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曆史長河是繼承和發展而來的,每一段人類曆史都有它的局限性。人類的智慧是很難超越的。總不能用今天的知識和觀念,沒完沒了地批判昨天,隻三言兩語就把先民和偉人,幾乎每個人都搞得灰頭土臉,拿不到台麵上來。

    我們要學會寬容和讚美。

    有時,開拓者並不是勝利者。

    ——《開拓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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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月留痕,乾坤輪轉。

    一九五一年八月二日,被任命為土改工作隊隊長的李國梁剛參加完湘南縣委舉辦的“土地改革骨幹訓練班”,即帶領五個工作隊隊員進駐米市橋鄉米市橋村。

    人們通常說的米市橋其實就是指米市橋村,位於湖南的天堂山北麓,離縣城四十五華裏,兩百五十戶人家,沿潭水呈蛇型依上而下自然成街,足有三裏,街道在清朝時就用大青石鋪築而成,二百年多年了,每家每戶的門口都保持著清朝末期那種清一色的商鋪模式,一邊是可上可下的門板,平日裏是不取的,隻有到逢市了才拆下,一邊是半個人高的貨台,全部用木做成,各家經銷的品種依次擺在上麵,副食、布匹、南雜、百貨、竹木行、收購廢品,讓人一目了然。街上李姓人家最多,有九十來戶,夏姓有五十多戶,楊姓有七十餘戶,三家最大的姓氏經過明清三百多年來生息繁衍又各自成了一個灣場,像一個巨大的品字,把整條街一分為三,外地人習慣稱上鋪李家,中鋪夏家,下鋪楊家;而米市橋人習慣在口頭上稱唿為李家灣裏,夏家灣裏,楊家灣裏,中鋪一個大廣場,足可容下兩萬人,一個由街上住民共同出資修建的大戲台位居其間,曆來是米市橋的熱鬧中心,每有節日喜慶,由主家請來的戲班子,在台上雜耍、演戲、吹拉彈唱,都是為了吸引鄉民的眼光。有時遇上一些當地的鄉政府或保甲等有頭有麵的人物,需要發號施令的,也會站在台上成為主角,拿著紙做的話筒對著下麵吆喝,無非安民告示之類。這裏的墟市為三天一墟,待趕集那天,鄰近三個縣的小商販匯聚在一起,人頭踴躍,成交旺盛,是湘南最大的墟市。

    米市橋東邊是潭水,由南向北注入湘江,西邊是一片沃野的平原,其中屬於李、夏、楊三姓的良田就有三千多畝,用當地的話說,“好鳥難過米市橋”,那是撒下種子就有飯吃的。優越的地理位置使土生土長的米市人不善商賈,街上三十餘戶小商小販都是外來的五門雜姓,這些人先是租賃門戶,積累一些錢財後就買了街上的鋪位,農商互補,倒也相安無事。

    走在最前麵的是土改工作隊隊長李國梁,他今年二十一歲,山西人,一米七八的個頭,濃黑的眉毛,雙眼皮底下是一對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他是那種眼神勝過言辭的不多見的男人,從參加革命的那一天起,就很少有時間閑過,年輕有的是激情。四個隊員都是本縣人,隻有一個女性,叫何如芬,十八歲,她是三月通過考試加入革命隊伍的,工作組六個人全部都是著一身灰色的幹部服,後麵背係著鋪卷,肩上一個黃挎包,一頂麥杆草帽,腳上是解放鞋,從縣城早上六點出發,經過四個多小時的跋涉,到達米市橋。

    李國梁帶領工作隊還未到米市橋街口,人們的眼光已齊唰唰地注視著他的身上,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跟“咚咚哐哐”的鑼鼓聲夾雜在一起,鄉政府的鄉長和主席早已帶一幫人在街頭迎接,“歡迎土改工作隊!”的大紅橫幅和街道兩旁的“毛主席萬歲”、“共產黨萬歲”的標語朝相輝映,一時間,街道兩邊熙熙攘攘站滿了看熱鬧的人,形成了一道夾道歡迎的氣氛,在人群眾星捧月地簇擁下,工作隊來到了鄉政府。

    米市橋的鄉政府在中鋪的夏家灣邊沿的一棟建成不久的大院落裏,這裏曾是國民黨第一六二師師長夏明德的公館,跑馬樓式的造型使它與周邊那清末後期老村舍形成鮮明的對比,三棟房子剛好一個凹字,左麵一棟大禮堂,中間是兩層樓的有著四十多個大小房間的辦公樓,右麵是一排平房,庭院的中間和房子的四周種了許多李樹,蔭蔽得人一邁入院子,就感覺到一股透心涼,在鄉長的引導下一行人上了二樓,那四周肥沃的田園風光和遠處蜿蜒青蔥的群山,盡收眼底,真的是一處氣派非凡的大宅門。李國梁剛來湘南時就聽說了夏明德這麽一個人,他是黃埔五期生,曆任北伐軍伺從官、團長、抗日戰爭任遠征軍師長、國民黨六十二師師長,一九四九年九月隨陳明仁起義,後來不知去了何方,他是夏氏宗親中引以自豪的人物,如今見到這場景,不難想象出當年的威風情形,果然是名不虛傳。在二樓的小會議室裏,那裏為客人準備的糖果花生都已經上好,還切了幾個鮮紅的大西瓜,李國梁向迎候的在場人員將工作隊員的身份和職務一一介紹以後,屋裏便寒喧和客氣了一番。

    雖說是鄉政府,鄉長和主席都是地主指派,鄉長李端生是地主親信,主席夏禮平是破產地主,按照縣委的部署,工作隊的同誌集中居住,吃飯由鄉長指派地主輪流供送,不直接和貧雇農打交道,而是從側麵訪貧問苦,掌握情況,監視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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