上了南暄意的戰馬。


    而秦君幾人見了,也翻身上馬,極快的離開了戰場。


    如今剩下的,隻有燕晉。


    “赫連將軍,你屢次率兵攻我大燕,是當我大燕無人嗎?”南暄意冷笑著,甩下一句後,又和南承慕車馬迴了大軍之前。


    南承慕用劍指著大晉的太子:“此番,若能不費一兵一卒,便將大晉拿下,嫂嫂實在是功不可沒。”


    “我隻是喜歡未雨綢繆罷了。”薑曦禾縮在南暄意懷中的時候,才算是徹底安了心,整個人極其疲倦的閉了眼,就連說話力氣也是軟綿綿的。


    南暄意心疼的抱住了她的腰:“很快就帶你迴去,再忍忍。”


    “嗯。”薑曦禾蹭了蹭他的衣袖,溫順的沒有半分棱角。


    她能撐到如今,真的是已是強弩之末,如今徹底了安了心之後,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大燕之事,自然是南暄意和南承慕的事,與她無關。


    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許久。


    將整個肅州渲染的如同春日的江南一般,卻又不同於江南的秀致,而是朦朧中帶了一種別樣的疏曠。


    南暄意撐著傘,站在軍營前,南承慕打馬迴來,沒有撐傘,全身都被淋得澆透。


    他抬眸,露出了秀雅的半張臉:“迴來了?”


    經過這幾日的軍營磨礪,南承慕也褪去了幾分清秀,整個人的棱角變得堅硬起來,他嗯了聲翻身下馬,很快便有人遞了一把傘上來,他撐開:“你怎麽在這?不去守著嫂嫂?”


    “在等你。”


    “等我?”南承慕有些奇怪的的扯了扯嘴角,“有什麽好等的?”


    “我知道你一直心儀,東宮的位置。”


    “儲君之位,哪個皇子不成肖想,不過皇兄和我提這個?難不成是想拱手相讓嗎?”南承慕臉上帶上了幾分嘲諷,“我如今好不容易,將心頭的那股貪戀給壓了下去,你莫要在將它勾出來了。”


    “再言,的確也是我擠不如你,輸給你,不冤枉。”說完,南承慕轉身便想走,卻被南暄意給喊住。


    “我說,東宮之位,我願拱手相讓了?”


    南承慕不可置信的迴身:“你說什麽?你沒病吧?”


    “我說,東宮之位我願拱手相讓,但同時我也有條件。”南暄意淡淡道,神色漠然的就好像在說今兒下雨一般。


    “為什麽?”


    “曦禾身子差,受不住,我不願她再受半分苦。”南暄意看她,“此次戰役之後,我先帶著曦禾隱居,再不會過問世間之事。”


    “值得?”


    “沒什麽值不值得?隻有我願不願?”似乎說起了心中最柔軟的地兒,南暄意淺淺的笑了起來,“我心中並無天下,隻有她。”


    “我這一生,隻想好好的守著她,再不想讓其他的事,來分散我們的注意。”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誘人的餡餅。


    “條件?”


    “你這般聰慧,哪裏會不明白?”南暄意看著他,“所有的事,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隻要迴到京城去,就可以了。”


    “我並非什麽沒有度量之人,而且他們也都是一等一的良才,我自然會好好善待的。”


    “還有我母後以及我母後的本家。”


    “還請皇兄放心好了,一個婦人罷了,我自然是不會多加為難的,而且母後如今,也早就不問後宮之事。”


    “隻是榮華富貴,皇兄當真舍得?”


    “縱然江山瑰麗,但我心中,卻遠遠不及曦禾一人。”


    南承慕笑:“還真是,紅顏禍水。”


    南暄意淡淡一笑,沒有在迴答,撐著傘便獨自離去。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帳篷之中,南暄意正在守在一邊:“醒了?”


    “嗯。”薑曦禾半撐著身子起來,整個人也是疲憊的不堪忍受。


    南暄意將她圈在了懷中:“這次戰事很快便可了解,你再耐心等上一等。”


    “如何了?”


    “事關太子,你覺得了?”南暄意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晉帝已經派了使者過來,玉漪和玉樓她們也都沒事,你不用擔心。”


    “她們本領不俗,我自然是放心的,淺淺了?還在赫連的身邊嗎?”


    南暄意頷首:“不過,你是怎麽知道是薑卿淺的?我若是沒記錯,她並沒有露出任何的馬腳。”


    “赫連身上有淺淺的味道,我與淺淺相守了這般久,我如何會不識得。”薑曦禾歎氣,從南暄意懷中起身,“有時候我常在想,我到底是何德何能,能讓你這般喜歡我?”


    “想出答案了嗎?”南暄意低著頭,輕巧的吻上了去。


    “想出了。”薑曦禾點頭,“你是在我是玲瓏的時候,還是你是玄闌的時候?”


    南暄意一愣,倏然失笑:“你既然記起來了,我原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了的,那些都是我們不太美好的迴憶,我本不願你想起的。”


    “前世,我們錯過這般久,我還……可曦禾,你知道當我滿懷期待,掀開蓋頭的時候,發現那人不是你,我有多難過嗎?”


    薑曦禾淺淺一笑:“那時候我嫁過人了,若在嫁你,那才是於理不合了。”


    “淺淺,你打算怎麽辦?”


    “依你便是。”


    薑曦禾歎氣:“我不知該如何?淺淺是我妹妹,是我一手寵到大的妹妹,我變成如今這般模樣,我也是責任的,而我已經不想再造殺孽。”


    說著,薑曦禾便伸手捂上了自己的小腹:“就當是為了我們的孩子,好不好?”


    “你說什麽,便是什麽。”


    “曦禾。”南暄意將人環著,“你有什麽喜歡的地方嗎?”


    “嗯?”


    “你還記得前世的時候,我給你說過什麽嗎?”


    薑曦禾眨巴著眼,靈巧的一笑:“你對我話,可多了,怎麽記得住?”


    “我說,我想帶你走遍這大江南北,看盡這錦繡河山,這一輩子僅你我兩人相伴,莫失莫忘。”南暄意摸著她的臉,“上輩子,我失約了,這一世你可願再給我一個機會?”


    “那大燕了?你不要了嗎?”


    “曦禾,有些話我隻說一遍,你且好好記著。”


    薑曦禾嗯哼一聲:“你說呀。”


    “這一世,我不守社稷山河,我隻守你百歲無憂。”


    他們跨過前世今生,相候了三十個春與秋。


    如今,她終是等到了他當年許下的諾言。


    此間,山高水長,我卻隻與你為伴。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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