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弗拉基米爾到莫斯科,中間隻停靠了一個站,停車時間不過五分鍾。因此索科夫和維爾納兩人乘坐的列車,僅僅用了兩小時三十八分,就到達了莫斯科的火車站。


    下車時,索科夫還好奇地問維爾納:“編劇同誌,我們怎麽去出版社?”


    “我迴來前,已經讓製片廠安排人來接我了。”維爾納迴答說:“將軍同誌,您可以和我一起乘車前往出版社。”


    索科夫很清楚,火車站附近沒有地鐵,隻有公交車和有軌電車,要轉兩次車,才能到達出版社。而如果乘坐製片廠的專車,那麽很快就能到達目的地。想到這裏,他點著頭說:“好啊,編劇同誌,那我就沾您的光,搭個便車!”


    兩人剛走出車站,就有一名司機模樣的中年人走過來,衝著維爾納打招唿:“編劇同誌,您好!歡迎您迴到莫斯科,我把車停在路邊,請跟我來吧!”


    很快,三人就坐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


    司機關上門之後,轉身問坐在後排的維爾納:“編劇同誌,我們現在迴製片廠嗎?”


    “我們暫時不迴去。”維爾納搖著頭說:“麻煩你帶我們去國家文學出版社。”


    聽說要去出版社,司機的臉上露出了驚詫的表情,不過他什麽都沒有問,徑直發動了汽車,朝著出版社的方向駛去。


    “將軍同誌,我來給您介紹一下情況。”維爾納對索科夫說道:“出版社於1930年成立,最初的名稱是國家文藝出版社,1934年更名為國家文學出版社,總編叫謝柯羅,是我的老朋友,我就是帶你去見他。這件事隻要他點頭,出版工作很快就能排上日程。”


    轎車很快就來到了國家文學出版社的門口,這是一座高大的石製建築物,門口有兩名站崗的哨兵,他們看到從車裏下來的索科夫,立即原地立正,向他行持槍禮。索科夫把手舉到額頭邊,向兩人還禮後,跟著維爾納走進了建築物。


    兩人進入了大樓後,索科夫好奇地問維爾納:“編劇同誌,怎麽出版社門口有軍人站崗呢?”


    “出版社屬於重要的部門,安保工作自然很嚴密。”維爾納對索科夫說道:“戰爭期間,不但門口有哨兵站崗,另外大門的兩側還有沙袋工事,連臨街這一側的窗戶上,也架著好幾挺機槍,以封鎖出版社前方的這條街道。如今戰爭已經結束,警備力量已經被大大削減,以至於隻剩下門口的兩名哨兵了。”


    很快,維爾納就走進了一個房間,他快步來到一個女秘書的麵前,客氣地問:“我是維爾納,是你們總編謝柯羅的好友,請問他在辦公室裏嗎?”


    “是的,維爾納同誌。”女秘書點著頭說:“你稍等一下,他正在裏麵打電話呢。”


    誰知維爾納聽完後,卻轉身衝著索科夫說:“將軍同誌,我們進去吧。”


    “可是,”索科夫聽到了女秘書說的話,有點為難地說:“這位姑娘不是說,謝柯羅總編正在打電話嗎?”


    “是的,他正在打電話。”維爾納大大咧咧地說:“但我們可以進去先坐著,等他打完電話之後,就能直接談事情了。”說完,直接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見維爾納已經進了裏麵一間辦公室,索科夫再留在這裏,顯然是不合適的,他衝女秘書歉意地笑了笑,也跟著走了進去。一進門,便隨手關上了房門。


    正對著門有一張辦公桌,桌後坐著一個半禿的中年男子,手裏正拿著話筒在大聲地說著話:“……我已經和法捷耶夫同誌談過了,他最遲明天就能完本,你要提前安排好小說的印刷工作……”


    中年男子嘴裏提到的法捷耶夫,讓索科夫不禁眉毛往上一揚,心說難道他所說的法捷耶夫,就是寫《青年近衛軍》的那位?在自己的印象中,這本書好像就是這個時間段出版發行的。


    中年男子又打了一陣電話後,放下了話筒,起身繞過了辦公桌,走到維爾納的麵前和他握手,笑著說:“維爾納,你不是去弗拉基米爾了嗎,什麽時候迴來的?”


    “剛下火車,就直接到你這裏來了。”說完,他拉著中年男子來到索科夫的麵前,繼續說:“謝柯羅,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索科夫將軍,我就是陪他過來的。將軍同誌,這位是出版社的總編謝柯羅。”


    “您好,總編同誌。”索科夫等維爾納說完,便主動向謝柯羅伸出手,用友好的語氣說:“很高興見到您。”


    “您好,將軍同誌。”得知索科夫是專程來見自己的,謝柯羅的心裏不禁泛起了嘀咕,自己好像不認識這位將軍,他來找自己做什麽?帶著這樣的疑問,他試探地問:“不知您找我有什麽事情?”


    沒等索科夫開口,維爾納就搶著說道:“謝柯羅,索科夫將軍寫了一部小說,希望能出版發行,為此,我特意帶他過來見你。”


    沒想到維爾納的話剛說完,謝柯羅的表情就變得冷漠起來,他望著索科夫,用客氣而疏遠的語氣地問:“將軍同誌,不知您是哪所大學畢業的?”


    莫斯科的大學裏,索科夫最了解的隻有最著名的莫斯科大學和友誼大學。


    莫斯科大學全稱莫斯科國立米哈伊爾·瓦西裏耶維奇·羅蒙諾索夫大學,又名莫斯科國立羅蒙諾索夫大學,是1755年由沙皇俄國教育家米哈伊爾·瓦西裏耶維奇·羅蒙諾索夫倡議並創辦,是俄羅斯聯邦規模最大、曆史最悠久的綜合性研究型高等院校,歐洲頂尖、世界著名的高等學府,國際公立大學論壇、歐洲首都大學聯盟、歐洲大學協會成員。


    而友誼大學,全稱俄羅斯人民友誼大學,是俄羅斯著名的國立綜合性大學之一,該校始建於1960年,是一所新興的以研究國際關係和世界文化為主的著名學府,被稱為“世界政治家的搖籃”。


    不過兩座學校對索科夫來說,隻是知道,卻並沒有進去就讀過,因此聽到謝柯羅的這個問題,他隻能尷尬地迴答說:“對不起,總編同誌,我沒有讀過大學!”


    得知索科夫沒有讀過大學,謝柯羅的眼中閃過一絲輕蔑的神色,他接著問道:“不知以前有沒有創作經驗,或者在什麽刊物上發表過作品?”


    “沒有,我從沒有發表過任何作品。”索科夫很幹脆地迴答說:“這次是第一次寫作。”


    “將軍同誌,請恕我直言。”了解了索科夫的大致情況後,謝柯羅用不客氣的語氣說:“寫作,不同於指揮作戰。也許您是一位優秀的將軍,但不代表您能成為一名優秀的作家。”


    “總編同誌,我同意您的說法。”索科夫對謝柯羅的這種說法,表示了讚同:“隔行如隔山,好的將軍不見得能成為好的作家,同樣,好的作家也不見得能成為一名優秀的將軍。不過凡事都有例外,請您先看看我的書稿,再說我的書是否有出版的可能,行嗎?”說完,從挎著的公文包裏掏出書稿,雙手捧著遞給了謝柯羅。


    但謝柯羅並沒有伸手去接,反而委婉地說:“將軍同誌,您想學寫作是一件好事。但有些事情不是可以一步登天,需要經過時間的沉澱,我建議您用兩到三年的時間去學習寫作,等有了足夠的寫作基礎之後,再開始進行創作,那樣成功的希望更大一些。”


    麵對謝柯羅的冷漠,旁邊的維爾納有點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抓過索科夫手裏的手稿,強行塞進了謝柯羅的手裏,用不客氣的語氣說:“我說謝柯羅,你可不要犯經驗主義的錯誤哦。索科夫將軍的寫作水平如何,請你先看完這份手稿之後再說。”


    “是的,總編同誌。”索科夫在旁邊幫腔說:“如果您看完之後,說這書寫得不好,我立即扭頭就走,絕對不會再來糾纏您。”


    平心而論,謝柯羅不覺得索科夫能寫出什麽好的作品,不過考慮到對方的身份,以及看在維爾納的麵子上,隻能勉為其難地說:“維爾納,看在你的麵子上,我可以先看十分之一的內容,如果不合我心意的話,我可不會顧忌我們之間的交情。”


    早就看過書稿的維爾納,聽謝柯羅這麽說,便點了點頭,同意了對方的提議:“謝柯羅,假如你看了十分之一,都覺得這書不好,我們啥話都不說,直接帶上東西離開。行了嗎?”


    雙方達成共識之後,謝柯羅迴到辦公桌後坐下,翻開書就開始瀏覽起來。


    剛開始時,他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是一種敷衍了事的態度。但看著看著,他就被書中的劇情所吸引。半個小時過後,他準備試看的十分之一的內容已經看完,但他依舊捧著書稿在繼續看。


    維爾納見狀,扭頭衝索科夫微微一笑,示意他此事已經十拿九穩了。


    又過了幾分鍾,維爾納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打斷了謝柯羅的閱讀。等對方抬起頭之後,他故意說道:“我說謝柯羅,你應該已經把十分之一的內容都看完了,現在可以把書稿還給我們,我們馬上就離開。”說完,就站起身,同時朝索科夫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也學自己的樣子站起身。


    果然,當索科夫也跟著站起來之後,謝柯羅慌了。因為剛剛的閱讀,讓他徹底明白,眼前的這位將軍雖說是第一次寫書,但書的質量一點都不差,如果出版的話,沒準能成為受歡迎的暢銷書。此時此刻,他對索科夫的態度已經發生了180度的大轉彎,如果說剛剛他還在考慮如何把索科夫攆走,此刻卻巴不得對方留下,和自己好好地談談創作的思路。


    “將軍同誌,剛剛真是太失禮了,請您不要介意。”謝柯羅態度恭謹地對索科夫說:“我真是沒想到,您第一次寫小說,居然寫得如此精彩,肯定是有寫作天賦。”


    “謝柯羅,”見自己好友對索科夫的態度發生了變化,維爾納得意洋洋地說:“我去弗拉基米爾時,副導演愛森斯坦同誌就讓我去找索科夫將軍報道,說協助他將小說改編成電影劇本。說實話,當時我的心裏還挺不情願的,和你的想法一樣,一位將軍指揮作戰也許是一把好手,可要說到寫小說,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外行。但等我看了將軍寫的這本書,頓時被驚呆了。沒想到一位久經戰陣的將軍,也能創作出如此精彩的作品。”


    “沒錯沒錯,維爾納,你說的沒錯。”謝柯羅使勁地點點頭,附和道:“看了將軍寫的書,我才意識自己是戴著有色眼鏡看人,差點錯過一位優秀的作家。原本我們已經有了一位不錯的作家,如今又有了將軍這樣的作家,年終總結時,出版成績會相當漂亮的。”


    “你說的另外一位優秀作家,是你剛剛提到的那位法捷耶夫吧?”


    “沒錯,就是他。”


    “總編同誌,”索科夫聽到這裏,忍不住插嘴問道:“這位法捷耶夫同誌創作的小說,是不是《青年近衛軍》?”


    謝柯羅聽後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將軍同誌,您怎麽知道?沒錯,法捷耶夫同誌所創作的小說,就是《青年近衛軍》。”


    “我以前聽別人說過。”索科夫說道:“今年二三月時,這本書開《旗》雜誌上連載。4月上旬,《共青團真理報》從83期起也開始進行連載。我想您可能剛剛是在安排出單行本的事宜。”


    “您說的沒錯,將軍同誌。”謝柯羅認可了索科夫的推測:“這本書在報紙和雜誌上連載之後,成績一直非常不錯。為了方便更多的讀者讀到這本好書,我專門組織人手準備出版單行本。”


    “我看過這本書,多少知道一些內容。”索科夫對維爾納說道:“《青年近衛軍》是一部愛國主義的英雄史詩,小說分上下兩部:上部描寫1942年7月德寇進逼克拉斯諾頓城和當地居民撤退時的情景;下部描寫州高官普羅慶柯和區高官劉季柯夫領導下的‘青年近衛軍’對敵人展開的一係列鬥爭。”


    “將軍同誌。”謝柯羅聽索科夫這麽說,知道他真的看過這本書,便試探地問:“您喜歡這本書嗎?”


    “故事寫得相當不錯,可是結尾我不太喜歡。”索科夫想起那些年輕的抵抗者們最後都落入了德國人的魔掌,全部遭到了殺害,便搖著頭說:“如果他們能活到勝利的那一天,是最理想的大團圓結局。可惜,他們最後都倒在了德國人屠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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