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解揚邊上樓邊默默數秒。 一、二、三…… “解揚。” 解揚勾唇, 然後很快收斂,停步迴頭,問道:“有事?” 仇行看著解揚平靜無波的臉,一句“你今天為什麽不拉我手了”在喉嚨口滾了又滾,死活說不出去, 最後憋出一句:“沒事。”然後轉身大步進了書房, 並用力帶上了房門。 解揚壓下笑意,繼續上樓。 晚上十點, 仇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扯扯身上的睡袍,坐到最靠近門的一個椅子上, 靜待老鼠上門。 他已經總結出來了, 如果上樓的時候解揚不拉手,那在睡前解揚肯定會來敲門。反正最近那個粘人的壞東西一天不摸一下他的手,是絕對不會老實的。 十點過十分,房門沒響。 仇行換了個姿勢坐著。 十點過二十分, 房門還是沒響。 仇行開始頻頻看時間。 十點半,門還是沒響。 “居然又熬夜!” 仇行忍無可忍,起身開門, 大步走上三樓,敲響了解揚的房門。 門過了好一會才開, 睡眼惺忪頭發亂翹睡衣歪斜的解揚出現在門後,微蹙著眉問道:“做什麽?” 仇行陰沉憤怒的表情凍住,視線不受控製地在解揚身上溜了一圈, 之後勉強收迴,幹幹問道:“你……睡了?” 解揚看仇行兩秒,作勢關門。 “等等。”仇行忙伸手按住房門,視線在解揚扶著門的修長手指上轉了轉,又轉了轉,最後對上解揚滿是困意和隱隱帶著脾氣的眼神,憋了憋,問道,“你……你今天的牛奶喝了嗎?” “……” 解揚絕情地關上房門,對著門笑了下,然後又恢複麵無表情的樣子打開門,見仇行陰沉著一張臉側身要走,快速傾身抓住仇行的手捏了一下,道:“晚安。”然後收迴手,再次將門關上。 好一會,門外傳來一聲似生氣又似得意的哼聲,然後腳步聲遠去。 解揚又笑了笑,迴到床上,拿起床頭櫃上的劇本繼續翻看。 周懷仁這次要拍的電影名叫《我見即軒轅》,是一部民國劇,講的是一個大家族在那個動亂時代的衰亡過程。 解揚要試鏡的角色是大家族蘇家留洋歸來的小兒子,一個養尊處優,滿腦子完美理想的小少爺。 小少爺的戲份從最燦爛處開始。他順利在國外完成學業,拿到了國際鋼琴比賽的大獎,然後婉拒了國外多家樂團的邀請,帶著“要讓更多國人認識鋼琴、學習鋼琴”的理想迴國。 但迴國後,他的人生卻是一路低走。 在家中享受了一段時間的親情關懷後,小少爺的母親張羅起了小少爺的婚事,想讓小少爺娶他的表妹。接受過先進教育的小少爺自然不從,在家裏一頓反抗後幹脆離家出走。 之後小少爺陸續經曆了被騙、被欺負、誤入歧途等事,最後在戰亂爆發時幡然醒悟,一路衝迴家,卻發現家已不家,蘇宅被砸,大半親人死去,母親和表妹遭敵軍囚禁。 小少爺既憤怒又害怕,想救親人卻沒辦法,在他走投無路時,電影男主蘇家養子出現,將他秘密藏起,鼓勵他振作起來,帶他加入軍隊,給了他努力的方向。 兄弟倆參與了軍隊營救自己母親的行動,營救過程中小少爺的手受傷,再也不能彈琴,臉也毀了容,他的母親最終也沒能救迴。 故事最後,蘇家養子和被營救出來的表妹終成眷屬。軍隊要開拔去前線,小少爺作為傷兵被留在後方。 在送走蘇家養子和表妹後,小少爺逃離軍隊,迴到已經頹敗的蘇家大宅,找到自己小時候學琴時用的那架鋼琴,笨拙地將被敵軍劈壞的它修好,然後坐好,用殘缺的手指彈了一遍最愛的曲子,最後抱著母親的照片,用一把火,將他和代表著陳舊腐朽的蘇宅一起化成了一片灰燼。 多年後,戰亂結束,一身軍功的蘇家養子帶著身懷有孕的表妹迴到蘇宅,兩人在早已長滿荒草的蘇家舊址裏找到了一截斷掉的指骨。養子用這截指骨和小時候小少爺送給表妹的鋼琴玩具,給小少爺起了一座墓。 鋼琴玩具裏的斷骨,這就是小少爺最終的結局。 解揚蓋上劇本,望著虛空發了會呆,然後放下劇本,躺下睡去。 …… 周一,解揚和秦城一起坐車前往試鏡地點。 解揚在閉目養神,秦城在旁邊囑咐道:“就算不強求試鏡結果,也要好好發揮。演技可以不行,但態度一定要端正,要讓周導看到你的努力和誠意,明白嗎?” 解揚應了一聲,還是沒睜眼。 半個小時後,車停在一個老劇院門口。 解揚睜開眼,隨著秦城下車朝裏走去。秦城邊走邊道:“周導在選角上一向慎重,每次試鏡都會針對幾個主要角色搭一兩個劇情相關的場景,讓試鏡演員搭配場景來演,然後在裏麵挑一個最合適的。你真實年齡最接近劇本裏的小少爺,這是你的優勢,你一會可以加強表現這一點。” 解揚點了點頭。 兩人很快到達男二試鏡的地點。周導正在另一個房間裏試鏡女一,這邊得過會才開始,工作人員先引解揚進了給試鏡男二的演員準備的休息室。 休息室裏已經坐了一個人,生麵孔,二十七八的年紀,身高長相在娛樂圈裏算不上出挑,但勝在氣質不錯,一雙特別的單眼皮鳳眼很容易讓人記住。 解揚有提前搜過這次試鏡對手的照片,立刻認出來這人就是嚴新,見對方看過來,禮貌地朝對方打了個招唿。 嚴新也迴了個招唿。 休息室裏不讓經紀人久呆,秦城送完解揚就走了。解揚找了個角落坐下,從背包裏掏出劇本繼續看。 “我進入環宇的時候秦經紀已經離開,聽說他對藝人很好?” 解揚抬頭朝著嚴新看去,摸不準他這話的意思,迴道:“秦城確實很不錯。” 嚴新點了點頭,道:“我很羨慕你。” 解揚覺得這個嚴新有點意思,問道:“羨慕我的經紀人是秦城?” 嚴新搖頭,迴道:“羨慕你的出身。我是從農村出來的,小少爺這個角色要求的那種骨子裏帶著的自信驕矜感我沒有,而且我是出道後才開始學的鋼琴,彈得並不好,彈琴的姿態也不夠好看。我很努力地學,可惜就是學不好。” “但你演技很好,我看過你的作品,很棒。”解揚說著起身走到嚴新身邊坐下,抬起手,假裝麵前有架鋼琴,隨手彈奏幾下,之後看向嚴新,問道,“姿態好看嗎?” 嚴新也抬起手自己試了試,點頭又搖頭:“好看,但我學不會。” “你不是學不會,是太緊繃。放鬆一點,不要把鋼琴當成一個學來裝點自己的工具去硬啃,試著熱愛它。在基本功紮實的情況下,彈琴時發自內心的喜歡和熱情,就是你最好的姿態。” 嚴新微蹙著眉,若有所思。 解揚坐迴角落,繼續看劇本。 十分鍾後,方成楠也到了。他穿著一身偏複古的西裝,本來深棕色的頭發染迴了黑色,還弄了個顯年輕的劉海造型,和劇本裏描述的小少爺造型有些像。 方成楠進屋後主動和解揚、嚴新打招唿。兩人禮貌迴應。 人終於到齊,工作人員送來了一會的試鏡片段,讓演員提前熟悉。 試鏡片段有兩個,都需要彈琴。第一個片段是小少爺迴國後彈琴給母親祝壽,第二個片段是小少爺最後自焚前的那場彈奏。 兩場琴,要求的情緒截然不同,難度有點大。 工作人員道:“周導說一會試鏡時彈的曲子各位可以隨意挑選。” 居然沒指定曲目,難度翻倍。 解揚注意到,嚴新在聽到工作人員的話之後眉毛立刻皺了起來,露出苦惱的樣子。方成楠則立刻低頭翻起了劇本。 工作人員離開,嚴新猶豫了一下,起身走到解揚身邊坐下。 解揚看向嚴新。坐在另一邊角落的方成楠也側頭看了過來。 嚴新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聽說你很會彈琴,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問問,你覺得一會彈什麽曲子比較好?” 解揚問道:“你會彈哪些曲子?要彈得比較熟練的。” 嚴新報了一些曲名。 解揚想了想,迴道:“那我建議你第一段試鏡裏彈《春日頌》,這個節奏明快,難度低,大家耳熟能詳,很能烘托祝壽的氣氛。第二段試鏡你可以彈《黑色狂想》第二選段,說實話,這段的感情並不完美符合小少爺當時的情緒,但多少能表達一些出來。你到時候可以用表情和肢體來填補曲子裏缺的那部分情緒。” 嚴新終於有了方向,誠心道:“謝謝。” “不客氣。” 嚴新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一個筆記本,翻出其中一頁遞給解揚,道:“我自己做的人物小傳,你也許用得上。” 解揚接過筆記本,也真心道謝:“謝謝。” 兩人交流完畢,然後一個插上耳機開始熟悉曲子和搜索曲譜複習,一個翻看人物小傳,氣氛和諧。 方成楠皺了皺眉,慢慢收迴視線。 大約二十分鍾後,工作人員再次進來,讓三人抽簽選試鏡順序。方成楠出道最早,資曆較高,嚴新和解揚識趣地讓他先抽,然後嚴新第二個抽。 最後方成楠抽了第三位試鏡,嚴新抽了第一。 十分鍾後,試鏡正式開始,嚴新隨著工作人員去隔壁房間。休息室裏隻剩下了解揚和方成楠兩人。 方成楠看向解揚,玩笑似的說道:“競爭對手的提問你都那麽盡心地迴答,現在圈裏像你這樣單純熱心的人已經不多了。嚴新也真是,作為前輩,不給你一點建議就算了,居然還這麽打擾你。” 解揚聽出方成楠話語裏的挑撥離間,笑了笑,迴道:“我不是熱心,是想著哪怕我試鏡不過你,也希望嚴新能比過你。你那麽辛苦的防爆我,我總得迴敬你一點才算公平。” 方成楠僵住,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了。第70章 話已經被解揚挑破, 沒必要再裝友善。方成楠整理一下手裏的劇本,語氣淡下來,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是麽。”解揚還是笑,掃一眼方成楠放在劇本下的手機,“需要我假裝沒看到你在偷偷錄音嗎?” 方成楠抓著劇本的手一緊, 側頭看解揚, 皺眉道:“解揚,你是新人, 我可以理解你現在的緊張和尖銳,但你最好別太過分。” “v社晚宴上的傳聞,是木周易告訴你, 然後你找人擴散的, 對嗎?木周易用這個和你換了什麽,《極限大作戰》的特輯嘉賓?” 方成楠表情一變。 “方成楠,沒人是傻子。三個人爭一個角色,嚴新隸屬環宇, 你不敢動,所以就盯上我了?覺得我好欺負?解揚整容、解揚穿山寨,真是不錯的熱搜話題, 謝謝你主動給我送熱度。” 方成楠勉強穩住表情,道:“解揚, 你別空口汙蔑。” “看來你是還沒死心,想繼續坑我。”解揚湊近方成楠,壓低聲音, “木周易是怎麽跟你說的?‘解揚被人包養,我親眼看到的’?還是‘他被解家賣給了我的曖昧對象的家人’?是她主動接近的你吧,你真以為她這是在好心給你送我的把柄?你就沒想過,萬一她給你送的是一頓斷頭飯呢?” 方成楠猛地朝解揚看去。 “洪誌傑是不是也被你傳遞了錯誤信息?你們就沒想想,如果我不是被包養,那你們得罪了我,最後會怎麽樣?” 方成楠終於穩不住了,道:“解揚,你到底——” “前輩,不是所有新人在受了打壓後,都會老老實實地把委屈往肚子裏咽。”解揚打斷方成楠話,直起身,又朝方成楠笑了笑,“我這人一向記仇,祈禱我和揚行都別發展起來吧,不然你以後的日子隻會越來越難過。另外,勸前輩好好反思一下,為什麽你和木周易明明才認識不久,卻是她說什麽就信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