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陸闔還是想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多給他們一點時間,哪怕有一個人因此獲得了生的希望,也是好的…那位禦林統領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憋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將軍,陛下可是限定了時間的,您便是不將此放在心上,也請體諒體諒我們下麵這些人。”這樣說話,已經是帶上威脅的語氣了。陸闔淡淡地瞥過去,一個冰冷的眼神就將統領看得噤若寒蟬,他緊張地舔了舔嘴唇,不敢與陸闔對視,隻得訕笑了一下,垂頭退了下去。陸闔收迴視線,手指在馬韁上輕輕撫了撫,若有所思。看來,夏摯還是不放心他,竟然專門派來個監工……這樣一來,想救下老師的血脈,怕就更難了。他思索了半晌,也沒想出個什麽兩全其美的法子,最後幹脆破罐子破摔,心想那人若真是一意要趕盡殺絕,大不了自己親自帶著那孩子逃跑,威遠侯故交遍布江湖天下,不信便藏不住一個總角之齡的孩童。他陸家軍鎮守漠北無可取代,夏摯若是震怒,要殺要剮他看著辦就是。此時陸成若在這裏,定又要驚唿一聲少爺荒唐,不過陸闔素來任性,更不耐煩這些戰場之外的彎彎繞繞人情世故,他隻知道,此時皇帝不敢也不舍得殺自己,那這免死金牌留著不用,難道要留著生崽兒不成?想到這裏,陸闔便不再猶豫,衝著大門揚了揚下巴,示意道:“開始吧。”“是!”隨著一聲響亮的應和,沉重的大門被轟然撞開,如狼似虎的士兵們稀裏嘩啦地湧進去,在滿院子的尖叫聲中正式開始了他們的任務。陸闔是最後一個進門的。剛才在出發之前,他就告誡過這些習慣了京城豪奢生活的兵痞子:除了陸家直係血脈,府中的下人仆從一律不準傷害;不準對丞相家人不敬,不準損傷器皿,一切所得統統入庫,如有違背,別怪他手下無情。威遠侯治軍嚴明是出了名的,禦林軍們雖然心有不滿,卻也不敢在這位大夏戰神天子寵臣麵前說什麽,隻得唯唯諾諾應是,盡量約束自己撒野慣了的手腳,免得惹禍上身。陸闔下了馬,站在院子中央緊緊盯了一會兒,見確實無人敢違背命令,才裝作不經意地抬腳往後院走去。見他目標明確地前往藏書閣,剛才被罵的禦林軍統領不禁啐了一口,心想這位大人嘴上說的好聽,自己倒是迫不及待地向著貴重物品去了,實在道貌岸然得很。官大也不能這麽欺負人吧……他們抄過多少次家,那些中飽私囊的大人們自己吃肉,總也會給手下人喝點湯,哪像這鐵公雞,竟是要獨吞!這次迴去,定要在聖上麵前狠狠參他一本!那廂陸闔才沒有心情考慮這些事,他正忙著找應該是剛剛重生迴來的主角。“世界線裏不是說傅辰桓躲在後門旁邊的水缸裏嗎?”000疑惑的問,“……您這是去哪兒?”陸闔無奈道:“藏在水缸裏的是十二歲的傅辰桓,沒兩下就被人搜出來了。現在的他好歹在江湖上混了那麽些年,若仍是沒頭蒼蠅一樣不知道該往哪兒躲,他就不配是傅嘉的兒子了。”“可是……”000一頭霧水,“如果他躲得很好,您又找他做什麽,現在這情況,也不可能偷偷把他放走啊?”計劃順利,陸闔難得心情不錯,耐心地解釋道:“他有記憶,且恨我入骨,就算我放她走,他也隻會認定這是我的陰謀罷了——要知道,最讓人信服的不是事實,而是通過自己的經驗思考出的‘真相’。”000:“?”“他前世並沒有受到我的幫助是事實,可若我現在去找他,盡力幫他,你說這會不會讓他覺得,也許我原本也願意放他一條生路,隻是上一世因為他自己的選擇,陰差陽錯與此錯過了?”“……”“當然,他不可能從開始就相信我,但我們還要相處許多年呢……他對我萬般提防,我卻盡心盡力以誠相待,等到最後他發現,原來是他一直錯怪了我,那樣造成的衝擊,才是最大的。”“……”000無言以對,抓住了這段話裏的另一個重點,“等等,相處許多年?你不打算把他送走?”“不打算,”陸闔露出一個快樂的笑容,“我要做他爸爸。”第23章 第二朵白蓮花(7)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盡管傅辰桓已經相當具有躲避追蹤的經驗,在專精於此的陸局長麵前,也依然不夠看。陸闔走到藏書閣門口,隨意地衝兩個也正搜查到這邊來的士兵擺擺手,示意這裏自己親自檢查,就抬腳走了進去。傅家的藏書閣很大,打掃得幹幹淨淨,還熏了檀香,書卷被靜靜地擺放在深色的木架子上,整個樓莊嚴又肅穆,透露著歲月帶來的沉澱感。陸闔快步路過一排排的木架,目標明確地走向角落的書案,那上麵還亂紛紛地擺放著一些沒批完的公案——三天前,傅嘉就是被直接從這裏帶走的。陸闔放輕了腳步,沿路從周圍的書架上依次取下了幾本書並幾件小裝飾——都是些不起眼的物件,在卷帙浩繁的書海中平凡得無任何特殊之處。他來到書桌前,又把那幾件東西按照順序擺在桌麵上不同的地方,屏住了唿吸。“喀”的一聲輕響,書桌突然從中間裂成了兩半,露出下麵一條幽深的甬道來。陸闔毫不猶豫地翻身而下,從裏麵將密道大門合上,掏出一枚夜明珠,小心翼翼地走進去。果然在密道的盡頭找到了傅辰桓。000正要欣慰這個世界與主角艱難的相遇,突然之間發現了什麽,瞪大了眼睛。……等等,這個主角身上,好像……?係統還沒來得及說話,原本苦苦咬著牙躲在那兒的少年驟然看到陸闔,尚算平靜的表情頓時崩成了碎片,陸闔愣了愣,剛想上前,卻見小孩兒憤怒地喝了一聲,撒手就是一揚,一片淡藍色的粉末迎麵而來,他大驚之下剛想閉氣,肋下舊傷卻突然一痛,整個人身形不穩地晃了晃,無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粉末。陸闔心下一沉,頓時無力地倒在地上,傅辰桓的眼中突然迸發出極為強烈的仇恨,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朝他刺過來。“……等等!”陸闔瞳孔驟縮,猛地抬手抓住刀刃,鋒利的刀鋒瞬間劃破手掌,鮮血滴滴答答地流下來,他痛苦地悶哼一聲,卻多少因那激烈的痛意恢複了幾分清醒:“等等……你就是傅辰桓嗎?你別衝動——禦林軍都在外麵圍著,找到你之前絕不會撤退,你殺了我也逃不出去!”男孩兒眼睛發紅:“那我也要先殺了你這個狗賊!”陸闔眼中飛快閃過一絲痛色,卻偏偏露出嘲諷的表情來:“你憑什麽這麽說我?堂堂天子師傅家的傳人如今寸功未建,便要親手為邊關百姓拆去最後一道屏障?”“你……!”陸闔吃力地把他的匕首揮到一邊去,人雖然無力地委頓在牆角,看上去卻依然高不可攀,輕易便能叫人恨得咬牙切齒…傅辰桓此刻正切身體驗著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