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科夫在樓下和索科夫聊了一陣,就告辭離去,索科夫想留下他吃飯,也被他拒絕了。


    索科夫重新迴到家裏,來到廚房,盯著麵前這台嶄新的老式冰箱,心裏在琢磨,1946年的大饑荒就要到了,但這場饑荒是僅僅局限於烏克蘭,還是整個蘇聯,自己根本記不清楚了。如今有了冰箱,可以多買點肉類放在冷凍室裏,免得到時物資匱乏,想買都買不到。


    抬手看了看時間,發現阿西婭還有半個多小時就下班迴家了,自己這個“家庭婦男”也該準備晚飯了。


    說起做飯,索科夫的心裏就忍不住想吐槽,自己堪比二級廚師的廚藝,在這裏居然沒有多大的用武之地。後世的人都知道,華夏的美食全球聞名,但自己在這裏卻沒法做出來。基本的油鹽醬醋裏,沒有醬油和醋,醬油別說是現在,就算是幾十年之後,也不會有,直到有大量的華夏人湧到俄羅斯來做生意,才帶來各種的調料;醋,隻有那種透明的果醋,根本沒有用來做菜。


    至於說到調料,除了有胡椒、孜然外,其餘的什麽紅辣椒、薑、蔥、蒜、花椒、八角、香葉、丁香、肉豆蔻、小茴香、陳皮、薑黃粉、紫蘇、薄荷、砂仁、草果、洋蔥、紅花、肉桂等等,都是沒有的,也要等到九十年代初期,隨著華夏人的到來,這些調料才會出現在俄羅斯人的廚房裏。


    索科夫剛削完土豆,就聽到門在響,接著就聽到了阿西婭進門的聲音,他連忙探出頭,衝著外麵說道:“阿西婭,你迴來了!”說完這話,索科夫忽然感覺自己有點像島國的那種家庭婦女,每天就待在家裏不出門,看到丈夫迴家,還要主動打招唿。


    “嗯,我迴來了!”阿西婭脫掉了靴子,換了一雙輕便的鞋,就朝廚房走來,隨口問道:“米沙,今晚吃什麽?”


    “土豆泥、炒洋蔥!”


    阿西婭走進廚房,一眼就看到那個放在牆角的冰箱。她仔細地打量著這個門上帶著一個手輪、看起來顯得粗苯的長方形金屬箱子,有些好奇地問索科夫:“米沙,這是什麽東西?”


    “冰箱,這是冰箱。”索科夫連忙向她解釋道。


    “冰箱?!”阿西婭的臉上寫滿了驚喜的表情:“我早就聽說過這東西,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對了,是哪來的?”


    “雅沙送來的,”索科夫說道:“他告訴我,是烏斯季諾夫同誌為了表彰我在武器研製方麵的貢獻,而獎勵給我的獎品。”他看到阿西婭想打開冰箱看看裏麵,連忙上前搬動門上的手輪,打開厚厚的冰箱門。


    “阿西婭,你瞧。”冰箱門打開之後,索科夫指著冰箱的上麵,對阿西婭說道:“上麵是冷凍室,我們可以在裏麵放肉類或者冰淇淋;下麵是冷藏室,每天吃不完的飯菜就放在這裏,可以延長保質期……”


    阿西婭仔細地打量著冰箱裏的構造想,興奮地說道:“真是想不到,我們家也能用上這樣先進的冰箱。明天我到單位時,一定要把此事告訴同事們,讓她們都羨慕我們。”


    索科夫聽阿西婭這麽說,卻不以為然,心說這樣的冰箱如果在後世,就算扔在路邊都沒人撿。後世的冰箱基於重力感應和磁力的原理,通過特殊設計的門體結構和磁鐵吸力,可以實現冰箱門自動關閉。如今的冰箱門就是一扇厚厚的鐵門,必須轉動手輪,讓隱藏在門裏的鎖舌伸出來才能把門關上。


    正當阿西婭在看冰箱時,客廳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索科夫猜想電話肯定是打來找自己的,沒準還是雅科夫打來問自己使用冰箱的心得的,便對阿西婭說了一句:“你慢慢看,我去接個電話。”


    來到客廳,索科夫拿起了電話,對著話筒說:“我是索科夫!”


    聽筒裏先是沉默,很快就傳來一個結巴的聲音:“您,您好!請,請問,阿,阿西婭在家嗎?”


    “在的!您等一下!”索科夫衝著廚房喊道:“阿西婭,你的電話!”


    “我的電話?”阿西婭從廚房裏走出來時,有些詫異地問:“誰找我?”


    “不知道。”索科夫迴答得非常幹脆,然後把話筒遞向了阿西婭,同時說道:“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個聲音!”


    阿西婭接過電話,對著話筒說:“我是阿西婭,您是哪位?”


    索科夫趁著阿西婭接電話的工夫,又重新迴到廚房做晚飯,同時豎起耳朵聽外麵的對話,想搞清楚究竟是誰給阿西婭打電話,莫非就是某個追求者?妻子太漂亮了,就是有這樣的麻煩,惦記她的人肯定少不了。


    他隱約聽到阿西婭在說:“……這不太好辦,萬一出點什麽事情,我負不了這個責……明天你到我的診室來吧,有什麽話,我們到時候再說……好了,如果沒有什麽事情,那我就掛了!”


    阿西婭打完電話之後,就徑直來到了廚房裏。


    索科夫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阿西婭,是誰打來的電話啊?”


    “單位的一個同事。”阿西婭說完這話,忽然意識到索科夫問這個問題,是對打電話來的人身份產生了懷疑,於是不等他再問,便主動說起:“他想讓我給他開個證明,他想去藥店買點酒精。”


    索科夫在俄羅斯待了十幾二十年,自然懂得俄羅斯的醫院隻看病不賣藥,要想買藥的話,就必須去藥店。他有些不解地問:“酒精又不是什麽管控物資,他要買直接去藥店買就是了,讓你給他開什麽證明?”


    聽索科夫這麽說,阿西婭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米沙,你沒有去藥店買過藥嗎?”


    說實話,索科夫後世還真沒有在俄羅斯的藥店買過什麽藥,他所使用的各種藥物都是從華夏帶來的。不過阿西婭這麽問,他自然要硬著頭皮迴答說:“買過,當然買過。我又不是不生病,怎麽可能沒有在藥店買過藥呢。”


    “既然你買過藥,那你應該清楚,有些酗酒的人因為買不到酒,就用酒精來代替。”阿西婭向索科夫解釋說:“因此要想在藥店裏買到醫用酒精,就必須出具醫生出具的證明或者診斷書。”


    “你的同事買酒精做什麽?”索科夫試探地問:“難道他想喝酒精?”


    阿西婭點點頭,用肯定的語氣說:“沒錯,他就是想把酒精當成酒來喝,所以我剛剛在電話裏,才沒有答應他的請求。”


    “喝醫用酒精,會不會喝出事情啊?”索科夫試探地問。


    “別說喝酒精,就算是喝酒,對身體也是有害的,沒準會危及生命。”


    對阿西婭的這種說法,索科夫一點都不懷疑,他在後世見識過不少喝酒喝死的醉漢,那還是有足夠數量的伏特加提供的情況下,如今這個時代,伏特加的數量有限,酒鬼們就不得不用酒精或者其它的東西來代替,比如說防凍液、煤油等等。


    防凍液是什麽味道,索科夫不清楚。但煤油的味道,他卻在用軟管吸油時,不小心吸了一點進嘴裏,那味道讓他難受了好幾天。想起往事,索科夫小心翼翼地問:“阿西婭,我聽說有人往煤油裏加白糖,然後就能當酒喝,是真的嗎?”


    聽到索科夫的這個問題,阿西婭哈哈地笑了起來:“米沙,你真是搞笑,煤油就算加了白糖,還是煤油,怎麽能當成酒喝呢?”


    “可是,我的確聽人這麽說過。”索科夫有些尷尬地說道“他說,他親眼看到,有人往煤油裏加白糖,然後當成酒喝。他還嚐了一口,的確有酒精的味道。”


    “米沙,你想知道是怎麽迴事嗎?”


    見索科夫點頭,表示想搞清楚是怎麽迴事,阿西婭就向他解釋說:“米沙,我在前線當軍醫時,曾經有一支小部隊,從德國人的陣地裏繳獲了一批酒精,他們把其中的一部分送給了我們野戰醫院,而剩下的酒精則摻上煤油,防止有人偷喝,並用這種混合燃料加入卡車的油箱。”


    “這種酒精和煤油的混合燃料,會有人偷喝嗎?”索科夫問道。


    阿西婭並沒有立即迴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米沙,我來考考你,怎麽能從煤油和酒精的混合燃料中提取出酒來呢?”


    “雖然我不是化學專家,”索科夫有些遲疑地迴答,“但我想,至少需要蒸餾器、離心機、沉澱池之類的設備……”


    “米沙,你把問題想得太嚴重了。那些偷酒喝的戰士,隻需要一顆釘子!”阿西婭笑著說道,“再加一把錘子就能做到!”


    索科夫聽後一頭霧水:“什麽,隻需要一顆釘子和一把錘子,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見索科夫急於想知道這些人是如何偷酒喝的,阿西婭對索科夫進行科普:“他們倒了半桶酒精和煤油混合液,再往桶裏灌水,水和酒精一混合就沉了底,而煤油浮在上邊……再往下就簡單了:用釘子和錘子,從桶的側麵來打個孔,就可以流出純粹的烈酒……你瞧瞧,這些偷酒喝的戰士多麽聰明!”


    “那往煤油裏加白糖,又是怎麽迴事呢?”索科夫再次提出了自己的心中的疑問。


    “原因很簡單。”阿西婭笑著說道:“從煤油裏分離出來的酒,多少帶一些煤油的味道。在酒中加入白糖,就是為了減弱煤油的那種味道。而告訴你此事的那個人,恐怕隻看到戰士把酒精和煤油的混合液倒入桶中,過了一會兒就加白糖,卻漏掉了他們分離酒精和煤油的過程,所以才會錯誤的以為,好酒貪杯的戰士就是直接在煤油裏加白糖,讓煤油變成了酒的味道。”


    經過阿西婭的這番解釋,索科夫終於恍然大悟,看來自己是被後世的那些帖子所誤導了。偷喝煤油是這樣的情況,偷喝防凍液,恐怕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我剛剛聽你在電話裏說,讓那人明天去診室找你。”索科夫想起打電話來的那個酒鬼,試探地問阿西婭:“難道你真的打算給他開證明,讓他去藥店買酒精嗎?”


    阿西婭沉默了一下,隨後說道:“他有關節炎,需要用酒精擦拭關節。雖說從藥店買的酒精,大多數都被他喝進了肚子裏,但還是有一小部分,是用來擦拭關節用了。”


    索科夫聽阿西婭這麽說,心裏明白她也很為難,那麽對方隻用了極少數的酒精來治病,阿西婭也沒法拒絕為對方出具買酒精的證明,他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阿西婭,既然這件事你很為難,為什麽不交給別的醫生來處置呢?”


    阿西婭聽後,有些哭笑不得地說:“米沙,你不知道,他就是在別的醫生那裏開不了證明,才會專門來找我的。真是沒想到,他居然連我家電話都知道了,如果明天不給他開證明的話,我擔心他會不停地打電話騷擾,到時就會影響到你的工作。”


    索科夫本來心裏還在怪阿西婭,對於這樣的酒鬼,應該果斷地拒絕,一旦讓對方覺得你軟弱可欺,沒準將來就會纏上你。但此刻聽完阿西婭的解釋,得知她是擔心對方不斷地打電話騷擾,影響到自己的工作,心裏多少有些感動。


    但在經過短暫的思索之後,索科夫還是果斷地對阿西婭說:“阿西婭,我覺得你不應該給他出具這個證明。”


    看到阿西婭似乎想說點什麽,索科夫抬手製止了他,繼續說道:“阿西婭,如果你明天真的給他開了證明,等他把這次買的酒喝完之後,沒準又會再次去找你開證明。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以至於無數次……你明白嗎?”


    阿西婭好不容易等索科夫說完之後,再次說出了自己的擔心:“米沙,如果我不答應他,我擔心他不斷地打電話過來騷擾你,這樣會影響到你在家裏的創作。”


    如果索科夫是個普通的人,麵對酒鬼的騷擾,沒準他是真的沒轍。但如今他卻是一名將軍,哪怕沒有擔任具體的職務,但如果那個酒鬼敢不斷地打電話來騷擾自己,他完全可以通過其它的手段,將酒鬼控製起來,給他一個去監獄或者古拉格戒酒的機會。要做到這一點,隻需要給再度擔任內務部副部長的盧涅夫打個電話,對方就會把此事辦得妥妥的。


    正因為有這樣的底氣,索科夫態度明確地說:“阿西婭,你不用擔心我。他不過是一個酗酒如命的酒鬼,他對我是構不成任何威脅的。如果他真的敢打電話來騷擾,我想隻要給盧涅夫打個電話,這個酒鬼就會受到相應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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