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穿著我軍少尉製服的德國兵,把索科夫引進了旁邊的道班房,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排除全部的地雷,讓他進去休息休息。”


    “索科夫這就進去了?”科涅夫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他怎麽如此糊塗,隨隨便便就跟著陌生人進入了道班房。”


    “科涅夫同誌,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恐怕就算換成你我,也不會想到自己麵前的同誌,其實是德國人偽裝的。”朱可夫朝盧涅夫努了努嘴:“接著往下說,然後發生了什麽?”


    盧涅夫繼續說道:“參謀本來跟著說索科夫一起進入了道班房,但索科夫說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離開,讓他去通知車上的指戰員都下車透口氣。參謀接到命令後,立即到道班房外,招唿坐在車上的指戰員下車。


    誰知他們剛下車,還沒有來得及列隊,就發生了劇烈的爆炸。參謀親眼看到索科夫是被爆炸的氣浪,從屋裏掀出來的。”


    朱可夫聽到這裏,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作為一名有二十多年軍齡的指揮員,他心裏很清楚,被爆炸氣浪掀飛的人,傷勢會多麽嚴重。想到這裏,他有些底氣不足地問:“盧涅夫將軍,你覺得米沙能活下來嗎?”


    “這不好說,”盧涅夫謹慎地說道:“據參謀報告說,他們消滅了那些偽裝成我軍工兵的敵人後,他趕到了受傷的索科夫身份,索科夫甚至還準備拔槍向他射擊呢,如果他不是和另外兩名戰士及時地摁住了索科夫的手,估計當時就會出現不必要的傷亡。”


    “如今的情況如何?”朱可夫又問。


    “還在搶救中。”盧涅夫知道朱可夫一向把索科夫當成自己的子侄看待,絕對比普通人更加擔心索科夫的安危,連忙迴答說:“參與搶救的軍醫,不光有我們集團軍野戰醫院的,還有第69集團軍野戰醫院的,幾乎最強的軍醫都在手術室裏。”


    一行人來到手術室外的時候,朱可夫發現門外站滿了不少的人,便皺著眉頭問盧涅夫:“盧涅夫將軍,這裏怎麽有這麽多人?”


    盧涅夫見朱可夫的臉上浮現出怒氣,趕緊向他解釋說:“各師師長得知司令員負傷後,隻要沒有作戰任務的,便趕過來了。他們也是擔心司令員的安危。”


    得知手術室外的人都是索科夫的部下,是聽說索科夫負傷後急匆匆趕來的,朱可夫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


    手術室外的軍官們,忽然看到朱可夫和科涅夫的出現,慌忙閃到了走廊的兩側,給兩人讓出了一條通道,同時抬手敬禮。


    朱可夫邁著大步穿過人群,來到了手術室的門口。他先是看了看兩扇緊閉的大門,隨後衝著站在這裏的薩梅科問:“裏麵的情況怎麽樣了?”


    “元帥同誌。”薩梅科連忙迴答說:“還在搶救中。”


    “裏麵有沒有護士出來過了?”科涅夫忍不住插嘴問道。


    “有。”薩梅科點了點頭,不等科涅夫再問,便主動說:“我問過出來取血漿的護士,她隻是說還在搶救,司令員暫時還沒有脫離危險。”


    朱可夫見從薩梅科這裏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情報,便扭頭衝著人群問:“那位隨米沙去前沿的參謀,有沒有在這裏?”


    他的話音剛落,一名掛著中尉軍銜的軍官,就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挺直腰板向朱可夫報告說:“元帥同誌,是我隨司令員一同前往前沿的。”


    “我來問你。”朱可夫走到了參謀的麵前,目光平視他問道:“你親眼看到索科夫被爆炸的氣浪,從道班房裏掀出來的?”


    “沒錯,元帥同誌,我是親眼看到的。”參謀可能擔心朱可夫不相信自己,還主動說道:“不光我看到了,至少還有五六名戰士也看到了。司令員同誌被爆炸的氣浪從屋裏掀出來之後,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鬥,然後就落在了一段廢棄的鐵路上。”


    “你消滅了敵人之後,帶人上前查看時,他還試圖拔槍向你射擊?”


    “是的,元帥同誌。”參謀畢恭畢敬地迴答說:“雖說當時司令員同誌渾身是血,不過還有意識,察覺到有人接近他的時候,就立即伸手到腰間拔槍,如果不是我和另外兩名戰士及時摁住他的手,沒準他就拔出手槍向我們射擊了。”


    聽到參謀的講述和盧涅夫的基本吻合,朱可夫微微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麵向了手術室,希望此時從裏麵出來一名軍醫或護士,自己就能向對方打聽索科夫的情況了。


    盧涅夫走到朱可夫的身邊,低聲說道:“元帥同誌,這個手術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做完。要不,您先到旁邊的辦公室去休息,等做完手術我再派人去通知您。”


    “不看到米沙出來,我心裏不踏實。”朱可夫看到門邊有幾張空著的椅子,便招唿科涅夫一起過去坐下,抬頭對盧涅夫說:“我就等在這裏,這樣米沙一出手術室,我就能看到他。”


    走廊上的人雖然多,但在漫長的等待中,大家誰也沒有說話,隻是盯著緊閉的手術室大門,耐心地等待著進一步的消息。


    這是一名穿著白大褂的中校,出現在走廊的另一頭,看到走廊上站滿了軍銜比自己高的指揮員,心裏不禁暗暗吃驚。他穿過人群,來到了手術室門口,正準備進門時,忽然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朱可夫,頓時心跳加速,連忙停下腳步,抬手向朱可夫敬禮:“您好,元帥同誌!”


    正惦記著索科夫安危的朱可夫,哪裏會把一名小小的中校看在眼裏,他沒有迴禮,隻是淡淡地問:“中校同誌,你是誰?”


    沒等穿白大褂的中校迴答,站在朱可夫旁邊的盧涅夫就搶先說道:“元帥同誌,這位是我們集團軍野戰醫院的政委。”


    得知麵前這人是野戰醫院的政委,朱可夫立即站起身,主動向對方伸出手,友好地說:“原來是醫院政委啊,剛剛我在想事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請你不要見怪。”


    政委心裏很清楚,假如自己不是醫院的政委,朱可夫元帥恐怕根本沒有心思搭理自己這個小小的中校,咧嘴笑了笑,隨後試探地問:“元帥同誌,你是為了司令員來的?”


    朱可夫知道對方嘴裏說的司令員,指的是索科夫,便點著頭說:“沒錯。我聽說米沙受傷了,特意從方麵軍司令部趕過來,但裏麵的手術還沒有結束,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


    “元帥同誌,”醫院政委等朱可夫說完後,拍著胸膛對他說:“我現在就進去看看,有什麽最新的消息,會立即出來向您報告的。”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


    醫院政委拉開了手術室的大門,邁步走進去。進門後,他又反身重新關上了大門。


    盧涅夫抬手看了看表,低聲對朱可夫說:“元帥同誌,手術已經進行了兩個小時,想必等醫院政委出來時,能給我們一個準確的答複。”


    朱可夫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手術室的大門。


    過了約莫七八分鍾,手術室的大門打開,醫院政委從裏麵走出來。


    一看到醫院政委出來,朱可夫就迎上去迫不及待地問:“政委同誌,情況怎麽樣?”


    “不太妙啊,元帥同誌。”醫院政委打著官腔說完這話後,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在與朱可夫元帥說話,連忙換了一種語氣向朱可夫報告說:“右腿骨折,後脊梁錯位,同時腹部還有大量的積血,應該是內出血所導致……”


    見醫院政委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起索科夫的傷勢,朱可夫把眉頭一皺,不悅地說:“政委同誌,我不想聽具體的傷勢,我隻想知道,米沙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這不太好說,元帥同誌。”醫院政委進入手術室之後,向組織搶救的院長打聽過索科夫的情況,發現情況很不妙,因此隻能謹慎地迴答說:“暫時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朱可夫咬著後槽牙問:“能活下來嗎?”


    “這樣要看他的運氣了,”醫院政委有些尷尬地迴答說:“裏麵的軍醫正在全力進行搶救,應該有活下來的希望。”


    醫院政委的話讓朱可夫意識到,不管索科夫是否能活下來,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無法繼續指揮第27集團軍,因此朱可夫要果斷地作出一個新的決定。想到這裏,他問醫院政委:“政委同誌,能給我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嗎?”


    “可以去院長辦公室。”醫院政委畢恭畢敬地說:“第69集團軍野戰醫院的院長和政委還沒來,他們的辦公室是空著的,您可以去那裏。”


    “給我們帶路吧,中校同誌。”朱可夫帶著科涅夫準備離開時,忽然想到接下來要商議的事情,和第27集團軍有關,便對盧涅夫和薩梅科說:“你們兩人也跟著來吧。”


    科涅夫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聽到朱可夫讓醫院政委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心裏便明白,對方正在考慮給第27集團軍安排新的指揮員。特別是看朱可夫叫上了薩梅科和盧涅夫二人後,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果不其然,朱可夫進入了院長辦公室之後,就把醫院政委打發出去,隨後對眾人說道:“目前看來,米沙的情況非常糟糕。不管他是否能脫離危險,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他都無法繼續指揮部隊。你們說說,接下來該怎麽辦?”


    薩梅科和盧涅夫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奈,隨後異口同聲地迴答說:“我們堅決服從上級的命令。”


    “那你呢,科涅夫同誌,又是怎麽考慮的?”


    科涅夫知道朱可夫這麽問自己,是讓自己推薦新的司令員人選,他思索了幾秒鍾之後,對朱可夫說:“您看特羅菲緬科中將怎麽樣?”


    “特羅菲緬科中將?”朱可夫聽到這個名字,微微蹙了蹙眉頭,隨後反問道:“就是一直指揮第七集團軍在卡累利阿地域作戰的特羅菲緬科中將?”


    “沒錯,就是他。”科涅夫點著頭向朱可夫解釋說:“上周他被大本營派到我方麵軍,我正考慮讓他到第27集團軍擔任索科夫的副手,沒想到索科夫就負傷了。我看索性就由他暫時接替索科夫的職務,來指揮第27集團軍吧。”


    “我看可以。”朱可夫同意了科涅夫的提議後,又望著盧涅夫和薩梅科問:“你們有什麽不同意見嗎?”


    雖然盧涅夫和薩梅科兩人,都對特羅菲緬科不甚了解,但既然上級決定由他來擔任集團軍新的司令員一職,他們也無法反對,隻能硬著頭皮說:“沒有,我們堅決服從上級的命令。”


    假如正在急救中的索科夫,得知科涅夫打算派特羅菲緬科中將來接替他的職務,恐怕直接會直接在手術台上坐起來。沒想到曆史的糾錯性這麽強,自己指揮的第27集團軍,最後還是迎來了它們真正的司令員——特羅菲緬科中將。


    科涅夫說道:“這項任命,我會盡快向最高統帥部報告的。”


    “等一等,科涅夫同誌,再等一等。”朱可夫衝科涅夫擺擺手說:“我們等米沙出了手術室再上報吧,不過在此之前,你可以先任命特羅菲緬科中將擔任第27集團軍司令員,畢竟該部正在右岸登陸場向敵人展開進攻。”


    科涅夫覺得朱可夫說得有道理,點著頭說:“那好吧,那我立即給紮哈羅夫參謀長打電話,讓他通知特羅菲緬科盡快趕到第27集團軍上任。”


    就在科涅夫準備用桌上的電話,給方麵軍司令部打電話時,薩梅科卻製止了他:“司令員同誌,這部電話無法和方麵軍司令部通話。如果您想要和紮哈羅夫參謀長通話,恐怕隻能迴我們的司令部。”


    “這也行。”科涅夫想到第27集團軍的司令部正在轉移,貿然趕來的特羅菲緬科有可能找不到地方,便點著頭說:“薩梅科將軍,你和我一起迴去吧。”


    科涅夫和薩梅科離開後不久,醫院政委再次來到了院長辦公室,向朱可夫報告說:“元帥同誌,搶救已經結束了,雖說司令員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但他的生命特征已經趨穩。我們準備等他清醒之後,立即把他送往莫斯科的軍醫院進行治療。”


    “莫斯科那邊的軍醫院聯係好了嗎?”


    “暫時沒有。”


    “那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朱可夫主動說道:“我會給米沙安排最好的醫院,讓他得到最好的治療,以便能在短時間內恢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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