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長,讓瓦夏少校說下去。”索科夫製止了卡爾索科夫之後,對著瓦夏說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就怎麽說,就算說錯了,我也不會怪你的。”


    得到了索科夫的肯定,瓦夏才繼續說出自己心中的懷疑:“麵對占據優勢的敵軍的進攻,就算是老兵,也會心存恐懼,更何況是一個入伍時間很短的新兵。因此我認為,他是否是堅守陣地的英雄,此事還需要進行核實之後,才能向上級報告。”


    索科夫聽完瓦夏的講述,有些不解地問:“瓦夏少校,既然你覺得菠菜斯基不一定是堅守陣地的英雄,為什麽不早點提出這個疑問,卻要等上級知曉此事之後,才對此事提出質疑呢?”


    麵對索科夫的質問,瓦夏躊躇片刻,解釋說:“當時隨我帶部隊一起趕到陣地上的,還有副旅長。”


    索科夫聽到這裏,扭頭望向了卡爾索科夫,想從他那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卡爾索科夫點了點頭,向索科夫解釋說:“旅長同誌,瓦夏少校說得沒錯。當時副旅長得知四營的陣地遭到了敵人的猛攻,立即調動了預備隊,等到天黑,敵人的炮轟和轟炸停止後,趕到了陣地上。見到陣地上隻剩下一名戰士,就覺得應該是這名戰士守住了陣地。”


    “這麽說來,是副旅長認為,麵對敵人的瘋狂進攻,頑強守住陣地的英雄,是這位入伍沒有幾個月的新兵菠菜斯基?”索科夫望著瓦夏問道:“我說得對吧?”


    “是的,旅長同誌。”對索科夫的這種猜測,瓦夏沒有否認,而是繼續說道:“我當時就向副旅長提出了這樣的疑問,但卻遭到了副旅長的批評。他說既然陣地上隻有菠菜斯基一個人,那麽他就是守住陣地的英雄,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是這樣的,旅長同誌。”卡爾索科夫等瓦夏說完,也補充道:“我和副旅長都認為,既然陣地的指戰員都犧牲了,隻剩下菠菜斯基一個人。如果不是他守住的陣地,又是誰守住的呢?”


    “堅守陣地的那個排有多少人?”索科夫轉身望向瓦夏問道:“犧牲的戰士遺體是否都找到了?”


    “基本都找到了。”瓦夏有些遲疑地說道。


    索科夫敏銳地抓住了一個關鍵詞:“瓦夏少校,你說的是‘基本’都找到了,這是不是說,還有戰士的遺體沒有找到?”


    “打掃戰場時,我命令人把犧牲戰友的遺體都收集起來。”瓦夏迴答說:“但清點幾次之後,卻發現少了一個人。”


    “少了誰?”索科夫問道。


    “三排八班副班長契瓦良格下士。”瓦夏說道:“我親自在陣地上檢查了幾次,都沒有發現他的遺體。我向副旅長提出自己的疑問,說堅守陣地的人,沒準是契瓦良格下士,卻遭到了副旅長的反駁,他說對方要麽在敵人炮擊或轟炸中,被炸得屍骨無存;要麽,就是被進攻的敵人嚇破了膽子,然後當了可恥的逃兵。”


    “逃兵?”索科夫聽到這個單詞,不禁冷笑了一聲:“步兵旅組建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從來沒有出現過逃兵,我覺得副旅長的猜測,也許是錯誤的。”


    “旅長同誌,”卡爾索科夫聽明白了索科夫的意思,知道他準備支持瓦夏的分析,不免有些為難地說:“您和副旅長的意見相反,你們見麵會不會發生爭執啊?”


    索科夫暗想,如果找不到那個契瓦良格下士的遺體,自己的觀點根本就站不住腳。為了說服別爾金,自己有必要親自到陣地上瞧一瞧,看能否找到有用的線索。


    想到這裏,索科夫問瓦夏:“瓦夏少校,能帶我去陣地上瞧瞧嗎?”


    瓦夏聽後不禁一愣,隨即反問道:“什麽,旅長同誌,您要到陣地上去?”


    “沒錯。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我覺得有必要親自去一趟陣地上。”


    卡爾索科夫連忙勸說道:“可是,那裏接近敵人的防線,如果要去的話,會有危險的。”


    索科夫擺擺手,態度堅決地說:“參謀長同誌,如果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我就必須親自去陣地上查看。至於安全問題嘛,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會注意安全的。”


    帶著瓦夏從帳篷裏出來,索科夫叫來鮑布裏科夫,吩咐他說:“上尉同誌,我要到四營的前沿陣地,你派幾名戰士跟我走一趟。”


    “旅長同誌,這麽晚了,您還要出去?”鮑布裏科夫吃驚地問。


    “有件事,需要立即搞清楚,所以隻能立即趕過去。”索科夫催促道:“行了,時間緊迫,你還是快點找人隨我行動吧。”


    半個小時後,索科夫等人來到了白天激戰過的陣地。


    由於遭到了猛烈的炮擊和轟炸,陣地上積著厚厚的一層浮土,索科夫一踩上去,鬆軟的泥土就蓋過了他的腳麵。


    他借助皎潔的月光,看著麵前焦黑的土地,若有所思地問:“瓦夏少校,你說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契瓦良格下士犧牲後,他的遺體被浮土所掩蓋,你們在打掃戰場時,才沒有發現他的遺體?”


    “這不可能。”索科夫的話剛說完,瓦夏就反駁說:“我們檢查得很仔細,絕對不可能有任何遺漏。”


    見瓦夏說得如此篤定,索科夫也不好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們當時是在什麽地方,發現菠菜斯基的?”


    “喏,在那裏。”瓦夏指向了東麵的一個位置:“我們來的時候,他就趴在那裏,肩膀上中了一槍。”


    索科夫朝瓦夏指的位置望去,不禁皺了皺眉頭,因為人站在那個位置,是看不到整個正麵戰場的。如果菠菜斯基真的是別爾金所說的那位戰鬥英雄的話,是絕對不會出現在那個位置。原本他對菠菜斯基這位戰鬥英雄的真實性,隻有三分的懷疑,此刻增加到了五分。


    不過他沒有吱聲,而是埋頭朝著陣地的最高點走去。他覺得如果由自己來堅守陣地,那裏才是最關鍵的位置。


    來到陣地的最高點之後,索科夫敏銳地發現有一處半塌的戰壕裏,堆滿了彈殼。


    他跳進戰壕,彎腰撿起了彈殼,對跟過來的瓦夏說道:“瓦夏少校,你瞧,這裏堆積了這麽多的彈殼,這意味著堅守陣地的戰士,在這裏進行過激烈的戰鬥。”


    瓦夏蹲在戰壕旁,低頭看著壕溝裏的彈殼,喃喃地說:“可是,這些彈孔說明不了什麽問題啊。”


    “有這些彈殼,就說明的確有戰士在這裏進行過英勇的戰鬥,頑強地擋住了敵人的進攻。”索科夫抬頭對瓦夏說:“走,我們去野戰醫院,看看那位菠菜斯基,問問他當時在什麽位置戰鬥,就能搞清楚擋住敵人的戰鬥英雄究竟是不是他。”


    就這樣,一行人又來到了野戰醫院。


    冬妮婭得知索科夫來探視負傷的菠菜斯基,連忙迎上來,主動地說道:“米沙,我們已經給菠菜斯基同誌做過了手術,他暫時沒有危險,休養個把月,傷勢就能痊愈。”


    索科夫聽後點點頭,隨即低聲地問:“冬妮婭,你能告訴我,傷員是什麽部位負傷嗎?”


    “右後肩的位置。”冬妮婭迴答說:“根據我多年的經驗判斷,彈痕是高處斜射而入,從右後肩打進去,如果沒有內髒的阻擋,就會從右腹部的位置穿出來。”


    索科夫的眉毛揚了揚,“這麽說來,是有人從背後向他開槍。對吧?”


    冬妮婭點點頭,用肯定的語氣說:“是的,的確是有人從背後朝他開槍,而且還是從高處開的槍。”


    索科夫雙手環抱在胸前,心裏開始琢磨冬妮婭所說的話:“假如菠菜斯基是一名從軍多年的指揮員,沒準會因為平時在工作中得罪了人,別人才會在後麵打他的冷槍。可此人卻是一個入伍僅僅幾個月的新兵,就算他得罪了誰,也不至於有人在戰場上打他的黑槍。此事一定有蹊蹺。”


    想到這裏,他問冬妮婭:“冬妮婭,除了菠菜斯基這名傷員外,還有別的傷員嗎?”


    “當然,當然有。”冬妮婭點著頭說:“昨天四營的防區發生了激烈的戰鬥,來的傷員人數還真不少呢。”說完這番話,她停頓了片刻,隨即好奇地問,“米沙,你問這個做什麽?”


    索科夫淡淡一笑,迴答說:“如今都在說,這位菠菜斯基獨自堅守陣地,打退了敵人的進攻,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不過我石中劍也得此事由蹊蹺,所以想搞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


    兩人正說著話,別爾金從帳篷裏走出來,見到索科夫,臉上露出來驚喜的表情:“旅長同誌,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我迴來有差不多兩個小時了。”索科夫隨口說道:“聽說你在野戰醫院這裏,就順便過來瞧瞧。”


    “旅長同誌,”別爾金聽索科夫這麽說,情緒有些激動地說:“你不知道,你不在旅裏的這段時間,我們又出了一位了不起的戰鬥英雄,如今他就躺在裏麵的帳篷裏,我帶你進去瞧瞧。”說完,他一把抓住了索科夫的手,不由分說拉著他就朝帳篷裏走去。


    走進帳篷,借助帳篷汽油燈的照明,索科夫看清楚自己想見到的菠菜斯基,此刻他正斜躺在擔架上,右肩纏著厚厚的繃帶。


    “旅長同誌,”別爾金壓低嗓門說道:“他剛剛睡著,我們說話小聲點,別吵醒他。”


    索科夫用手朝菠菜斯基一指,淡淡地問道:“他就是你上報給集團軍司令部的那位戰鬥英雄?”


    “這麽說來,您是從集團軍司令部知曉他的。”


    索科夫沒有說話,而是拉著別爾金走出了帳篷。他朝前走了一段時間,見四周沒人之後,才停下腳步,衝著別爾金問道:“副旅長同誌,你真的覺得他是能獨自一人擋住德軍進攻的戰鬥英雄嗎?”


    “有什麽不對嗎?”別爾金聽索科夫這麽說,臉上的表情先是一僵,隨即反問:“當時我帶人趕到陣地上的時候,就隻剩下他一個人。如果不是他擋住了敵人,又會是誰呢?”


    “難道就不能是別人嗎?”索科夫輕描淡寫地說道:“要知道,他隻是一名新兵,根本沒有什麽戰鬥經驗。麵對敵人的狂轟濫炸,以及瘋狂的地麵進攻,他不被嚇得尿褲子,已經算不錯了,怎麽可能獨自擋住敵人的進攻呢?”


    聽索科夫這麽說,別爾金不樂意了:“旅長同誌,我已經說過了,我趕到陣地時,整個陣地就隻剩下他一個人。如果不是他還活著,恐怕敵人已經占領了四營的前沿陣地。”


    見別爾金如此固執,索科夫苦笑了一下,隨即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擋住敵人進攻的另有其人,根本與他無關。”


    “另有其人?”別爾金冷笑著反問道:“旅長同誌,那按照您的意思,做到這一點的人會是誰呢?”


    “瓦夏少校告訴我,八班副班長契瓦良格下士失蹤了。”索科夫沒有和別爾金發生爭論,隻是心平氣和地說著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我剛剛去陣地上瞧過了,山頂位置的一處戰壕裏,堆滿了彈殼,說明有戰士待在那裏進行過激烈的戰鬥。而你發現菠菜斯基的位置,根本無法看到整個戰場,如果他待在那個位置,又如何能打退敵人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呢?”


    “也許是他轉移了陣地,”別爾金不服氣地辯解說:“要知道,如果在一個地方待得太久,就有可能招來敵人的炮火打擊,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打一會兒,換一個地方。沒準菠菜斯基同誌就是在轉移陣地時,不幸負傷了。”


    “副旅長同誌,你知道菠菜斯基是什麽部位負傷了嗎?”


    “我當然知道。”別爾金說道:“不就是右後肩中彈了麽。”


    “既然你知道他是右後肩中彈,那就好辦了。”索科夫用手指在別爾金右後肩的位置點了兩下,說道:“根據軍醫同誌所說,菠菜斯基是這個位置中彈,如果不是內髒擋住了子彈,肯定會從右腹部的位置穿出……”


    “等一等,旅長同誌。”別爾金聽到這裏,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您說子彈是從右後肩射入,如果沒有內髒器官的阻擋,子彈就會從右腹部穿出?”


    “沒錯,是這樣的。”


    “不對啊。”別爾金皺起了眉頭,“如果真的是後肩中彈,那麽子彈也應該從肩胛處鑽出,怎麽會從腹部鑽出來呢?”


    “這說明向菠菜斯基開槍的人,當時是站在高處。”索科夫麵無表情地說:“符合這個特點的,就隻有陣地的最高點。而我仔細地詢問過瓦夏少校,他說你們到達陣地上的時候,在陣地的最高點沒有發現任何敵人的屍體。也就是說,向菠菜斯基開槍的人,不會是敵人,而是自己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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