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禾絕望的跪在地上,忍受著身體中的劇痛。

    此時此刻,她恍惚間想到了許多事,她想到在來馭妖穀之前,她作為一個有隱脈的孩子,一直被父母帶著,到處躲避朝廷的追捕。但到底是沒有躲得過,她的父母被追捕的士兵抓住,當場被殺,她也被抓到了這馭妖穀來。

    一直到現在,這麽多年,幼時痛失雙親的悲痛早已被這麽多年的折磨抹平,此後她一直活在被林滄瀾操控的陰影之下。

    她一直想著,謀劃著,有朝一日,她能不再被林滄瀾操控,她可以踏出馭妖穀,在外麵的大千世界裏走著,笑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但很可惜,她現在終於達成了第一個願望,她不再被林滄瀾操控了,但她卻永遠,也沒辦法離開馭妖穀了……

    真想……嗅一嗅外麵世界的花香。

    紀雲禾忍受著劇痛,同時也無比希望自己能直接被痛得暈死過去,然後平靜的去迎接死亡。

    但似乎老天爺並不想讓她死得輕鬆,在紀雲禾以為自己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旁邊忽然有人將她扶了起來。

    唇齒被人捏開,一顆藥丸被塞進了她的嘴裏。

    這藥丸的味道如此熟悉,以至於當藥丸入口的那一刻,紀雲禾被痛得離開大腦的神智,霎時又被拉了迴來。

    解藥!

    求生的欲望再次燃起,紀雲禾拚著最後一點力氣,費力的將藥丸吞了進去。

    紀雲禾那麽清晰的感覺到藥丸滾過自己的喉頭,滑入腸胃之中,劇痛在藥丸入腹的片刻後,終於慢慢減輕,最終終於消散。而這次的藥丸又好似與之前紀雲禾吃過的解藥都不一樣。

    在藥丸入腹之後,她不僅感覺疼痛在消失,更是感覺藥丸中有一股熱氣,從腸胃裏,不停的往外湧出,行遍她的四肢百骸,最終聚在她的丹田處,像是一層一層,要凝出一顆丹來。

    待得疼痛完全消失,那熱氣也隨之不見。

    紀雲禾終於重新找迴神智。她抬頭一看,隻見紙窗外,初來時,剛黑的天,現在竟然已經微微透了點亮進來。

    原來這一夜已經過去了。

    她渾身被汗濕透,抬起頭來的時候,她像是被從水中撈出來的一樣,發絲都在往下滴水。

    紀雲禾忍過片刻後的眩暈,終於在將周圍的事物都看進眼裏。

    她已經沒有再躺在地上,她被抱到了床榻上——林滄

    瀾的床榻。林昊青此時坐在紀雲禾身邊,他看著紀雲禾,目光沉凝。他們兩人身上都是幹涸的血液,而此時,屋中還有林滄瀾已經發青的屍體。

    混著外麵清晨的鳥啼,場麵安靜,且詭異。

    “這生活,可真像一出戲。”紀雲禾沙啞著聲音,開口,打破霧靄朦朧的清晨,詭異的寧靜,“你說是不是,少穀主。哦……”她頓了頓,“該叫穀主了。”

    林昊青沉默片刻,竟是沒有順著紀雲禾這個話題聊下去,他看著紀雲禾,開口道:“你身上的毒,如此可怕,你是如何熬過這麽多年的?”

    原來昨天毒發的時候,林昊青還一直守在她旁邊嗎……

    紀雲禾看了林昊青一眼:“所以我很聽話。”她看了旁邊的林滄瀾屍體一眼,轉而問林昊青,“解藥,你是從哪裏找到的?還有多少顆?”

    “隻找到這一顆。”

    紀雲禾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著林昊青。

    兩人相識這麽多年,林昊青豈會不明白紀雲禾這個眼神的背後,是在想什麽,他直言:“昨日夜裏,你來此處時,尚在竹簾外,卿舒手中彈出來的那黑色物什震落了我手中長劍,你可記得。”

    紀雲禾點頭:“我還沒有痛得失憶。”

    “那便是我喂你服下的藥丸。”林昊青道,“昨日我來找林滄瀾時,恰逢卿舒即將離去,想來,是你之前說的,要去給你送每一個月的解藥了。隻是被我耽誤……”

    如此一想,倒也說得過去。

    紀雲禾暫且選擇了相信林昊青。她歎了一口氣:“別的藥能找到嗎?”

    “喂你服藥之後我已在屋中找了一圈,未曾尋到暗格或者密室,暫且無所獲。”

    這意思便是,下個月,她還要再忍受一次,這樣的痛苦,直至痛到死去……

    紀雲禾沉默下來。

    “紀雲禾。”林昊青忽然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紀雲禾轉頭看他。她聽過小時候林昊青溫溫柔柔的叫她“雲禾”,也聽過長大了,他冷漠的稱她為“護法”,又或者帶著幾分嘲笑的叫她“雲禾”,但想這次這般克製又疏離的連名帶姓的叫她,還是第一次。

    “多謝你昨晚冒死相救。”

    紀雲禾聞言,微微有些詫異的挑了下眉毛。很快,她便收斂了情緒:“沒什麽好謝的,你要不是踢了我膝彎一腳,讓我躺在地上,我也沒辦法順勢殺了卿舒。”

    林昊青沉默片刻,又道:“我若沒有陰差陽錯的撿到這顆解藥,你待如何?”

    “能如何?”紀雲禾勾起嘴角,嘲諷一笑,“認命。”

    林昊青看了紀雲禾一會兒,站起身來:“先前花海蛇窟邊,我說了,你與我聯手殺了林滄瀾,我便許你自由,如今我信守承諾,待我坐上穀主之位,馭妖穀便不再是你的囚牢。至於解藥,我無法研製,但挖地三尺,我也要把林滄瀾藏的解藥,給你找出來。”

    紀雲禾仰頭看著林昊青,很奇怪,在林滄瀾身死之後,紀雲禾竟然感覺,以前的林昊青,竟然忽然迴來了些許……

    “解藥若能找到,我自是欣喜,但是若找不到,我便也忍了。這麽多年,在這馭妖穀中,我早看明白了,這人,我可以和你鬥,和林滄瀾鬥,但我唯獨不能與天鬥。天意若是如此,那我就順應天意,隻是……”

    紀雲禾直勾勾的盯著林昊青:“我還有一個要求。”

    “你說。”

    “我要離開馭妖穀,並且,我還要帶走馭妖穀囚牢中關押的鮫人。”

    此言一出,房間裏再次陷入了極致的靜默當中。

    兩人的眼神當中,紀雲禾寫著勢在必得,林昊青寫著無法退讓,焦灼許久,林昊青終於開了口:“你知道鮫人對馭妖穀來說意味著什麽。”他沉著臉道,“馭妖穀走失一個馭妖師,朝廷未必在意,但鮫人,誰也不能帶走。”

    “我若一定要呢?”

    “那你便又將與我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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