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給的藥效果的確不錯,沒一會兒薑曦禾便覺得好了很多。


    帳篷外是士兵巡邏的聲音,整齊的從帳篷前躍過。


    外麵的風吹了進來,消散了帳子裏的悶熱和緊張。


    “明兒又要打仗了,清晨的時候號角聲會吹響軍營中的每一處角落。”赫連不知從哪兒弄來的一壺酒,屈著膝給自己灌上了兩口,然後這才遞給了一旁的薑曦禾,“要喝幾口暖暖身子嗎?”


    薑曦禾搖頭:“這種烈酒,我喝一口就醉了。”


    赫連笑了笑:“也是,像你們這種養在深閨嬌貴的公主殿下,哪裏喝的慣這種大漠上的烈酒。”


    “不過,你就一點不怕嗎?”


    “怕什麽?”薑曦禾抬頭,“難道是你怕你殺了我嗎?就算是你們打贏了大燕,也不可能對我動手的不是嗎?”


    “你憑什麽會這樣以為?”


    “除非你們想試試被大楚和大燕一起圍攻。”薑曦禾看向帳篷外黑沉的天,“一個大燕,你們已經有些吃不消了,如果再加一個大楚,你覺得會如何?”


    薑曦禾歪著頭,看著赫連:“要不,試試?”


    “你說得對,我試不起,也不敢去試。”赫連又灌了一口酒,“睡吧。”


    “那你了?”薑曦禾看他。


    “為了防止你跑,我自然是要守著你的。”說著,赫連便真的閉了眼,“不過你不要想著跑,外麵還有人守著。”


    其實薑曦禾也沒想著跑,因為她知道自己本來也就跑不掉。


    隻是昏睡了好幾日,她現在著實沒什麽睡意。


    夜風越來越涼了。


    大概是因為薑曦禾真的睡不著,沒多久赫連又再次醒來:“公主殿下,您還真是不打算睡覺了?”


    “睡不著。”薑曦禾偏頭,“夜正長,不如我們來聊聊天。”


    “好啊。”赫連略一思考後,也從直起了腰板,將頭靠在了帳篷上,“你想和我聊什麽?”


    “隨便說說吧,我也知道應該說什麽。”薑曦禾眨眨眼,雙手抱著腿,將自己的下巴頂在了膝蓋上。


    赫連頓然啞口無言,他自幼長在軍營中,很少和姑娘家說話,更是從未和姑娘家獨處過。


    說實話,這還是她第一次和一個姑娘家獨處,還是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這下更不知道說什麽了。


    沉默良久,赫連才幹巴巴的問道:“你不想知道害你的人是誰嗎?”


    “你願意告訴我?”薑曦禾轉頭看他。


    雙眸翦水,十分誘人。


    赫連沉思:“你若是願與我做個交換,我自然是願意的和你說的,反正你遲早也會知道。”


    “你想和我做什麽交換?”薑曦禾也有幾分好奇,“你說給我聽聽,看看值不值得?”


    “肅州。”赫連出聲,沉穩有力,“我要肅州。”


    “你這是癡心妄想。”薑曦禾冷笑,“就憑你的一句話,就想讓我夫君,將肅州拱手相讓,你不覺得可笑嗎?”


    “怎麽會?太子殿下這般重視你,莫說一個肅州,就算是我要整個大燕,你說他會不會也拱手相讓?”赫連心情極好的笑道,“再說了,一個肅州換一個埋在你身邊的細作,也算挺值得吧。”


    “你不會真以為,事到如今,我真的分不清好壞忠奸?”薑曦禾搖頭,歎氣,“赫連將軍,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還是你覺得,我真的隻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公主殿下,天真懵懂無知。”


    “怎麽會?”赫連道,“公主殿下還是極其聰慧的,若非我們找著公主殿下的時候,您昏迷不醒,我想我大概也是沒有這個機會,將您帶走的,畢竟您剛來肅州玩的那一手,就挺讓我們忌諱莫深的。”


    “特別是公主殿下的您那雷霆手段,更是讓我等男兒敬佩,隻可惜您,太過輕信身邊的人了。”


    薑曦禾瞧著赫連,輕輕一笑:“是啊。”


    若非自己輕信,又怎麽會落得如此地步?


    夜已深沉。


    直到半夜,薑曦禾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沒多久,就被號角聲給吵醒了。


    赫連已經穿戴整齊,站在了她的麵前:“醒了。”


    “嗯,要打仗了?”薑曦禾懶洋洋的支著頭,“你是又想把我給栓起來嗎?”


    “不,我帶你一起去。”


    兩軍對峙,城牆之上風沙漸大,將人的眼睛都吹得睜不開。


    她幼時雖然也曾隨軍,可卻從不曾上過高台,這還是她第一次。


    赫連鉗製著她的肩膀:“你不怕?”


    “我怕,你就會放了我嗎?”薑曦禾努力平穩了心情,睜眼看著對麵領軍的男子。


    風華俊秀,一如最初。


    頓然,薑曦禾覺得心頭有些不是滋味,可以說,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麵對他。


    前世相錯這般久,就連今生,也被他攪得一池亂。


    也原來,她的生命中,從來都沒有過其他人,一直是他,也隻能是他。


    “太子殿下。”赫連運足了內力,大吼了一聲,聲音似乎能隨之傳遍了整個戰場,而站在他麵前的薑曦禾這種感覺是最明顯的。


    她有些想捂住自己被震得有些痛的耳朵,可礙於現在是在城牆之上,自己的動作都要被瞧的一清二楚,薑曦禾不得不放棄自己的這個打算。


    隻能仍由那狂風獵獵的刮過衣角。


    “您能看清這城牆上的人是誰嗎?”赫連用刀抵住了薑曦禾的脖子,“太子殿下要不要再走近一些,認認?”


    南暄意自然是看清了城牆上那人是誰。


    他也早就知道,薑曦禾被他們給捉了去,若非他一時的疏忽,怎麽可能會惹出這樣的紕漏來。


    南暄意猩紅著眼眶,手用力的按著身邊的佩劍:“兩國交戰,你綁我妻子做什麽?赫連,你不覺得無恥嗎?”


    “其實這種不擇手段的方法,還是太子殿下您,言傳身教呀。”赫連冷笑,“也多虧了殿下您教的好,如今赫連也才能賣弄賣弄,當然比起您來說,我還是在關公麵前耍大刀了。”


    “如果太子殿下能滿足,赫連的要求,赫連定當也會放了太子妃的,不知太子意下如何?”說著,赫連便用力的將刀往她的脖子上壓了壓。


    沒有出血,可南暄意在下方看著, 卻還是覺得膽戰心驚。


    南暄意勒緊了韁繩,沉聲道:“你想如何?”


    “我要肅州,太子爺應該能辦到吧。”赫連冷笑,“若是太子不同意,那赫連也隻有辣手摧花一次了。”


    “你簡直是癡心妄想!”南承慕不知何時策馬上前,沉聲喝道。


    赫連無所謂的聳肩:“世人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有這麽一位美人陪葬,赫連這一生也算是值得了,您說了,太子殿下。”


    薑曦禾遙望著下方的人馬:“赫連,你覺得你今兒真的是勝券在握了嗎?”


    “難道不是?”赫連低聲尋問,隻是那語氣中的諷刺,卻是一目了然。


    大概,赫連還是真的不夠了解她。


    像她這樣的人,不管是做什麽,都是喜歡自己給自己留一個後手的。


    南暄意目光沉沉的盯著他們。


    其實心中他早就有了答案,可是作為大燕的太子,那份責任,壓在心頭沉甸甸的,終是無法立即做出選擇。


    似乎看出了南暄意的猶疑,赫連將薑曦禾往前退推了一步,壓在城牆上,手中的劍已經對準了她的喉嚨:“太子殿下,我數一二三,你若不答應,我便一劍殺了她。”


    “一。”


    “二。”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一聲急促的哨子聲,抬頭見,就見一支數人組成了的小隊,從東南角一下子就躥了進來。


    為首的正是大楚的將軍,秦君。


    而秦山的馬背上,還橫趴著一人,赫連眯了眯眼:“這是怎麽迴事?”


    “看來赫連將軍,還是不太了解我。”薑曦禾笑眯眯的,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


    城牆下,秦君將他馬背上的人一把揪了起來,一隻手拽著他的頭, 一隻手用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嚨:“你若不將我們公主放了,那你們大晉的儲君,可就沒命了。”


    赫連鉗製住薑曦禾的肩膀的手不由得緊了緊:“放了太子!”


    “那你將我們公主放了,我們公主若是傷了一根汗毛,那我大楚的鐵騎必定踏平你們大晉。”秦君沉聲一吼,那位大晉的儲君的喉嚨上,已然有了幾分血跡。


    比起赫連的裝腔作勢不同,秦君大概是真的想要殺了他。


    那位儲君向來養尊處優,何曾見過這般陣仗,加上他如今也不過才是一個十五的少年,當即便嚇得紅了眼眶。


    薑曦禾在城牆上饒有興致的看著:“赫連將軍,你們儲君就是這副德行?”


    赫連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大晉不比楚燕,子嗣眾多,所以為了奪那個位置,也是手段層出不窮的,他們大晉到如今,也就儲君這麽一位繼承人,自然也都是各方都寵著讓著縱著,以至於等著他們發現不對勁,想要糾正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特別是和燕楚的兩位儲君比起來,他們儲君,真的就是還沒長大的孩子。


    “赫連將軍,不說話,隻想讓我將他斬於馬下嗎?”秦君見著赫連久久不應答,又將他的頭往上提了提。


    見著自個太子那張泛紅的臉蛋,赫連心中也是抑鬱萬分:“公主殿下,別和赫連說,這是您一早準備好的。”


    “赫連將軍,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薑曦禾微微笑著,“難道赫連將軍在捉我之前,就不能好好地打聽打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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