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了釘子的中尉,並沒有知難而退,依舊停留在阿西婭的身邊,不停地和她說著話。麵對如此不識趣的中尉,阿西婭也沒法發火,畢竟對方隻是在試圖和自己搭訕,並沒有什麽過火的行為。


    就在這時,胖售貨員對阿西婭說:“您的東西都備齊了。”她將阿西婭清單上的東西,一一放在了櫃台上,“五公斤白砂糖、兩公斤咖啡、十罐醃西紅柿、五罐酸黃瓜、五罐醃蘑菇、二十五公斤麵粉,以及你需要的牙膏、毛巾和肥皂,一共是19盧布14戈比。”


    中尉看清楚櫃台上放的東西,隨後對胖售貨員說:“售貨員同誌,麻煩您再幫我拿幾塊巧克力,我要送給這位姑娘。”


    “不用了,中尉同誌。”麵對獻殷勤的中尉,阿西婭對此表示了她的不屑:“我不喜歡吃巧克力,您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再次碰了釘子的中尉,隻是咧嘴笑了笑,絲毫沒有感覺到尷尬。他看著櫃台上堆積的商品,又找到了一個新的話題:“姑娘,你買了這麽多東西,一個人肯定拿不迴去,不如讓我幫你吧。”


    中尉自以為是地想道,對方聽了自己的提議後,就算表現出猶豫,但最後也會答應的,便繼續說道:“我去借個小車,幫你把東西拉迴家。”


    “這一點不用您操心,會有人幫我拿迴去的。”阿西婭此刻對眼前一直糾纏自己的中尉感到了厭煩,她有些不悅地說:“中尉同誌,如果您有什麽事情,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瞧你說的,”中尉嬉皮笑臉地說:“能為你這麽漂亮的姑娘服務,是我的榮幸。至於我的事情,可以暫時放在一邊。”


    為了讓阿西婭繼續和自己互動,中尉又指著櫃台上的商品說道:“姑娘,你是不是忘記買火柴和煤油了?”


    阿西婭一愣:“我買這些東西做什麽?”


    “雖然城市已經沒有了戰爭危險,不過供電方麵還是不穩定。”中尉耐心地向阿西婭解釋說:“如果晚上遇到停電,你是不是需要用火柴來點燃蠟燭。”


    阿西婭一聽,覺得很有道理,雖說醫院裏不可能停電,但自己住的宿舍裏,停電卻是家常便飯,於是她對胖售貨員說:“麻煩你給我拿二十支蠟燭,和兩盒火柴。”


    “別忘了煤油,親愛的姑娘。”


    “我買煤油來做什麽?”


    “可以做飯啊!”中尉振振有詞地說:“要知道,如今畢竟是戰爭期間,因為青壯年都在前線,所以負責運送煤炭和木材進莫斯科的人手出現了短缺,恐怕供給居民的數量會大幅度減少。若是你買了煤油,就可以用煤油爐子做飯,甚至取暖。”


    雖然阿西婭有點討厭這個糾纏自己的中尉,不過她覺得對方說得有道理,便又讓胖售貨員拿了一桶五公升裝的柴油桶。


    “親愛的姑娘,”中尉見阿西婭聽從自己的勸說,先後又買了火柴和煤油,臉上的笑容更盛,他趁熱打鐵地說:“請允許我為你效勞,把這些東西送迴你的家。”


    “謝謝您的好意,”阿西婭委婉地說:“待會兒會有人幫我把東西送迴家的。”


    坐在門外車裏的司機,透過玻璃門,看到有一名中尉向阿西婭搭訕,也沒有在意,畢竟這種事情太多了。他閉著眼睛養了一會兒神,等再睜開眼睛時,發現阿西婭旁邊的櫃台上,擺滿了各種商品,應該是阿西婭要采購的商品。


    司機連忙打開車門下了車,從車頭方向繞到了商店的門口。他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衝著正被中尉糾纏的阿西婭說:“阿西婭同誌,你的東西都買齊了嗎?”


    中尉聽到身後有人說話,本能地扭過頭,想看清楚是什麽人攪了自己的好事。但一迴頭,頓時把他嚇了一跳,從外麵進來的軍官居然戴的是藍帽子。別看到對方的軍銜隻是少尉,比自己低一級,但內務部的人從來都是眼高於頂,別說自己一個小小的中尉,就算是中校站在這裏,恐怕他們也不會買賬。


    “都買齊了。”阿西婭點著頭說:“把這些東西搬上車,我們就可以迴去了。”


    司機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中尉,隨後問阿西婭:“阿西婭同誌,有人騷擾你嗎?”


    “沒有。”阿西婭見中尉的額頭冒出了冷汗,知道他被突然出現的司機嚇到了,也就沒有落井下石,而是隨口說道:“這位中尉是想幫我搬東西,我不好意思麻煩他,正準備要拒絕他呢。”


    阿西婭的話給了中尉一個下台的台階,他連忙說道:“對對對,我看這位姑娘買的東西太多,擔心她拿不了,正準備幫她搬呢,您就進來了。”中尉對著司機說這話時,是把自己擺在了一個下級的位置。


    “阿西婭同誌,既然這位中尉如此熱情,我們也不能拒絕他的好意。”司機如何猜不出中尉的本意,準備對他小懲一番:“中尉同誌,這麽多東西,我恐怕要搬好幾躺,如果有您的幫忙,事情就要簡單多了。”


    “沒問題,沒問題。”中尉聽司機這麽說,絲毫不敢怠慢,連忙抱起了櫃台上的麵粉,率先朝外走。司機捧著幾罐酸黃瓜,也跟著走了出去。


    司機來到車旁,打開了後備箱,將罐頭放了進去,隨後吩咐中尉:“中尉同誌,您把麵粉放進去吧。”


    中尉慌亂地點了點頭,隨後將自己扛在肩上的麵粉袋取下來,小心翼翼地放進了黑色轎車的後備箱裏。在轉身返迴商店時,他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車牌號,頓時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這居然是內務部的專車。


    好在司機並沒有為難中尉,而是等他幫著把商店裏的貨物搬運完畢後,就直接打發他離開了。中尉一聽司機讓自己離開,如蒙大赦,慌忙加快腳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司機等阿西婭上車後,就啟動車輛,掉頭朝著醫院的方向開去。


    途中,司機對阿西婭說:“阿西婭,剛剛那位中尉看到你穿的是便裝,肯定以為你隻是普通的居民,所以就過來糾纏你。”


    “是的,”阿西婭點點頭,有些懊惱地說:“也許我今天出門時,就不該換便裝,這樣沒準在商店時就不會被那名中尉糾纏了。”


    “阿西婭同誌,你真是太低估自己的吸引力了。”司機聽後笑嗬嗬地說:“你穿便裝都美的讓人神魂顛倒,如果穿軍裝的話,恐怕會有更多人進商店和你搭訕呢。”


    阿西婭想起自己前段時間在武器裝備部,也遇到了一位工程師的糾纏,最後索科夫知道後,讓雅科夫出麵,將那位工程師踢出了武器裝備部。有了這個前車之鑒,阿西婭擔心索科夫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會找人去對付那名中尉。


    想到這裏,她連忙提醒司機:“司機同誌,今天發生的事情,請您不要告訴任何人。畢竟對方隻是和我搭訕,並沒有什麽過火的舉動。”


    “您就放心吧,阿西婭同誌。”司機作為盧涅夫的老部下,自然知道很多關於索科夫的內幕,前段時間阿西婭在武器裝備部遇到的麻煩,他多少也知道一些。此刻聽到阿西婭的吩咐,立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便點著頭說:“我不會對任何人提起此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阿西婭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她可希望因為自己的事情,給索科夫惹來什麽麻煩,這樣會對他未來的前程產生不利的影響。


    車到了醫院門口,司機幫著把東西搬進了索科夫的病房,才告辭離開。


    索科夫看到阿西婭買迴來的東西,苦笑著說:“阿西婭,我們在醫院裏,什麽吃的都是現成的。你把麵粉買迴來,就算想做麵包或奶酪餅,也沒地方做啊?”


    “米沙,你不用擔心。”維拉經過這兩個多月和索科夫的相處,稱唿已經從原來的“將軍同誌”變成了“米沙”:“我和廚房裏的大廚很熟悉,我們可以把麵粉送到廚房,你想吃什麽,我讓大廚幫你做就是了。”


    “那也行。”聽維拉這麽說,索科夫就順水推舟地說:“維拉,麻煩你把這袋麵粉送到廚房,我想吃什麽時再讓廚師幫我做。”


    等維拉離開後,索科夫笑著問阿西婭:“怎麽樣,今天去買東西,一切還很順利嗎?”


    聽索科夫這麽問,阿西婭的心裏不禁咯噔一下,暗想難道今天的事情他知道了?但轉念一想,對方根本就沒離開過病房,也沒人來探視過,他怎麽可能知道呢,可能就是隨後一問。


    想明白這一點後,她微笑著迴答說:“挺順利的,我剛進商店時,售貨員說這是軍人商店,不是軍人和軍屬,是沒有資格購買店裏商品的。後來還是我拿出了軍人證,售貨員才根據我提供的清單,準備好了我要買的商品。”


    為了防止此事穿幫,阿西婭及時地岔開了話題:“米沙,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什麽事兒,問吧?”


    “你真的打算去瓦圖京將軍的烏克蘭第一方麵軍嗎?”


    “我最想去的是白俄羅斯方麵軍,”索科夫心裏暗想,這支部隊可是第一個衝進柏林的,而且方麵軍司令員是朱可夫元帥,建立功勳自然也要比其它部隊更加容易一些。不過在阿西婭的麵前,這些話卻不能說,隻能含糊其辭地說:“畢竟我和羅科索夫斯基將軍比較熟悉,而且我看好的波涅傑林將軍三人,如今也在那支部隊裏。”


    “你和盧涅夫之間的對話,我都聽到了。”阿西婭去市中心買東西時,路上就一直在考慮索科夫的事情,此時病房裏隻有他們兩人,她覺得有必要和索科夫開誠布公地談談:“我覺得盧涅夫說得對,你對這三個人的使用,的確是太大膽了。”


    “他們不是通過了甄別審查嗎?”索科夫雖然不明白阿西婭為什麽會說起此事,但還是耐心地解釋說:“特別是波涅傑林將軍,是一名非常優秀的指揮員,假如不是在戰爭初期因為負傷被俘,而是一直留在部隊裏指揮作戰,沒準都成為了某條戰線的方麵軍司令員了。”


    “這麽說,你是因為他會打仗,有豐富的經驗,才冒險使用他的?”


    “沒錯,就是這樣。”對阿西婭猜測,索科夫倒是沒有否認,“隻要他們打的勝仗足夠多,那麽強加在他們身上的不公平待遇,最終都會得到改善。”


    “那要是戰爭結束之後,有人要對他們進行清算呢?”阿西婭追問道。


    “這個……?”索科夫沒想到阿西婭會忽然問出如此有難度的問題,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迴答她。


    見索科夫沉默不語,阿西婭繼續說道:“米沙,你我都知道,隨著戰場形勢朝著有利於我軍的方向發展,戰爭結束隻是一個時間問題。你如今使用的那幫有問題的指揮員,在我們和德國人的戰鬥中,肯定有機會發揮他們的能力。可一旦戰爭結束,他們原先身上背負的罪名,就會被人挖掘出來,使他們再次受到排擠和歧視,甚至還會連累到你。如果你遇到這種情況,你該怎麽辦呢?”


    阿西婭的話讓索科夫倒吸一口涼氣,他如今隻考慮如何打敗德國人,壓根沒有考慮到,由於他大量地使用從戰俘營裏解救出來的指戰員,戰爭年代還無所謂,畢竟這些人都是有著豐富作戰經驗或指揮經驗的。可要是戰爭結束,這些人的作用就變得可有可無,那時肯定就會有人對他們秋後算賬。


    “你說得有道理。”索科夫沉默了許久之後,苦笑著說道:“一旦戰爭結束,肯定會有很多部隊被撤銷建製,而這些部隊的指揮員,一部分會被調往其它的部隊,而另外一部分則會退伍迴到地方工作。


    調往其它部隊的指揮員,因為還有指揮和管理部隊的責任,他們可能不會有什麽事情。而那些退伍後到地方工作的指揮員,則有受到審查的可能。”


    “既然你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那你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嗎?”


    “沒有。”索科夫迴答得很幹脆:“我如今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消除未來的這個隱患。”


    見到阿西婭一臉失望的表情,他趕緊又繼續往下說:“但隻要我們的實力變得足夠強大,那麽完全有能力庇護這些指揮員,使他們不至於遭到清算,可以平安地過完自己的餘生。”


    “米沙,你說得很有道理。”阿西婭的臉上再次浮現出笑容:“隻要你的實力足夠強大,那麽所指揮的部隊就有可能不被撤編,這樣你就能名正言順地保護那些曾經和你並肩作戰的指揮員,使他們能安穩地度過自己的餘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色莫斯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塗抹記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塗抹記憶並收藏紅色莫斯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