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頭兒拿著一兜菜到了茶室,見到程博衍就笑著說:“在樓下看到你車了,來了一會兒了?”

    “剛到,”程博衍說,“陸師父太客氣了。”

    “不客氣,這有什麽客氣,”陸老頭兒笑嗬嗬地把菜遞給了胡海,“我就喜歡交交朋友,來,到屋裏坐,我給你泡點兒茶。”

    胡海拿著菜進了旁邊的小廚房,程博衍跟著陸老頭兒往茶室走的時候又往廚房裏瞅了一眼。

    項西並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他也不打算跟項西明說,這念頭是怎麽冒出來的他自己都有點兒想不通,大概是經曆了這段時間的事兒之後,幫項西找到父母的想法有些翻騰。

    不過……這世界上這麽巧的事的確也不太可能,他不想讓項西還沒怎麽樣呢先瞎歡喜一場。

    胡海輪廓分明的臉跟項西的柔和精致,一點兒也不像。

    程博衍很少有這樣麵對著茶山,吹著涼風喝著茶的機會,他平時工作忙,下了班如果不太累,他會看書,跑跑步。

    這樣看著人泡茶,聞著茶香,隨意聊聊的感覺還不錯。

    “這個茶我自己炒的,”陸老頭兒給他倒了杯茶,“以前我總自己炒不少,這兩年年紀大了就不想動了,每年也就隨便弄點兒,你再來晚點兒就喝不上了。”

    “那我運氣不錯。”程博衍笑著喝了一口。

    “緣分,這東西說虛也虛,說實吧,也確實。”陸老頭兒也喝了口茶。

    “我可以學炒茶,”項西說,“師父你教我。”

    “等你把現在跟你說的這些弄明白了的,什麽都想學,”陸老頭兒笑了,“當初胡海來我這,什麽都不想學。”

    “那還收了徒弟?”程博衍有些奇怪地問。

    “這小子那時……”陸老頭兒喝了口茶,沒有說下去。

    “因為他弟弟?”項西追了一句。

    “別瞎問。”程博衍趕緊輕輕踢了他腳一下,提醒了一句。

    雖然他很想知道胡海弟弟的事兒,但項西這麽問出來,不太禮貌,胡海人都還在廚房裏忙活著呢。

    胡海從廚房過來了,手裏拿著一把辣椒:“吃辣嗎?”

    “我都行,”陸老頭兒看了看項西和程博衍,“你們呢?”

    “我也都行,”程博衍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還是……不要放太多吧。”

    “那放一點兒調

    調味兒就行。”陸老頭兒說。

    “嗯。”胡海應了一聲。

    他轉身準備走開的時候,項西站了起來:“你做什麽菜呢?”

    “炒小魚。”胡海說。

    “這是好菜,”陸老頭兒馬上說,“小魚都是房東在山裏那條小河撈的,炸一炸用辣椒一炒,好吃。”

    “我……”項西跟了過去,“我學學怎麽做?”

    “你不要了吧,”程博衍說,項西沒理他,跟著胡海進了廚房,他歎了口氣,“你別動手啊!”

    “我就看看!”項西站在廚房裏衝外麵喊,“你天天吃雜豆粥沒吃煩啊?炒小魚多好吃啊……”

    胡海拿了幾個小辣椒切了,旁邊有已經切好的青椒,他往鍋裏倒了點兒油:“你跟你朋友一塊兒住?”

    “啊?”項西愣了愣,猛地想到這句話似乎暴露了他跟程博衍一塊兒住的事實,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嗯。”

    “雜豆粥不是挺好吃的嗎,”胡海說,好像沒太在意這個重點,“把豆子泡一泡,打成碎糊,加點兒糖。”

    “哎?”項西愣了,他從來沒想過雜豆粥可以這麽吃,程博衍每次都是加點兒水,把豆子往裏一扔就煮了,煮出來豆子歸豆子,水歸水,要是還放了薏仁,那味兒簡直比白開水還要淡。

    胡海把辣椒和蒜什麽的扔進了鍋裏爆鍋,香味飄過來的同時,項西也感覺到一陣辣,低頭彎腰衝著地打了個噴嚏。

    “哎喲,是不是挺辣的啊?”他揉揉鼻子。

    “放了一點兒,吃的時候就不辣了,”胡海看了看他,“要不你出去吧,嗆。”

    “我看看,”項西嘿嘿笑了兩聲,“我想學學。”

    胡海沒說話,翻炒了幾下,拿過炸好的小魚倒進了鍋裏。

    “這魚是要用很多油炸的嗎?”項西看著金黃色的小魚們。

    “嗯,要過油,這樣才香。”胡海說。

    “過油啊……”項西突然感覺有點兒泄氣,這炸一次魚的油量估計能趕上程博衍做好幾年菜的了。

    “怕油多啊?”胡海笑笑,“告訴你個少油辦法,就是炸的時候時間長一些,炸時間短會進油,稍微時間長點兒,油會出來。”

    “真的?”項西頓時又來了勁頭,“炸多久?”

    “就炸到這個色兒。”胡海指了指鍋裏的小魚。

    “

    你會炸成炭燒魚的。”身後傳來程博衍的聲音。

    項西迴過頭,看到程博衍站在廚房門口,他有些不服氣地說:“那不一定。”

    程博衍笑了笑沒說話。

    “你不喝茶嗎?”項西看著他,“你學做菜啊?”

    “我看看。”程博衍說。

    “香嗎?是不是很香?”項西問。

    程博衍似乎有些無奈,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很香。”

    當初沒讓項西去學廚是不是個失誤?

    程博衍在廚房外麵站了一會兒,看項西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估計是要堅持把胡海做菜的過程全看完了。

    他隻迴到了茶桌旁,陸老頭兒正捏膝蓋。

    “膝蓋不舒服?”他習慣性地問。

    “有點兒漲,”陸老頭兒又給他倒了杯茶,“平時還好,今天上了趟山,就有點兒不痛快了。”

    “我給你看看?”程博衍坐到了他旁邊。

    “你……”陸老頭兒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來,“對了,你是骨科大夫吧?”

    “嗯,”程博衍笑笑,抬著陸老頭兒小腿動了動,又問了問他這腿平時的感覺,“沒什麽大問題,這個年紀都會有些退行性病變,您爬山盡量時間短點兒吧,也別天天去。”

    “好,好,”陸老頭兒點著頭,“我聽大夫的。”

    胡海做菜動作挺快,剛喝了一壺茶,他那邊的菜就弄好了。

    “露台上吃去,”陸老頭兒一揮手,“這個天氣不涼不熱的正好。”

    幾個人把露台上的桌子架好子,燈一打開,還挺有氣氛的,程博衍進廚房幫著拿了菜出來。

    項西把椅子擺好之後又進了廚房洗手,程博衍正準備出去,看了他一眼又停下了,感覺這小子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些沉默,本來這會兒按他的性格,應該是興高采烈才正常。

    “項西。”他叫了項西一聲。

    “嗯?”項西轉過頭,看著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胡海進來拿蘸料,他又沒說下去了。

    吃飯的時候,項西又恢複了一些精神,跟陸老頭兒聊得挺來勁的,問了很多炒茶的問題,一副吃完飯就準備動手的架式。

    胡海話很少,在一邊默不出聲地吃著,程博衍忍不住盯著他領口,說實話雖然覺得自己想得有些太不靠譜,但還是想再看一眼胡海的那個玉墜。

    可惜一直沒再有機會,這放在衣服裏的墜子要想不伸手拽出來看著,除非是過去把胡海掀翻在地才有可能了。

    吃完飯休息了一會兒,陸老頭兒開始給項西講茶,程博衍坐在露台上吹著夜風。

    從窗口能看到項西一臉認真地聽著,也能看到胡海的側臉。

    他就坐在窗邊彈琴,很投入的神情,從手指在琴弦上第一下開始,就像是身處另一個時空了。

    一直到陸老頭兒給項西講完,胡海的琴聲都沒有停過,有一段時間程博衍耳朵裏還聽著琴聲,但卻把這人給忽略掉了。

    “走吧,”項西走到窗邊衝他招招手,“講完啦。”

    “嗯。”程博衍站起來,迴屋裏跟陸老頭兒打了個招唿,又往胡海那邊看了一眼,想也打個招唿,但胡海連頭都沒偏一下。

    “不用管他,”陸老頭笑著說,“已經不跟我們在一個地方了。”

    陸老頭兒把他們送到樓梯口,想再下樓的時候被程博衍攔下了:“你的腿,多休息。”

    下樓上了車,程博衍又抬頭看了看樓上亮著燈的茶室,發動了車子。

    車開出路口之後,他才跟一直沉默著項西說了一句:“你怎麽了?”

    “沒,沒怎麽……”項西搖搖頭,過了一會兒才又說,“我先想想的。”

    程博衍沒再追問,開著車也沒再說話。

    窗外的燈光忽明忽暗地掠過項西的臉,他一直靠在車窗邊往外看著,車在路口停下等紅燈的時候,他轉過了頭:“你為什麽問我胡海弟弟的事?”

    程博衍沒說話,隻是看了項西一眼。

    盡管他不希望現在就讓項西知道他這個有些荒唐的想法,但項西的敏感還是讓他有些防不勝防。

    “你是不是覺得……”項西小聲說,“我問他了。”

    “問他了?”程博衍愣了愣。

    “嗯,就做飯的時候閑扯來著,我就問了,”項西說,“他說弟弟……被他弄丟了。”

    程博衍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你是這麽想的嗎?”項西偏過頭,“我覺得我想得是不是有點兒多了?你是這麽想的嗎?”

    “他說沒說……多大的時候丟的?”程博衍猶豫了一下問。

    “沒說,隻說很小,我就沒好再問了,”項西歎了口氣,“不太可能吧?我是不是太想找父母了

    ,所以能想到這上頭?”

    “我之前也這麽想了,”程博衍摸摸他腦袋,綠燈亮了,他收迴手繼續開車,“我是看到了他的那個墜子。”

    “墜子?什麽墜子?”項西問。

    “沒看清,就覺得水頭很好,跟你那塊兒有點兒像,”程博衍說,“我大概被你傳染了,看了一眼一下就想到這兒了。”

    項西沉默了一會兒,往椅背上靠著笑了:“你這麽理性的人也會瞎想呢。”

    “項西,這個……不要抱太大希望。”程博衍說得有些艱難,怕這話讓項西不舒服。

    “我知道,本來也沒這麽巧,而且我跟胡海,長得一點兒也不像,”項西笑笑,“要真是,他起碼會對我的痣有點兒在意吧,但是他從來沒注意過。”

    項西摸了摸臉上的痣,他一直以來就把這個顆痣當做是重要的線索之一。

    理論上也的確如此,丟了孩子,這樣的標誌怎麽都會很在意。

    “再說,”項西閉了閉眼睛,“真要是這樣,那跟平叔的話也對不上了……雖然他這輩子說過的實話估計還沒我跟對麵牆上的那隻貓打招唿說得多。”

    程博衍沒再說什麽,擰著眉一直到家了,才進臥室裏去把放著項西那個墜子的盒子拿了出來。

    “幹嘛?”項西看著他。

    “沒什麽,”程博衍拿出玉墜看了一會兒,感覺跟胡海那個不一樣,雖然水頭都很好,但想想大小形狀似乎都不同,“要不……”

    “我戴著?”項西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程博衍點點頭,“說實話我覺得不靠譜,但這事兒不試一下咱倆都沒法死心對吧?”

    “我下次去的時候就戴脖子上,炫個富?”項西說。

    “嗯,我明天去給你配條短點兒的繩子,”程博衍把墜子在他領口比了一下,“讓你炫得明顯點兒。”

    “明天……”項西跟著說了一句,突然很緊張地一把抓住了程博衍的胳膊,“明天我要去派出所呢!我克……嗷……我有點兒緊張!”

    “嗯,”程博衍看了他一眼,聽著被他強拆了的靠字有點兒想笑,“明天讓他們幾個開車送你過去吧,畢竟是去趙家窯。”

    程博衍指的是三人組,項西點點頭,想想又說:“我要準備什麽嗎?要說什麽?”

    “不用,你去不就是為了弄清要準備什麽嗎?”程博衍摸摸他的

    臉,“人家問什麽你就說什麽好了。”

    項西覺得這幾天事兒有點兒多,腦袋裏總有點兒亂,晚上躺著都睡不踏實,還不能翻身。

    “我這姿勢睡覺還要多長時間啊?”他靠著程博衍,摸摸手腕上的表。

    “理論上得一周,”程博衍說,“你要嫌煩了,明天辦完事兒要還有時間,你到醫院來,拍個片子我看看。”

    “嗯,這就對了嘛,認識大夫就是好。”項西愉快地說。

    “如果愈合情況不理想……”

    “不會的,我愈合得很好,今兒晚上的骨頭湯我喝了三碗呢。”

    說到骨頭湯,程博衍又想到了胡海。

    這人做菜的確是一流,他對胡海滿懷嫌棄,但還是吃了不少菜,很好吃,而且吃得出胡海做菜不放味精,是真靠手藝。

    想想又有些鬱悶,一想到項西一臉期待地看著胡海做菜,他就很不爽,非常希望胡海就是項西他哥,當然這話他不會說出來。

    第二天項西一早就起床了,程博衍被豆漿機的聲音吵醒時,項西正在廚房裏忙活著。

    “幹嘛呢?”程博衍看著案台上和地上撒著的豆子,有些吃驚地問。

    “給你做個不難吃的雜豆粥,”項西守著機子,“你去洗漱吧,我會收拾的。”

    “現在就收拾,一會兒踩一腳再摔了!”程博衍說。

    “那你收拾。”項西還是全神貫注地盯著豆漿機。

    “你不是讓我洗漱麽?”程博衍歎了口氣。

    “你不是說收拾嗎?”項西迴頭衝他笑了笑。

    程博衍隻得去把豆子都收拾了,往垃圾桶裏扔的時候,項西歎了口氣:“浪費啊。”

    “你還想撿起來放迴去啊?”程博衍說,“還好沒讓你收拾。”

    “當然放迴去啊,掉外麵地上都能撿起來吹吹放迴去,你這地上幹淨得能下舌頭,有什麽不能放迴去的,”項西說,“你吃的時候不是得煮麽,又不啃生豆子……”

    程博衍讓他這一通說得無言以對,半天才轉身進了浴室:“行行行,下迴掉了就撿了放迴去。”

    “你這潔癖這些年不定浪費了多少糧食呢。”項西又說。

    程博衍從浴室裏探出頭看著他:“我從來不會你似的這麽撒一地……你別上垃圾桶裏撿啊!”

    “我不至於。”項西樂了。

    項西今天做的雜豆粥很神奇的沒有糊,大概是因為用了豆漿機,想糊也沒法糊,雜豆粥做成了雜豆糊糊,還是甜糊糊,味道還……可以。

    “怎麽樣?”項西盯著他喝了一口,“好吃嗎?”

    “挺好吃的,糖可以少放點兒。”程博衍說,這法子是胡海教的,要不是項西一大早折騰半天才做出來,而且主要是做給他吃,他真想說一點兒也不好吃可難吃簡直不能更難吃!

    “嗯,下迴我再做的時候不放糖,你自己想吃甜的就放,不想吃就淡的好了,”項西聽到了他的肯定,這才進廚房拿了自己那碗吃了,“有空試試那個炒小魚吧,我……”

    “你該出門兒了,”程博衍打斷他的話,“這兒去趙家窯不近。”

    “哦!”項西抹抹嘴跑進了臥室,剛進去又跑迴了廚房,洗了洗手再重新跑進臥室,“這一趟趟得累死。”

    去派出所,這事兒對於項西來說已經沒有了從前的那種害怕,雖然他並沒有被抓進去過。

    但今天很緊張。

    坐在車上,項西一直緊張地搓著腿。

    張警官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差點兒嚇得蹦起來。

    “記得今天去一趟。”張警官提醒他。

    “正在路上呢,”項西說,“張警官,有個事兒……我想問問。”

    “什麽事兒?”張警官說。

    “就,如果平叔抓到了,”項西小聲說,“您能告訴我一聲嗎?”

    “可以,說不定到時還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張警官笑笑。

    “那……”項西猶豫著,“那……你們會問他,問他……撿到我的事兒嗎?”

    “你是有什麽想了解的嗎?”張警官問。

    “我就是……想知道,”項西聲音更小了,“我到底是不是他撿來的,還是拐來的,我到底姓什麽……”

    昨天胡海說到弟弟的時候情緒很低落,話也基本沒了,他不敢多問,就像不敢在程博衍跟前兒提到程博予一樣,他怕問多了會讓胡海難受。

    而且,這事兒程博衍也說了,不靠譜,他就這麽冒冒失失地追問,萬一不是,反倒讓胡海難受。

    如果能從平叔那裏求證當年他的話是不是真話,能讓他確定自己該不該就這樣去問胡海。

    這事兒他不抱什麽希望,但卻不願意放棄哪怕一丁點兒的希望。

    “這個……我可以問問,”張警官說,“不過你可以去采個血,把樣本錄入失蹤人口庫對比一下,如果你父母在找你,也錄入了樣本,就可以找得到。”

    “還能這樣嗎?”項西一下挺直了腰。

    “嗯,不過如果你家人沒有采樣,就查不到,但是會保留你的樣本,”張警官說,“總還是應該試試的。”

    “好的好的好的,”項西連串地說,“謝謝您!”

    他掛了之後就催著開車的王哥快些,恨不得直接去了就讓人抽他一管血。

    車開進趙家窯範圍裏時,項西卻又沉默了。

    趙家窯還是老樣子,這地方太熟悉,熟悉得他猛地看到窗外頹敗的景象,有種深深的悵然。

    藏在他血液裏的那些黑暗,從這裏開始,他漫無目的不肯妥協地活在這些黑暗裏,又掙紮著逃開。

    而最後他想要的那份光明,還要從這裏開始。

    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讓他下車站在派出所門口時,有種無法形容的空。

    走進大門,在門口的接待室裏跟一個警察說了自己的來意之後,這種空蕩蕩才又一點點地被填滿了。

    被希望填滿了。

    一個戶籍科的警察進了接待室,因為張警官之前聯係過,所以這個姓李的警察已經把需要用到的表格給他準備好了。

    “是叫項西對吧?”李警官問。

    “是的,但是以前不叫項西,”項西有些緊張地迴答,“這個名字……”

    “名字沒有關係,登記的時候寫你習慣用的名字就可以,”李警官看看他,“你要填一些表格,還有些證明材料需要你在街道蓋章。”

    “什麽材料?蓋章?”項西很擔心地問。

    “你情況特殊,需要居委會出個材料,證明你是被撿來的,沒有父母,也不知道原籍,然後我們再具體處理,可以把你戶口落在福利耽的集體戶口上,”李警官很耐心地給他解釋,“這樣你就可以辦理身份證了。”

    “哦,”項西一聽身份證就忍不住挑了挑眉毛,“那這個要多長時間?”

    “資料都齊了之後很快的,十五個工作日可以辦好,”李警官說,“來,我先給你說一下要準備的東西。”

    李警官給他講解了一表格應該怎麽填,又給了他一個範本,最後拿了一張寫著需要提供的材料的單子,把他要用到的都勾出來了。

    “清楚了嗎?”李警官問。

    “差不多懂了。”項西點點頭,他聽得半懂不懂的,不過這些內容都寫在紙上了,他可以迴去讓程博衍再幫他看看。

    “把這些準備好了就行,有什麽不明白的可以再問我,電話這上麵有。”李警官指指電碼號碼。

    “嗯,李警官,就我還想問問,”項西把桌上的表格和說明都收在了李警官給他的文件袋裏,“我聽張警官說,可以采個什麽樣……”

    “dna數據庫吧?”李警官說,“是可以的,你可以明天過來,我帶你去鑒定中心采集血樣,這個是免費的。”

    項西待了兩個小時,李警官又把他的詳細情況都了解了,做了記錄。

    他從派出所裏出來的時候感覺自己腳步都有些輕得發飄,還帶著興奮的小顫抖,手捏著文件夾捏得太緊,要把文件夾放下的時候手指差點兒分不開了。

    “我打個電話,”項西跟準備開車帶他去居委會的王哥說,又嘿嘿嘿地笑了一會兒,“我得先打個電話。”

    電話是打給程博衍的,程博衍那邊應該是在吃飯,接起電話的時候能聽他喝牛奶時的聲音。

    “怎麽樣?”程博衍問。

    “挺順利的,人家把我情況都記錄了,表格也給我了,我下午就去居委會看看怎麽開證明,”項西興奮得牙都有點兒哆嗦,“你說,要讓我填名字的話,就叫項西嗎?”

    “你想填什麽都行,程西也行,”程博衍笑著說,“這個可以慢慢想啊,又沒讓你現在就寫吧?”

    “先想著啊,還有生日,我可以估計個年份,具體日期我也想了,”項西說著又忍不住笑了,“就你救我那天。”

    “為什麽?”程博衍問。

    “因為那天起我看見光啊,”項西說,“那天開始就是迎著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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