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京營多爛,隻要有英國公這樣名位的公爵坐鎮,震懾住京師的官員和太監是沒有問題的。


    這都是韋寶的依仗。


    韋寶心中忐忑的到了英國公府,張之極正在門口等他。


    韋寶急忙道:“哪裏敢勞動兄長親自等啊?你今晚喝了不少酒,早點休息吧。”


    “我都睡下了,被我爹喊起來的。”張之極歎口氣,“還非要讓我在門口迎你。”


    韋寶哦了一聲,隨著張之極往裏走,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


    京城遍地都是東廠和錦衣衛的耳目,韋寶很清楚,不是非常緊急的事情,張維賢也不會這麽晚找他,肯定會引起東廠和錦衣衛的注意的。


    現在聽張之極這麽說,估計還不是張之極將自己說的話匯報給了老丈人。


    這麽看來,老丈人也挺牛的啊,也是耳目比較靈通的人,很有可能是安排在張之極身邊,監視張之極的人,將自己的話告訴給了老丈人。


    反正韋寶不擔心自己身邊有監視自己的人,因為韋寶身邊都是天地會的鐵杆,寶軍的鐵杆,都是經過嚴格的政治審查,層層選拔出來的貼身護衛或者侍從人員。


    張之極領著韋寶一路到後院,到了張維賢專屬的宅院,便不進去了,“你自己去吧,我睡覺去了。”


    “呃,你不一起進去嗎?”韋寶有點尷尬,如果是他和張之極兩個人,感覺還好一點點,這麽大晚上的,單獨和老丈人兩個大男人說話,韋寶不是很喜歡這種場合。


    張之極嗬嗬一笑,“我才不去,我爹估計得跟你談到天亮,我撈不到半點好處,可能還會被罵幾句,我睡覺去了。”


    韋寶哦了一聲,也不方便強留,隻能硬著頭皮往裏走。


    英國公府的下人很多,至少上了五十個丫鬟,家丁差不多也有四五十個。


    內院是沒有家丁的,都是丫鬟,見著韋寶,全都輕輕叫一聲姑爺,然後福禮。


    韋寶也不客氣,開始還一個個點點頭,人數實在太多,後來索性隻是嗯一聲,算是迴禮。


    也難怪大戶人家養成傲慢的做派,權力和財富到了一定等級,下人實在太多,不傲慢也難。


    人人都是卑躬屈膝,久而久之,便隻能仰首向天了。


    到了老丈人的書房外麵,書房大門是開著的,厚厚的豪華地毯,張維賢正在品茶。


    韋寶知道張維賢其實沒有多少學問,卻生著一副讀書人的模樣。


    英國公府好像基本上都是這樣,除了最初幾代陪著皇帝打天下的英國公稍微好點,武方麵比較厲害,後麵基本都是忠心為主,因為與皇家有牢不可破的依存關係。


    至於這樣的頂級貴族,在明朝是很少有的,他們隻要不謀反,基本上可以保持永遠的榮華富貴,換句話說,他們也不可能謀反!


    如果兒子反了老子,會被天下人唾棄,誰會跟著造反。


    張維賢見著韋寶,沒有起身,招了招手,“小寶,過來坐。”


    韋寶急忙行禮道:“給泰山見禮了。”


    “自己人不用客套,來坐,你和我兒子是一樣的,甚至,我對你比對之極更好。”張維賢笑著說完,對門外道:“給姑爺上最好的龍井。”


    外麵侍女似乎早有準備,答應一聲,等韋寶一坐下,馬上就有熱騰騰的龍井送上,還有各色點心,把韋寶坐的兩邊的小桌子都擺滿了。


    “你晚上應該喝了不少酒吧?肯定沒有好好吃東西,喝點茶醒醒酒,再多吃點東西墊一墊肚子,我府裏的食物肯定不如你那邊,美圓對我說過,你們韋家的膳食比宮裏的都精致。”張維賢笑道。


    “沒有沒有,美圓有點誇大了。”韋寶笑道:“但我身邊有幾十個廚子,而且每個水平都不比禦廚差,這是真的,至於食材,也不會特意準備,時下有什麽新鮮的菜就吃什麽菜。”


    韋寶知道,張維賢找自己來,肯定是要說關於開放通商口岸和自己想控製所有大明水師的事情,不可能隻是說吃菜喝酒這些小事。


    花錢花的多一點,反正有錢就行,這不是什麽問題。


    韋寶在張維賢這裏也不必遮掩什麽,他的開銷肯定是大明皇宮的好幾倍。


    不過,韋寶個人花的多,韋寶身邊的那些機構花費卻不多,天地會統計署,加上總裁秘書處,還有下屬機構,合起來的人數和宮裏的宮女太監是差不多的,但是絕對沒有宮裏的宮女和太監們花費的多。


    辦事效率,覆蓋麵,都是皇宮的宮女和太監們沒法比的。


    張維賢聊什麽,韋寶就陪著張維賢聊什麽,就故意不說通商口岸和控製大明所有水師的事情。


    張維賢也為韋寶這種城府佩服,覺得韋寶的確是一個很沉得住氣的人。


    尤其韋寶還這麽年輕,比張之極還小十多歲,遠遠超過自己的親生兒子了。


    “小寶,我聽說你想向朝廷諫言,開放十多個府衙作為通商用途,開拓海外貿易?還想把大明所有的水師都收攏到你那海防總督衙門的名下?有這事嗎?”張維賢終於忍不住問道。


    “有這事,隻是今天在酒桌上偶爾說出來的,但我沒有想過向朝廷和陛下諫言,都是被那幫人一直攛掇我為朝廷捐款,話趕話說出來的,否則我哪兒有那麽多銀子,我這樣也是為了大明朝廷能開源節流,渡過難關。”韋寶的話說的很圓融,即便是在嶽父這裏,也滴水不漏。


    張維賢有點不高興,覺得韋寶有些拿自己當外人,卻也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是點了點頭。


    然後兩個人就陷入了沉默當中,韋寶也不知道張維賢是啥意思。


    在韋寶看來,開放通商口岸,在大明這個年代,絕對是對國家利大於弊的好事,這和清末被迫開關肯定是不一樣的啊。


    即使是不平等條約中的通商口岸,長遠來說對中國也是有益的。


    所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那麽決定中國古代高度集權封建統治上層建築的經濟基礎是什麽?


    高中曆史教科書告訴韋寶,是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是我們傳承了久遠時光的自然經濟。


    在那個工業革命蓬勃開展,世界麵貌日新月異的時代,中國一成不變的搞這一套有前途嗎?沒有!


    隨著通商口岸的設立,西方的產品會源源不斷地被運送到中國,漸漸衝擊中國傳統自給自足的封建經濟,隨著通商口岸數量,位置的發展,這種影響被帶到中國沿海的各個城市乃至中國內陸。


    在一個個口岸周邊,傳統的經濟模式在一步一步走向崩潰,外國人設立的工廠也好,官府興辦的工廠也好,買辦們,資本家們開辦的企業也好,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氣勢在全國蔓延擴展。


    城市在擴張,工商業在發展,那對立的兩個階級也在發展壯大。中國迎來了改變,迎來了發展,邁出了走向未來的腳步。


    雖然這腳步伴隨著戰士的鮮血,國家的屈辱,和無數底層人民的絕望。


    後世自己不還需要開放自貿區嘛。


    韋寶覺得,大明這個時代通商,等於自行開放自貿區了,能衝一衝小農經濟,為國家經濟帶來更多更大的刺激,是好事。


    自貿區的實際含義是自由貿易園區,或者說自由港,最大的特征是園區以經貿為主,園區內的國際貨物通常是免稅並且可以不受海關人員的常規管理。


    雖然每個自由貿易園區的規章細節會有不同,但是歸根揭底是政府為了促進貿易往來,推動經濟發展而推出的一種政策,當然是公平的。


    而通商口岸,理論上講隻是允許這個地方和外國人做生意罷了。


    要是按照這個標準,其實現在世界上絕大多數城市都能算是通商口岸了。


    為什麽說通商口岸是不平等條約。


    得看當時的時代背景,當時中國,日本等等國家采取的都是鎖國政策,除了特定的城市港口,其他城市都是不允許和外國進行貿易的。


    甭管這是對我有利無利,我不想做,你硬逼我,總不能算平等吧。


    更何況按當時的條件來看開放通商口岸的確加劇了中國百姓的困苦貧窮。


    而且當時開放通商口岸通常伴隨著一些惡劣的附加條件,比如要在口岸劃定區域安置外國商人,開設領事館,領事裁判權和治外法權,這些在曆史上和通商口岸的開放都是形影不離的。


    蟎清政府還偏偏給了列強最惠國待遇,開一個口岸一堆洋鬼子過來一起湊熱鬧。


    在這樣的曆史條件下,通商口岸,當然不是平等的。


    通商口岸僅僅是準許外國人來中國做生意而已,該交的稅還是必須要交的,但是收多少關稅,收多少錢,得中外兩國商量著來。


    既然如此,顯然破壞了中國的主權。


    而且這樣的海關模式還對中國的內政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外國人對中國財權的滲透,可謂是一點一點蔓延到了骨子裏。


    這樣的情況下,蟎清政府自然也沒法築什麽貿易壁壘,隻能和西方國家已經發展成熟的工業生產來場肉搏戰。


    這是小孩與大人的較量,毫無公平可言。


    但是大明朝就不同了。


    同樣的條約內容在不同的曆史背景下產生的影響完全不一樣,被迫和自願不是一迴事,國力強弱對比不同時也不是一迴事,好比《中美友好通商航海條約》在民國時能把中國資產階級逼得跳反。


    但如果到了後世,發達強大的大中國,外國人還願意和大中國簽個這玩意兒,華夏能笑得嘴咧到後腦勺上去。


    當時的條約可不止開放通商口岸,片麵最惠國待遇、單方領事裁判權等等這些在任何曆史條件下,和平等不沾邊。


    近代不平等條約中開放通商口岸對中國社會的影響有消極方麵也有積極方麵。


    消極方麵是通商口岸的開放,是中國戰敗的產物,反映了列強侵略的要求。


    便利了資本主義國家向中國傾銷商品和鴉片,使中國半殖民半地化程度日益加深。


    通商口岸成為列強對中國進行經濟掠奪的主要據點,中國原料被大量掠奪,大批農民、手工業者失業破產。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積極方麵的影響的,積極方麵是通商口岸是中國與世界發展潮流的結合點,便利西方思想文化與科技的傳人,從而有利於中國了解世界文明。


    外商在通商口岸開辦企業、進行早期資本輸出等,促進了中國自然經濟的瓦解,也促進了中國資本主義的產生與發展。


    便利了中國學習外國長處和引進技術。


    對清政府開展洋務運動產生了影響。


    近代列強通過發動戰爭迫使清政府簽訂不平等條約,打開中國大門,這是中華民族的恥辱,但中國大門的打開也使西方文明大量湧入,促進了中國的近代化。


    事實上沒有什麽特別的好處。


    開放通商口岸和早期中原民族與北方少數民族互市是一迴事。


    互市做生意方麵,西方列強的目的不過是賺錢而已。


    而賺錢又分兩方麵,把西方的東西拿過來賣,中國小農經濟為主,不怎麽買。


    把中國的東西賣迴歐洲。


    在中國買的東西以特產和原材料為主,口岸開得多了更方便些。


    明代萬曆三十八年,1610年,荷蘭商人首次購到由廈門運去的茶葉,1644年英國著名茶商托馬斯卡洛韋在《茶葉的種植、質量和品質》一書中說:“英國的茶葉,起初是東印度公司從廈門引進的。”


    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委托廈門商館代買茶葉150擔直接運往英國。


    1699年該公司定購的茶葉有優質綠茶300桶、武夷茶80桶。1702年該公司載運的整船茶葉,鬆蘿茶占2/3,珠茶占1/6,武夷茶占1/6。


    而此時綠茶和烏龍茶的出口是同時進行的。


    1751-1760年,英國東印度公司從中國輸入茶葉1678餘萬千克。


    其中武夷茶2363萬磅,1063.35萬千克,占總輸入量的63.3%,可見這時期輸入英國的茶葉以武夷為主,平均每年約100萬千克左右。


    在英國武夷茶被譽為“東方美人”。


    交通由於海禁,中國的外貿全部集中在廣州,而閩茶如果要運到廣州,雖然最簡單的就是海運,但事實上卻必須經北江水路至廣州出。


    但是,清末滅白蓮教時加的捐租,非常高,對於閩茶盤剝很重。


    此前英人已希望開福建口岸,直接海運時,但被拒絕。


    1684年,康熙23年開海禁,外國人多到廣州、廈門、福州、寧波通商。


    其時已有海關監督,粵海關為內務府派人,閩海關由福州將軍兼,浙海關及江海關由各省巡撫兼,即“皇商”、“總督商”、“將軍商”、“巡撫商”,不一而足。


    但各地管理並不規範,各種陋規甚多,因此外商先側重廈門,後側重寧波,最後側重廣州,並因此衍生出十三行格局。


    到1756年,廣州成了法定的唯一通商地點。由此過往,應該也是外國人選擇口岸的原因之一。


    廈門是亞洲最大的豬仔,奴隸,華工貿易中心,目的地是美國舊金山,古巴,南美等地。


    鴉片戰爭前已經是最大規模的非法偷渡港口,戰爭後則是合法奴隸貿易,要不開放廈門幹什麽。


    所以當美國打完南北戰爭,黑奴們被解放出來後,廈門就開始衰落了。


    至於福州,西方人進口中國的茶葉主要是紅茶,福建武夷山附近的大紅袍和正山小種,老外不喜歡喝綠茶,是當時中國最主要的紅茶品種。


    武夷山在閩北,附近山多,隻能通過福州出口。


    但是,當印度的種茶業興起之後,比如阿薩姆和斯裏蘭卡紅茶,因為采取了機器炒茶並且免稅,因此出口到英國價格要低很多,口味也不差。


    以後,英國人就很少在福州買茶了,其他歐洲國家更喜歡喝咖啡喝啤酒。


    沒有紅茶出口,福州也就衰落了。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僅僅為通商口岸一地、一區之得失而傷及國家、民族之根本。


    這種做法是不可取的,並且以主權換來的繁榮,以尊嚴舔來的經濟,是帶著血的。


    當時的通商口岸不隻是經濟問題,更是政治問題和民族問題。


    經濟上被侵吞,那麽政治必然會被操縱,民族也必然會被同化。


    為了一些經濟上的利益而損害國家的根本利益這是極端不可取的。


    當時的有識之士正是認識到一點才極力阻撓開放通商口岸。


    就拿當時的商埠和通商口岸的區別來說。


    何謂商埠,商埠就是由中國開辦的類似於後世的經濟特區,那是有主權和治權的正當經濟交往的地方。


    而通商口岸隻是在中國地盤上開辦,但中國並不享有主權,中國隻是個傀儡。


    所以開明的大臣支持自來商埠,而不是被迫打開,設立通商口岸的。


    所以,通商口岸並不隻是經濟問題,而是涉及到民族情感和國家根本利益的問題。


    因此通商口岸不宜多開,相反,在當時,主要任務是阻止通商口岸的開辦。


    因為要融入世界市場,借助國際潮流發展自身且雙方關係平等,滿清開埠時雙方關係不平等。


    韋寶肚子裏有很多話要對張維賢說,張維賢也一樣。


    韋寶覺得他要向張維賢說清楚大明開放通商口岸的好處,至少得花費兩三天,至少得占用二十個工作小時。


    張維賢也差不多是這樣想的,所以造成兩個人有一肚子的話,卻不知道從何開始。


    “小寶啊,你如果真的把我當爹,你就給我透一個實底,你到底想要什麽?”張維賢道:“憑你現在打下的底子,既占了河間府,滄州府,山東和登萊這麽大一片土地,又在遼東取得了絕對的實權,比當年的李成梁都有實力,你已經很遭人嫉妒了,還不趕緊悶頭把手頭的東西捂熱乎了,還敢再做遭人嫉恨的事?若是再讓海防總督衙門控製了那麽多通商口岸,控製了大明所有的水師,大明天下,豈不有一成到兩成都變成了姓韋的了?那時候,豈不天下人都要嫉妒你?一個被天下人嫉妒的人,能有什麽好果子吃嗎?”


    張維賢的話,在韋寶的預想內,嶽父能開誠布公的這麽對自己說,其實韋寶內心是覺得挺溫暖的。


    就韋寶個人而言,真的對於勢力發展的快一點還是慢一點,是無所謂的,畢竟韋寶知道朱由校活不了兩年了,下個月就要過年,就是天啟六年了!


    朱由校在天啟七年的夏天就得掛。


    反正真實的曆史是這樣的,韋寶現在已經對於這一世的法則很熟悉了。


    一般曆史大事件是無法更改的,就算他強行改變。


    比如韋寶救出了楊漣左光鬥等人,他們過不了多久還是得死。


    除非是一些對於曆史進程可有可無的小人物,改變了他們的命運,才不會發生什麽變故。


    等到朱由校一死,整個朝廷,整個大明天下,整個大明官場,整個大明的勢力範圍都會重新洗牌的啊,所以現在拿到的東西,到了崇禎朝,不見得還是屬於自己的!


    韋寶現在就好像是在租店麵做買賣。


    總是患得患失。


    生意好了,害怕房東漲房租。


    生意差了,也害怕房東漲房租。


    源頭就是,房產不是自己的,自己是臣子,獲得再多,也是租房子而已。


    租房盡可能的想周全,一切費用均可能會是坑。


    韋寶作為社會底層,在現代是租過房子的。


    記得有一次租了一個月的房子,退租的時候扣兩百,說什麽沒打掃過公共衛生,水電,衛生,物業,監控。


    當時能想到的費用都得明明白白的寫在合同上,另外,很大的一個坑是,別看租房的時候房東客客氣氣的,一交押金,以後啥樣就不一定了。


    很重要一點就是看合同,仔細看,別管房東怎麽催你,一定得看清楚了。


    韋寶現在在大明混生活也是這樣的心態,老朱家就是他的房東,現在的房東天啟皇帝朱由校還行,誰知道到了崇禎時代會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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