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平突又省起一事,迴身欲由來路迴去,卻突被一人叫住:“樊大哥,你一個人在這裏幹什麽?”

    樊平迴身,巷口已多了一個女子——李牡丹。

    當下不及多說,向李牡丹道:“走,快隨我迴‘悅來客棧’。”

    李牡丹笑道:“迴悅來客店你為什麽向那邊走?”

    樊平奇怪的道:“不從這裏迴去,從那裏迴去?”

    李牡丹道:“隨我來。”說吧,迴身就走。

    樊平出了巷口,跟著李牡丹走了幾步,又轉入另一條小巷,由那條小巷出來,就看見了“悅來客棧”的大門。他這才明白左丘和李牡丹為什麽會那麽快出現在慕容金死的那條小巷內——那條小巷原來就在“悅來客棧”的緊後麵。

    剛進“悅來客棧”大門,那初來時告訴他王木犢消息的店小二,將他攔住道:“樊大爺,剛才你問的地字三號房的那位大爺,讓我對你說,他結了房錢先走了,叫你不用找他了。”

    樊平苦笑道:“好狡猾的家夥,好精湛的演技。”

    李牡丹:“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樊平於是從那人假裝酒醉走錯門一直說到見到李牡丹為止。末了奇道:“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李牡丹道:“我調息完,開了房門。見房門口站著一個店小二。就問他有什麽事。那小二道,無忌、有情,左丘三位大哥出門時吩咐他守在這裏。要他在我開門後告訴我,順著他們留下的記號去找他們。我就順著記號找到了你。”

    樊平聽完點點頭,也明白了左丘那句“照顧好牡丹妹子”的全部含意。

    當下向李牡丹道:“你休息好了沒有?”

    李牡丹道:“好了。怎麽,咱們這就要走了麽?”

    樊平點點頭,凝視著遠方的夜空道:“不錯,我們這裏發生了這麽多事,我想王木犢去往‘上官世家’的路也不會好走。”

    跟著又取出六十兩銀子,交於那店小二道:“小二哥,麻煩你一下。我有個朋友得急病死在你們店後邊的小巷內,請你幫個忙,找幾個人將他收殮了,先找個地方存下。我們有急事要辦,過幾天再派人來將他拉迴去葬了。”

    “另外將我們的帳結了,餘下的錢都是你的。”

    跟著又說了去那小巷的走法。

    那店小二聽了,先是嚇了一跳,後來看見銀子,才道:“好吧。”

    半天星鬥,一彎殘月,發著清輝,鋪灑向大地。

    山中,篝火旁,一睡一坐著兩人。

    為了追趕王木犢,樊平和李牡丹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走了兩天兩夜。最後人馬都實在太困乏了,才不得不在這裏停下。兩人燃起了篝火,吃了點幹糧,喝了點山泉。失親的巨痛,加上連日的奔波。李牡丹已支持不住,竟靠著岩石睡去。

    樊平調息完畢,看了一眼靠著岩石沉睡,被篝火將臉映的紅撲撲,一身白衣素服,嬌弱如一朵百合花的李牡丹,心中一痛,一疼,疼如骨髓中。順手除下自己的長衫,輕輕蓋在李牡丹身上。

    為了怕驚醒她,樊平輕手輕腳的走到十幾步外,高處一塊岩石上坐下。

    望著天空的殘月星鬥,樊平忽然想起了父母哥嫂。想起小時候夏天和小夥伴們一塊捉迷藏,玩累了,躺在涼席上,邊數著星鬥,邊聽長輩們講後羿射日,講嫦娥奔月。

    冬天一家人圍在爐火旁,邊剝玉米子,邊聽父親講英雄好漢,講薛丁山、樊梨花的故事。

    記得有一次父親講完後,笑著摸著他的頭說:“小平,看你將來長大有沒有本事找個向樊梨花、穆桂英那樣的,文武雙全,有本事、又漂亮,又賢惠的媳婦?”

    自己當時大聲說:“當然有本事,不但要一個,還要兩個呢!”

    當時逗得滿屋子的笑聲,滿屋子的歡樂。

    “樊大哥,你在想什麽呢?”

    樊平一迴頭,正看到李牡丹手拿著自己的長衫,正微笑看著自己。背後不遠處的篝火將她周身線條鍍上一層金光,就連風中飄舞著的幾縷發絲也閃著金光。

    樊平突然有種感覺,家的感覺。他幾乎沉醉在自己那種溫馨的感覺裏。

    李牡丹繼續笑道:“你怎麽不說話?”

    樊平迴到現實中,道:“我在想家,想父母、哥嫂。不知他們在另一方天空下,在做著什麽,是否也在想我。”

    話一出口,他就有點後悔,怕勾起李牡丹的心事。

    果不出他料,李牡丹臉上的笑不見了。

    樊平真誠,真心的道:“李姑娘,對不起!我真該死!”

    李牡丹搖搖頭道:“沒什麽,你別自責了。謝謝你的長衫。”

    說著話,把樊平的衣服遞了過來,話鋒一轉道:“對了。據我所知你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怎麽不把你父母、哥嫂接到城裏享幾天清福。還讓他(她)們在家種地?”

    樊平接過長衫道:“我請了。他(她)們也到洛陽來了。初來時很新鮮,但時間一久他們就呆不住了。他們說,他們辛苦忙碌慣了,閑不住。一閑就會有病,所以他們不肯再出來。”

    李牡丹聽完,向著樊平道:“一閑就會生病?”

    樊平道:“這就象鏢局那些押鏢的,整日奔波於江湖之間,過著刀頭舔血的日子。偶爾讓他們歇兩天,高興的就象過大年。就對人說要是能天天這樣就好了。可你若真讓他們歇的久了,他們反而會罵娘生事!”

    李牡丹聽的“卟哧”笑出聲來,眼睛霎時此剛才亮了許多,看著樊平道:“罵娘生事?”

    跟著一收笑容,眼睛轉向前方的夜空,玉容無波靜靜的道:“他們是受不了那種因長期遠離江湖而產生的失落感。”

    牡丹這由燦爛如花開的一笑,轉入平靜無波周身透著神佛般智慧光芒的美姿,突然勾起了樊平靈魂深處的某一種東西,使他看的癡了醉了。

    “樊大哥,我懂了。”

    接著又轉過來看著樊平道:“你父母老了,不想出來也沒什麽。你大哥呢?難道他就沒有出來闖一下的想法麽?”

    樊平道:“我也曾請大哥出來幫忙,和我一塊闖天下。可是他不肯,他說他離不開土地。”說到這裏,樊平眼裏突然有一種尊敬,一種和尚對佛的尊重。繼續道:“他和許許多多農人一樣熱愛土地,喜歡在土地中播下種子,看護、灌溉、除草、施肥。看著種子發芽長大。為它們長的好而高興。遭受天災蟲害而耽憂。”

    “他們最高興的季節莫過於收獲的季節。看著收獲迴來金黃黃的果實,一年來的勞累煩惱全都沒了。愉悅的連夢裏都在笑。”

    李牡丹道:“所以你象尊敬你父母兄弟一樣,對所有的農人都有一種尊敬。吃飯時總是那麽小心,不肯浪費一粒糧食。”

    樊平點點頭,又道:“要是沒有我哥在家照顧好父母,我恐怕也不能安心在外麵闖蕩、做事。”

    “老大在家裏命中注定他們要做兩件事:照顧父母,看護弟妹。所以,他們總是比弟、妹多付出一份勞動,多一份艱辛,多一份沉穩,多一份成熟。”

    說到這裏,樊平眼中的尊敬之色更重。

    李牡丹道:“我真有點妒嫉你了。”

    樊平笑道:“那你幹脆拜我做哥哥,那樣我的大哥不就是你的大哥麽?”

    李牡丹道:“我不是已經在叫你哥哥了麽。”

    兩人一塊開心的笑了。

    笑畢,樊平道:“你的確於別的女子不同。”

    李牡丹道:“是麽?”

    樊平道:“是的。你沒有別的獨生女那種嬌氣、驕氣、多嫉、霸氣。甚至沒有尋常女子的小心眼、虛榮心。既有女孩子的細心、溫柔;又有須眉的那種明理、大度、豪爽。”

    “特別是大度、明理、豪爽,是別的女子所沒有的。”

    李牡丹笑道:“看你把我說的好得,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樊平看著她的眼,認真的道:“我說的是實話。”

    李牡丹住了笑,眼轉向一邊,望著那彎殘月道:“這主要是我父親從小教育的結果。另外也因為我從小到大見到的奇人高手太多,知道人不可貌相,知道天高地厚吧。”

    停了一下,樊平道:“你體力精神恢複得怎麽樣了?”

    李牡丹道:“已全恢複過來了。”

    樊平盯著“上官世家”的方向道:“我總覺得王木犢正向著一個陷井走去。而且好象是越走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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