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寶吩咐之後,一幫隨扈紛紛行動,將譚瘋子扶入馬車安置。黎楠去喊楊弘毅的兩名書辦下來跟他們一道去金山裏。


    韋寶見林文彪和白有根的服裝是真的太顯眼,一看就知道是綹子,又讓芳姐兒幫忙弄兩身夥計的衣服來給他們套上。


    有楊弘毅的兩名書辦在場,韋寶對於將三個綹子帶出山海關是有信心的,隻要另外兩名綹子不瞎亂說話就行。另外這次帶了六個隨扈出來,人不少,韋寶相信楊弘毅的兩名書辦也不會發現多了兩個人。馬車中的譚瘋子是不能被人發現的,這是唯一的難點,不過出山海關的檢查很鬆,除非運氣非常不好才會被發現。


    “他們剛才說找了幾個郎中都治不好,你還會幫人瞧病呀?”芳姐兒問道:“聽剛才那兩個綹子的口氣,你要是治不好這個受傷的大綹子,他們還會找你麻煩的,何苦要救跟自己有過節的人啊?”


    “不說救了他們會對我有幫助,就算是素不相識的人,讓我遇上,能伸手拉一把,我都一定會伸手的。”韋寶簡單的解釋道,“至於治傷,我初通一點點醫理。我盡力而為就是了,真的治不好,我也沒有辦法。”


    韋寶除了上醫院打針,上藥店買藥,他從小到大接觸醫生護士的次數加在一起估計也不到十次。他也沒有自大到以為能憑借軍艦醫護室的那點物資,自己就能從一個沒有多少醫學知識的普通人變成大夫了。


    看那譚瘋子受傷的情況,手臂還能動,韋寶覺得應該是沒有傷到骨頭,但是要從肌肉中將彈頭取出,這也不是簡單的事情啊!這是外科手術!從人肉裏麵取東西出來,可不是從雞肉豬肉裏麵取東西出來,人肉裏麵多少血管呀?


    韋寶敢做這樣的嚐試,但是要說到把握,連三成都沒有。隻能賭一賭了,反正也不是拿自己的命賭,壓力倒是不怎麽大。


    “你真豁達,連仇人都肯出手相救。”芳姐兒嘟了嘟小嘴,“真怕以後你會因為人太好而吃虧。小心遇上白眼狼,我爹說這世上很多白眼狼哩。”


    韋寶一汗,還是頭一迴有人說他人好,他自己知道自己也就是一個普通小市民,頂多說不壞,沒有啥壞心眼,不會害人罷了。真要說好,自己哪裏好了?如果不是想利用譚瘋子,想利用他們幾個的綹子提升自己護衛隊的武力值,想利用他們幫助過震天北的地盤的時候,多一份保險,他會不會冒險救幾個素不相識的綹子?大概率是不會的。


    “我有壞的時候。”韋寶衝著芳姐兒笑眯眯的眨了眨眼睛。


    “如果實在治不好,你提防點另外兩個人啊。”芳姐兒不放心的小聲提醒道。


    韋寶笑道:“到了我的地盤就不用擔心這些問題了,你還不知道吧?我現在是我那個甲的老大,把整個甲的人都收服了,他們都聽我的,我還給本甲四麵都用木柵欄圍上,有護衛日夜巡視,放心!”


    芳姐兒聽韋寶這麽說,才稍微放心了點,笑道:“聽你說的,你把你家弄得跟綹子們的山寨似的。”


    “嗬嗬,隻有綹子才能要護衛啊?哪天你到我家去看看,保準讓你嚇一跳,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才叫大開眼界!我要讓我那兒變成一座堡壘!”韋寶得意洋洋的向芳姐兒述說著心中的藍圖,芳姐兒是他在金山裏之外僅有的朋友了,韋寶麵對芳姐兒的時候,特別開心。


    芳姐兒聽韋寶邀請自己去他家,粉臉頓時紅了,輕聲嗔道:“誰要上你家去?”


    韋寶猛然意識到此時不比現代,邀約女孩上自己家去,的確有點過頭了,嘿嘿一笑道:“上我家玩玩怕什麽?你剛才不是還說我是好人來著嗎?”


    芳姐兒見韋寶盯著自己的臉看,粉臉一紅,已經習慣了韋寶的語言調戲了,“你壞的時候,恐怕是對你那幾個美貌丫鬟使壞的時候吧?你究竟有幾個美貌丫鬟?除了我見過的三個,還有嗎?”


    徐蕊在一旁隱隱約約聽見芳姐兒和韋公子在談丫鬟,知道在談論自己,羞紅了粉臉走開兩步,車上多了一個受重傷的綹子,她現在不知道還要不要上車,她又不會騎馬。


    “她們三個還叫漂亮呀?一般般吧。”韋寶對芳姐兒微微一笑:“沒工夫說話了,每次和芳姐兒在一起的時候才感覺光陰似箭!等忙過這道坎,定要來山海樓多和芳姐兒說說話。”


    “誰要和你說話了?”芳姐兒聽韋寶說他的三個美貌丫鬟都不算漂亮,芳心一喜,嬌羞的扭過身子,想到韋寶要販賣貨物出永平府,知道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旋即又轉了迴來,動情叮囑道:“販賣貨物,你還是不要親自去了吧?等將來生意穩定了你再去,這次別去,好不好?”


    “擔心我呀?”韋寶嘿嘿一笑。


    芳姐兒羞紅了臉,嗔道:“鬼要擔心你,說正經事也這麽喜歡瞎鬧。聽見沒有呀?你這趟別親自去了。”


    “我這趟不親自去談生意的話,我的生意什麽什麽時候能穩定?”韋寶笑道:“放心吧,我這個人命大,沒有那麽容易死的,下個月我還要來進學,參加科考呢!到時候就住在你們山海樓。”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韋寶說要參加科考,這本來就是他預定目標中的一步,既然決心走仕途,在大明王朝的官場內部發展攀登,就繞不開科考這一步棋,但是在芳姐兒聽來,以為韋寶是為了自己,為了爹爹提出來的自己將來的夫婿至少得是舉人的條件,不由的羞的粉臉更增嬌豔,芳心砰砰亂跳,低頭輕聲道:“科考的事兒,你不用太過在意,我爹爹他自己還不識得多少字呢,在大事情上,我爹爹會聽我的。”


    芳姐兒的話越說越輕,到了最後半截,韋寶都聽不清楚了,隻能靠近她,“你說什麽呀?像蚊子叫一樣。”


    “你才蚊子叫呢。”芳姐兒抬起粉臉白了韋寶一眼,又想轉過身去,但想到韋寶即將麵對的風險,忍不住盯著韋寶俊俏的臉龐看,“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輕易涉險,有事情讓底下人去做就可以了,你是東家,多在後麵謀劃,別老是親自上陣,聽見了嗎?”


    韋寶嗬嗬一笑:“聽見了,你也要注意休息,注意保暖。等我下次再見你的時候,養的白白胖胖的。”芳姐兒是苗條的體態,韋寶喜歡稍微豐胰點的女孩,抱起來更帶感。


    芳姐兒噗嗤一笑,白了韋寶一眼,已經有點吃不消韋寶口花花的愛調戲人的性子了,覺得韋寶讓自己養的白白胖胖的,又是一句不懷好意的話,“再說,討打,沒大沒小。”


    “走了。”韋寶瀟灑的說完,旋即轉身,對徐蕊道:“上車呀,難道你要走著迴金山裏嗎?”


    徐蕊正在等韋寶安排呢,聽韋寶這麽說,嗯了一聲,便要上車。


    馬車不矮,範曉琳的個性比較男孩子一點,上車都是跨上去,王秋雅和徐蕊則是先坐上去,然後再轉身,再站起來,才進入車廂,韋寶見徐蕊要先坐上去,韋寶嫌車板髒,便很自然的握住了徐蕊柔若無骨的小手,示意她直接跨不上去。因為已經和徐蕊同睡過一個被窩了,所以這種親昵的動作,是韋寶不經意間做出來的。


    芳姐兒在一旁看見韋寶握著徐蕊的手,頓時不開心,賭氣的不再站在雪中相送,轉身上了山海樓的台階。


    韋寶送徐蕊進入車廂後,再迴頭時,已經不見了芳姐兒的身影,微微一笑,暗忖自己多情了,原本還以為芳姐兒對自己有些意思呢,看來是自己想多了,對趕車的隨扈道聲:“走吧!”便進入了車廂。


    芳姐兒等韋寶的馬車轉過去,才探出半顆腦袋去看,幽幽歎口氣。


    “怎麽?這麽舍不得?”孫九叔站在芳姐兒身後,一副不經意的樣子問道。


    “爹,要嚇死人呀。”芳姐兒的心思都撲在和韋寶離別的情緒上,猛然聽見她爹說話,一驚之後,拍了拍鼓囊囊的胸脯,嬌嗔道。


    孫九叔嗬嗬一笑,一副將女兒心思全部看穿了的模樣。


    “我有什麽舍不得的?不過是一個普通客人罷了。”芳姐兒兀自嘴硬道:“韋公子到咱們家來吃過好幾迴飯了,每次請客也很大方,不算是一個大客嗎?咱們對大客不是應該殷勤著點兒嗎?”


    “嗬嗬,你就哄騙你爹吧!是不是見韋寶和他丫鬟親近就不開心了?有家底的男人嘛,隻要沒有成家,跟小丫鬟惹出些事情來,那都不算事。我最擔心的是這孩子太好強!不肯服軟,這是要吃大苦頭才能長記性的性子啊!不過很多時候,吃一次大苦頭,就一輩子都翻不了身!甚至還會把命送掉!”孫九叔望著韋寶一行人在街角已經消失,平淡的說道。


    芳姐兒聽她爹這麽一說,立時緊張起來,“爹是說韋寶這次要上永平府外麵去做生意,怕會出事是嗎?那您剛才不對韋寶說?”


    孫九叔見芳姐兒這幅滿臉焦急的模樣,微微一笑:“看把你緊張的,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有風險,就是當官的,還時常聽聞有掉腦袋的事情呢!你還能讓你那韋公子一輩子躲在家裏不出去?個人有個人的造化,要想獲得什麽就要付出一些什麽。”


    芳姐兒聽她爹這麽一說,眼圈立時紅了,知道她爹既然這麽說了,韋寶這次出永平府做生意,便很危險了!“不行,我要追上他,告訴他這次決不能去。”


    “你去了有用嗎?我相信你剛才已經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了吧?”孫九叔好笑的搖搖頭,“傻瓜。再說你現在跟韋寶有啥關係?你一直跟著他,別人會怎麽看?”


    “我顧不了這麽多了,您不是說他有可能把命丟了?”芳姐兒焦急道。


    “說是那麽說,我說重了一些。看韋寶不是膽大妄為的性子,城府也挺深,走道的時候應該不會衝在前麵。”孫九叔怕女兒真的會追出去,暗暗後悔自己多嘴了,隻能勸慰道:“他這迴頂多是把貨丟了,破財免災,這也許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您斷定韋公子這趟貨會丟?”芳姐兒聽她爹說韋寶的性命沒有大礙,稍稍放心了些,“現在韋公子不是有楊弘毅撐腰了嗎?誰還敢劫他的貨物?”


    “綹子是當地的綹子,他們可不認楊家這種外來當官的,認得是吳家,要不然吳家怎麽能壟斷關內外的陸路生意?你覺得韋寶這麽吞了吳家的貨,吳大公子會善罷甘休放過韋寶?”孫九叔解釋道。


    “那您剛才為什麽不把這些話告訴韋公子呀。”芳姐兒氣的跺了跺腳。


    “女大不中留,這還沒有怎麽樣呢,就這麽擔心韋公子了?這些事情,韋寶心裏清清楚楚的,該怎麽做,他有自己的想法,咱們瞎操什麽心?”孫九叔說完,笑著搖頭,往山海樓大廳裏麵走去,留芳姐兒一個人繼續在大門口。


    芳姐兒再度望了眼早已經不見韋寶蹤影的街角,幽幽歎口氣,卻別無他法。


    韋寶一行人出城之前,照例買了一堆糧食帶迴去,韋寶將身上一百多兩紋銀全拿出來了,雖然是高價糧食,但還是要買!為了運送貨物,又買了三輛騾車,騾車不怕多,現在本甲大興土木,可以用來裝貨,還可以用來拉木頭。


    有楊弘毅的兩名書辦隨同,果然不出韋寶預料,出城很順利,守城門的官兵見到楊弘毅的名帖,哪裏敢檢查馬車?


    出了山海關的城門,韋寶又讓劉春石和範大腦袋在集市上買了幾隻活雞、活羊,幾條活狗,也算是給本甲增添點生氣,要不然現在整個金山裏都沒有幾隻雞,一點農村該有的生氣都沒有。


    養一些活物,也能方便烹飪,韋寶的嘴巴是很叼的。還有個作用,下次飼養的規模大了,可以發展成人工養殖場,再從軍艦弄些糧食到本甲的倉庫,就不用費力解釋了。


    他現在手頭並沒有多少銀兩,除了放迴軍艦辦公室的幾百兩整錠的銀兩,流動資金並不充裕,脫手這批皮貨之後,這種麵貌便將徹底改變了!這也是韋寶為什麽不肯無償退還吳家這批貨的原因,如果現在真的財大氣粗到有個幾萬兩紋銀的流動資金,區區幾千兩的貨物,韋寶忍痛還了也就還了,現在可不行,要養活這麽多人呢,不把賺錢機器開動起來,就隻能像一個鄉下小地主一樣慢吞吞發展了。


    迴去的路上,韋寶將羊毛毯子蓋在了譚瘋子的身上,怕坐在自己對麵的徐蕊冷,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徐蕊微微一笑,沒人的時候,並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坐到了韋寶的身邊,看著躺著的譚瘋子問道:“公子,剛才我聽那兩個綹子的意思,這人受傷是因為公子?他兩個手下兇得很呢,公子迴去要是救不活這人,他們不會甘休的。”


    韋寶嗯了一聲,皺了皺眉頭,這是他眼下最大的一道坎了,他自然極其盼望能將譚瘋子救活,不管這人是不是豺狼,會不會恩將仇報,不先將人救活,花十兩銀子弄來個死人有什麽用?


    譚瘋子嘴唇發白,滿嘴幹裂,氣息微弱,顯然連喝水都困難了。


    韋寶先撥了撥火盆中的火炭,讓車廂內更暖和一些,然後將手搭在譚瘋子的腦門上一摸,“好燙!”


    “嗯,看他這樣子,恐怕已經無法喝湯藥了呀!”徐蕊附和道,“現在怎麽救治?”


    韋寶拿出自己隨身帶的那一小袋常用藥,記得裏麵有退燒藥的,西醫比中醫方便點的地方就是吃藥便捷一點,而且像譚瘋子這種已經虛弱到無法配合治療的情況,還可以通過注射和打鹽水、葡萄糖的方法補充能量!這點的確是中醫的弱勢,看那些郎中治病,病人都已經沒有意識了,還灌藥下去,那能灌下去多少?


    韋寶知道反正不管什麽情況下,人不舒服了,打葡萄糖鹽水是肯定沒有問題的,隻是他現在沒有戴在身邊。


    “拿水來,你來喂他。”韋寶找到了退燒藥,好不高興,對徐蕊道。


    徐蕊找到了車廂壁上掛著的一隻皮水壺,取下水壺在手中準備,好奇的看著韋寶那奇特的袋子,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做的,也不敢亂問。


    韋寶取出退燒藥,從塑料外殼中弄出兩粒來,托在手上,對徐蕊皺了皺眉頭:“不是讓你喂藥?你怎麽還看著我?把他扶起來呀。”


    徐蕊又哦了一聲,連忙跪在譚瘋子身邊,試圖將譚瘋子的頭弄起來,可是譚瘋子太重,徐蕊根本弄不動。


    韋寶歎口氣,“我來我來。”頂替了徐蕊的位置,費力的將譚瘋子扶到自己懷中,“譚瘋子,你聽得見嗎?”


    譚瘋子額頭都是細汗,迷迷糊糊中虛弱的嗯了一聲。


    韋寶見譚瘋子有反應,十分高興,“這是靈藥,你一定要吞下去!”說著便將手中的藥放到譚瘋子的嘴唇上,用手捂著,生怕藥掉下來。


    譚瘋子的嘴巴張不開,韋寶隻能打開譚瘋子的嘴巴,硬塞進去!然後連忙從徐蕊手中拿過已經打開了的皮水壺,給譚瘋子灌水,“吃進去!一定要吃進去!這靈藥能幫助你退燒!要不然再發熱下去,你支持不住了!”


    譚瘋子喉頭不斷的緩慢嚅動,也不知道藥進去了沒有,反正灌入嘴巴的水,倒是有一大半從嘴角流出來了。


    韋寶將譚瘋子的嘴巴打開來看,兩片藥居然還在譚瘋子口中,隻是化了一點,本來是圓圓的兩顆,現在變成了扁平的形狀。


    韋寶歎口氣,暗忖這樣應該也能讓部分藥片溶解之後進入譚瘋子的肚子吧,總歸是有些效果的,遂又繼續耐心的給譚瘋子小口灌水。


    如此花了快半個鍾頭,總算將藥片全部送入了譚瘋子腹中,韋寶終於鬆了一口氣,“不容易呀,郎中這職業是真偉大!”


    徐蕊道:“嗯,郎中救死扶傷。公子,這藥有效果嗎?現在再看看他還燙不燙?”


    韋寶在譚瘋子額頭摸了摸,仍然是忽冷忽熱,暗忖哪裏有這麽容易見效?譚瘋子的問題是身體中有子彈頭,必須將子彈取出來,消炎之後才知道行不行。


    “迴金山裏再說吧!”韋寶看了眼窗外,“金山裏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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