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保鈞那裏正在問著事情的來龍去脈,劉一貼從屋裏出來驚動他,一聽自家三爺沒什麽大礙了,老丁也是大方,一皮袋的鷹洋就送了出去,這可是稀罕玩意,比銀餜子值錢,是楊家馬幫從廣東那邊帶迴來的。


    劉一貼道了聲謝也不推辭,收起皮袋,頭也不迴的走了,縣衙現在就是是非之地,留在這裏就是找不痛快。


    丁保鈞那裏更是沒心思管他,隻要老三沒事就好,自己還得進去看看,待會兒再收拾這些個惹禍的物件。


    “三爺,您還好吧!”


    見楊猛隻穿著一條綢布短褲,丁保鈞也是上去噓寒問暖,這剛過完年,就讓外麵那幫憨賊給開了瓢,多不吉利啊!


    “丁叔來了!”


    進來這人,正是以前的楊猛,腦子裏記著有數的幾個,姓丁是叔叔輩的。


    “三爺您叫我什麽?”


    這話一出口,換丁保鈞驚詫了,以前這位心情好的時候叫聲老丁那就是給了天大的麵子,心情一般也就嗯嗯啊啊幾聲,心情不好自己就得跟著他的指頭走。


    他那老爹,這位也是一樣對待,自己那大哥等一聲爹,都等了十六年了,可這位打不得、罵不得,神仙來了也沒治,難道被人一記悶棍給打開竅了?


    “丁叔啊?”


    楊猛納悶的問道,難道自己做錯了?


    “好!真好!三爺啊!咱這就宰了那幫子窮漢,趕緊迴昆明吧!”


    楊家發家也不過十幾二十年的事,能這麽快發家,楊家的掌舵人也是個心狠手辣的貨色,十幾二十條人命,平平常常而已。


    這話聽得楊猛心裏也打著轉,這一句丁叔就要宰人,莫不是楊家是道上混飯的?


    “宰了窮漢?哪裏的窮漢?”


    楊猛可不想稀裏糊塗的迴去,自己好容易重活一迴,可要活的仔細些,剛一露頭就宰人可不是什麽吉利事。


    “敲你悶棍的那些個憨賊。”


    楊家買茶山、走馬幫,手裏的人命官司多的數不清,雲南這幾年越來越亂,殺幾個窮漢,也不當什麽事。


    最讓丁保鈞高興的是,自家的這位三爺開竅了,這可是個大喜訊,要第一時間讓大哥知道。


    “那幫狗日的,一路上沒少打我,丁叔,讓我歇會,等我去收拾他們。”


    想起開眼的一隻臭腳,楊猛的心裏也是恨得牙癢癢,自己就沒吃過這虧,不找迴場子來,也對不起三爺的名號不是。


    “行,都聽您的!”


    現在的丁保鈞可是高興壞了,楊家老大走馬幫,老二在外地求學,大哥身邊就一個老三,前些年這位還安分點,自從拳腳上小成之後,手裏的人命官司一直沒斷過,雖說惹上這位都是些可殺之人,可十六歲就這麽玩,大哥那裏可是操心的很。


    這下被一記悶棍打開了穴竅,還不知家裏的大哥,會高興成啥樣呢!他願意玩,就讓他玩唄!


    丁保鈞身後的宜良縣令薑元吉,這才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這事算是過去了大半,看來這位呆霸王,在楊家的分量果真是不輕啊!


    “把衣服給洗了吧!這臭烘烘的沒法穿。”


    楊猛見自己沒有被揭穿,也就放開了,地上的一身綢緞馬褂,臭烘烘的全是汙泥,自己生前可是億萬富豪,沒遭過這份罪。


    “洗什麽?薑大人,讓人給三爺弄身行頭吧!”


    楊猛沒事,這事情就揭過去大半,楊家在宜良還有田莊,也得給這位父母官一些麵子。


    “三爺,您看,您想要身什麽行頭?我這就去找人給您置辦。”


    楊家自己惹不起,丁大管家給了台階,薑元吉自然就順勢走了下去。


    “他這身就行。”


    楊猛指著薑元吉身後,一身短打扮的差役,那身衣服不錯,比丁叔的馬褂、說話這位的長袍,還有清朝的官服都看著順眼。


    “丁爺……”


    差役的衣服,這楊三郎難道不想放過自己?薑元吉的心裏,也開始打鼓了。


    “弄身緞子的就成。”


    楊猛的性子,丁保鈞最清楚,想起一出是一出,薑元吉呆慣了官場,肯定覺得奇怪,索性就再給他個麵子。


    “不要緞子的,要布的,這短褲哇涼哇涼的,穿著怪不舒服,也給來上一條。”


    這地方的天氣,不算太冷,可穿著緞子的短褲,也實在是不舒服,楊猛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就按三爺說的來。”


    為免薑元吉誤會,丁保鈞索性接住了話頭,不然薑元吉這個父母官,晚上怕是要睡不好了。


    衣褲縣衙裏都有現成的,差役的衣衫為了製作方便,本就大了一號,楊猛穿起來也算是合身,隻是這鞋子可沒有合適的,隻能讓人把楊猛原來的靴子收拾了一下,先湊活穿著。


    可梳辮子成了問題,在場的都是大老粗,那個也不是巧手,加上楊猛傷在後腦,也沒人敢上手,無奈薑元吉隻能讓自家夫人的丫鬟為楊猛梳辮子了。


    來的這丫鬟,也就一米五上下,那長相反正楊猛是看不下去,梳好了辮子,楊猛也恢複的差不多,後腦還疼著呢!也該去找那幫孫子算賬了。


    展了展身形,享受了一把新身體的強大活力,楊猛起身在一幹人等,小心翼翼的眼神裏,走出了屋子。


    這地方不錯,屋子外邊是個小院,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是個不錯的去處,可院子裏的一群衣衫襤褸的漢子,卻是有些倒人胃口。


    也不知是幾月,溫度也就十幾度吧!這群漢子衣服穿得全乎的也就兩三個人,五六個穿著布鞋,七八個穿著草鞋,剩下的七八個打赤腳。


    光膀子的、隻穿一件大半截褂子的,還有渾身隻有一條破褲子的,自己就是被這幫子玩意撂翻的?


    “哪個讓爺挨得悶棍?”


    楊猛的腦海至今記得清楚,那一棍不但莫三沒挨過,這之前的楊猛也沒挨過,痛徹心扉啊!


    “三爺,是我打的!”


    一個穿的還算全乎的年輕人囁喏的說道,自己受罪沒什麽,可連累寨子裏的鄉親,就說不過去了。


    “迴迴就沒好東西,馬青虎就是個迴迴,沒有他三爺能受傷?”


    一旁的宜良典史開了口,他這一說話,楊猛和丁保鈞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一看自己說錯了話,宜良的典史大人也是縮著脖子,慢慢的退走了。


    在雲南要說誰最不是東西,頭一個就是滿清朝廷,迴強助迴以殺漢,漢強助漢以殺迴,不斷在雲南挑撥是非,讓漢人迴迴互相殘殺,現在雲南漢人實力強了,滿清又開始挑事了。


    對於這些丁保鈞是深有體會,他也算是半個江湖人,與雲南的各族都打過交道,沒有什麽難相處的民族,當然這是不涉及自身利益的時候,涉及上利益,那個族群也不好相處。


    楊家的馬幫和迴迴是長久的合作,不管是護莊的刀手,還是跑馬幫的刀手,都有不少迴迴,宜良典史這熊玩意,就是在撥弄是非,這樣的禍害等有機會還是做掉的好。


    “我沒招你沒惹你,你那一棍子打的狠呐!”


    楊猛之前是幹啥的,金三角大毒梟,那位典史的話,還真說不到他的耳朵裏,先弄明白自己是怎麽挨打的,這些人看樣子也不是什麽惡人,輕易就宰了太不吉利。


    “三爺,都是我的錯,是我把你當人販子了。”


    馬青虎真是害怕了,自己一扁擔放翻了楊老三,昆明楊家要是能放過他,就不叫楊家了。


    “人販子?為什麽把我當人販子?”


    聽了這話,加上宜良典史的歪歪話,楊猛覺得裏麵有事,楊家是個什麽樣,自己還不清楚,別一來了就把自己安身的地方給弄沒了。


    “三爺,因為我妹子前幾天,被人擄走了,寨子裏有人遠遠的看到了,說是穿了一身好衣服,這不我就瞎了眼,把您當人販子了。”


    馬青虎膽戰心驚的說完,自己這迴是闖了大禍了,死他不害怕,他害怕自家的妹子遭罪。


    “這麽說是那人販子讓爺挨了棍子,你們說是不是啊?”


    楊猛擺明是在為這些窮漢開脫,可他們一個個早被昆明楊家的名號嚇破了膽,這一路上哪個沒揍過這位楊三爺?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都愣著做什麽?不想迴家了?”


    還是老丁有眼色,楊猛的話頭一出,他就品出了味道,這三爺了不得啊!都知道變通了。


    “是!”


    一幫人二三十個,說出來的聲,還不如丁保鈞的大,看來這楊家在雲南實力非凡啊!


    “丁叔,這人販子讓我挨了一棍子,你說該咋辦?”


    現在這老丁和自己最近,還是聽聽他的注意吧!


    “抓出來!抽筋扒皮、點天燈,五馬分屍、栽荷花。”


    楊家人不能白挨揍,既然老三不願拿這群窮漢出氣,就該著那幫人販子倒黴,反正自己帶了三百好手,茲當是為民除害了。


    “就該這麽辦!”


    薑元吉也是無奈,人家丁爺狠話都撂出來了,該是他這個宜良父母說話的時候了,這人販子也是沒眼色,什麽時候拐帶不好,單在這個時候,差點把自己也給害了,殺了他們也不解氣。


    “那就去找唄!這些人穿得寒酸,弄些衣衫,別敗了三爺的名號。”


    自己這也算是為之前的楊猛報仇了,馬青虎算是自己的恩人,不能殺,那就找人販子吧!


    “三爺!老爺子在家裏還掛念著呢!咱們先迴家不好嗎?”


    找人販子,宜良縣一二十萬口人,現在都快天黑了,上哪找去?丁保鈞決定先把這位爺帶迴昆明,留下百十人對付人販子就成了。


    “那一棍子白挨了,跑迴家哭嗎?”


    這裏麵還涉及馬青虎的妹子,就當是報恩了,現在迴去,萬一再生出什麽事端,也是不美。


    “那就找吧!”


    這話丁保鈞是對宜良縣說的,到了你的地頭,你最熟悉情況,最不濟也要找幾個替罪羊,好讓三爺迴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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