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衣就是沒敢吱聲,他每天偷偷來拉著林亂去別的房間上藥,一定是害怕周煙知道。 要是他再欺負人,林亂就告訴周煙。 周煙看他等得無聊,讓他自己出去玩玩兒,老坐在屋裏,都成了小老頭兒,左右不差這麽一會兒,晚上碎衣就來了。 林亂就搬著凳子出去坐,周煙看著他出去的,哼笑了一聲,就低頭縫扣子了。 等到林亂麵前一塊草地都薅禿了,還是沒等到碎衣,眼巴巴的刨地。 周煙想著碎衣平常也沒什麽要緊事兒,就給讓人領林亂到前麵去找碎衣。 那人應了一聲,牽了兩匹馬來。 “小主子,這裏離首領的地方還要幾裏地,我們騎馬過去,這樣快些。” 主營離這裏是很近的,走過去也不過一刻鍾,周煙的意思是讓林亂到主營找碎衣,她不知道的是,今天碎衣沒在主營,他在西邊的營地,那裏很靠近夷人的駐紮地。 領路的女奴是個蠻族女人,漢人的話說的有些僵硬,但是意思都表達的很好,也不太懂漢人的禮儀,都是把手放在胸前,彎腰鞠一躬。 跟林亂說話也是認認真真的,沒有那麽繁瑣的禮儀稱唿,但是都是把林亂的話聽進去的,讓林亂感覺不到一點兒敷衍,在別人看了她有死板,腦子僵,不會變通。 但林亂挺喜歡這樣,好像是個大人一樣,跟碎衣一樣。 在她的生活裏,蠻族的孩子會跑會走就要學騎馬了,在遼闊的草原,人與人都住的距離很遠,動輒就十幾裏,騎馬是種很正常普通的出行方式,跟在上京的貴族出門要乘馬車一樣,並沒有什麽別的意思。 林亂也樂意騎馬,他騎馬騎的好,他做的好的就樂意做,他是那種喜歡別人誇讚的孩子,你越誇他,他就做的越賣力。 不過幾裏的距離,走路可能要半個時辰,但是騎馬連一刻都不到就到了。 林亂跟那個女奴騎著馬過去,正好趕上跟夷人交手,但是戰場上也有鄭國的軍隊。 領路的女奴望了一眼,看見了碎衣,她朝那邊指了指。 “小主子,現在過不去,您藏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去找首領,這樣行嗎?” 林亂很受寵若驚,通常這時候,護住他的人都是一邊緊張的觀察著周圍,一邊往後撤。 林亂挺了挺胸,學著平時碎衣的樣子點了點頭。 “你要自己小心。” “屬下遵命。” 話畢彎腰她抽出了靴子裏的小彎刀,旋轉了一下,正好用刀背抵著手腕,接著就驅馬往戰場裏走。 她衝的很快,沒有一絲遲疑,周圍同是蠻族的夥伴不約而同的給她開路,這是他們慣有的默契,當一個人向著首領方向過去的時候,這明顯就是有事稟告首領,也沒有特別的規定,約定俗成一樣,他們會開路。 碎衣也注意到了,他的武器是一柄長刀,很適合馬上使用。 他揮舞著長刀往那邊移動,那女奴也到了。 她手裏握著還帶血的彎刀,道。 “夫人讓我帶小主子來找您,現在小主子在那邊的樹林裏。” 碎衣顧不上許多,應了一聲,那女奴是出了名的速度快。 “你先去護住林亂,現在快結束了。” 話是這樣說,他還是策馬領人往那邊過去,隻是因為有夷人,所以慢了些。 旁邊的阿撒洛甩了甩斧頭,驚喜的啊了一聲。 他咬著自己的大拇指,眼睛亮晶晶的,是林亂啊,他的林亂。第110章 林家幼子 阿撒洛這次出來是來巡邏的, 依舊很消極怠工, 從頭到尾懷疑人生, 很是萎靡,他其實是不想出來的,但是葉戰說不養吃白飯的, 趕他出來幹活。 阿撒洛巡邏的時候也很不走心, 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悶悶不樂, 整個人抱著馬脖子, 掛在戰馬身上,韁繩都沒拿,任它散著, 好像被太陽曬蔫了的小白菜兒。 原本隻是巡邏, 沒想到就點背的碰上了碎衣一夥人,在這之前, 這裏之前據說還從沒出過事兒。 繞是阿撒洛也趴在馬上抽了抽嘴角真他媽的點背。 阿撒洛雖然平時笑起來是個天使, 但這個天使早就學壞了, 滿嘴髒話,張口就來, 也就在林亂麵前捂得嚴嚴實實, 嬌嬌羞羞, 林亂碰碰他的臉都會臉紅,純情的像個小姑娘。 阿撒洛這兩天無心戰鬥, 十分惆悵, 感覺人生都沒有了意義, 自個兒向葉戰討這裏負責也是想來劃水的。 因為這裏一向太平,不少人都想來,葉戰都是輪流派人,這次阿撒洛能拿到,還是因為他從前要的,都是那些幾乎每天都在發生衝突的地方,葉戰很痛快的把這裏分給了阿撒洛。 這裏靠近蘇淩然的地方,碎衣活動的不多,每次都會很小心。 但是最近他正帶著人往蠻族領地撤退,就沒有以往那麽小心了,這次也是倒黴,一出來就碰上了阿撒洛。 阿撒洛最近很懈怠,臉上都寫著生無可戀這四個大字,要是以往,剛碰上他就笑嘻嘻的先上了,身後跟著的屬下下意識就跟著他衝了,見麵就迅速開戰。 現在見了麵,兩波人還都猶豫了一陣,雙方都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從樹林那邊過來一隊夷人,似乎剛洗劫了一個商隊,滿載而歸。 碎衣這次出來接了幾輛運貨物的馬車,馬車正好在拐角,因為角度問題,他們隻看見十幾輛馬車,跟幾個專門趕車的馬夫,沒看見碎衣跟阿撒洛他們,以為又有肥羊了,驚喜的叫了一聲。 接著就撲了過來,剛靠近了一點,就發現他們似乎沒有跑,也沒有驚慌失措,連那幾個馬夫都神色冷冷的看著他們,幾個夷人遲疑了一下,還是揮著武器跑了過來。 他們靠近了,就要去抓馬車上的東西的時候,才看見,馬車後麵密密麻麻站著成千上百的士兵,手裏拿著兵器,對著他們,神色冷冷的。 於是不知怎麽,阿撒洛跟碎衣都不約而同的沒有向對方開戰,而是去對付夷人。 阿撒洛想的很簡單,這些夷人拿了那麽多東西,一看就很有錢,人又少,說明他可以偷懶了。 碎衣根本就沒想,蠻族大部分都在利用商路做些生意,利潤極大,尤其是馬匹生意,雖然如此,他們還是搶劫起家,這夷人一定程度上跟他們撞了業務。 自從他們登陸,蘇淩然還沒做多少針對,碎衣就已經見一迴打一迴了,再說,碎衣也不想跟鄭國開戰,他占據著商路,財富源源不斷的進賬,根本用不著去搶去奪。 至於領地,蠻族領地雖然大部分很貧瘠,但是也遼闊的很,現在碎衣自己地盤還沒弄明白,手裏的兵也剛剛熟悉,這個當口,他對鄭國毫無想法。 有野心不代表沒長腦子,他是很想吞並富饒的鄭國,但是若是蘇淩然不在,他還有幾分把握,現在就算了吧,沒戲。 蘇淩然寸土不讓,他對邊塞的統治像鐵桶一樣,無從下手,而且態度十分強硬,碎衣每次行動都要非常謹慎,一不小心就損失慘重。 原先膽敢頻繁在邊塞找麻煩的,純屬就是內部小部分不安分子,基本都是不服碎衣,又打不過他,隻好在邊緣裏生存,專做劫掠的買賣。 還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小部落。 他們還以為鄭國依舊那麽軟弱,邊塞官員欺上瞞下,軍隊睜隻眼閉隻眼,結果被狠狠打了臉。 因為行事猖狂,被蘇淩然肅清了不少。 碎衣倒是樂得省事兒,借蘇淩然的手,倒是除了很多他不方便出手的人。 這也是為什麽他不想跟阿撒洛等人產生衝突的原因,弊大於利,碎衣從來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尤其他最近找迴了林亂,心情正好,整個人非常理智。 碎衣已經錯過了入侵鄭國的最好時機,這個機會出現在內部的統治,他最開始期望通過內政的混亂使蘇淩然能離開邊塞。 他原先以為就算是除掉蘇淩然的計劃失敗了,也不過是多費些手段,碎衣除了幼時有些艱難,其餘時候順風順水慣了,他習慣了輕易的得到自己想要的,這讓他大大低估了蘇淩然。 最後他為這自大付出了代價,他不僅倉皇的逃出了上京,還輸掉了林亂。 他對此印象深刻。 這讓他反省了自己,行事都沉穩了不少。 碎衣這迴遇上的那些夷人並不成氣候,人太少,而且武器也不夠好,作為馬匪起家的行家,碎衣對馬跟刀這兩樣十分熟悉。 他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他們製作武器鐵的不夠純粹,雜質太多,這讓武器鋒利度不夠,並且很容易折斷。 相對於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鄭**隊,這簡直就是太容易了。 就算是這樣,他在聽到林亂在一旁的時候還是心驚了一下。 戰場上瞬息萬變,尤其是開始混戰之後更是混亂,新兵都有時候分不清狀況,更何況還是從小就嬌生慣養的林亂。 他眼睛本來就不太好,光線暗一點就看不清,方向感也不怎麽樣,東南西北分不清還是小事兒,要是闖到了夷人那邊,出了什麽事兒,碎衣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碎衣看著那女奴的方向,也跟著往那邊移動,他沒注意到的是,往那邊走的,不止他一個。 * 阿撒洛眯起眼睛,視線掠過碎衣,很快鎖定了前麵的女人。 阿撒洛露出一個笑來,這個笑容有些興奮的嚇人,從唇間隱約可見整整齊齊的一排牙齒,有些人,仿佛一頭噬人的野獸,對著他的獵物張開了血盆大口。 他越來越快,最後跑了起來,斧頭拖在地上,在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所有的障礙都砍殺吧,阿撒洛這樣想著,對著麵前的人舉起了斧頭。 旁邊的人,不論是蠻族夷人還是他帶來的士兵,都紛紛讓開,如摩西分海一般。 動靜這麽大,碎衣也注意到了,但是阿撒洛本來就離林亂很近,路子又這樣猛,碎衣趕不上他。 沒有多想,碎衣幾乎立刻就拿了馬身上掛著的一張弓,反手抽出了一支箭,拉弓。 落空了,阿撒洛好像看見了一樣,猛的停住,箭支擦著他的鼻尖過去,由於猛的停住,他的前腳在地上壓出了一個淺淺的坑,足以看出當時的衝擊力之大。 但阿撒洛似乎沒有什麽感覺,身體連晃都沒有晃,他歪了歪頭,對著碎衣的方向笑了一下。 他的頭發因為慣性散亂在臉頰兩旁,遮住了臉,還有一些粘連在嘴唇上,看起來好像挑釁一樣,好像下一秒就會過來。 但是他隻是搖了搖腦袋,似乎衡量了一下,接著就往前衝了。 這期間停頓不超過一秒,絲毫沒有對他的速度造成影響。 碎衣敢肯定,他當時沒有往這裏看,這箭支是特製來進行暗殺的活動的,使用起來幾乎沒有噪音,再加上周圍這麽嘈雜,也絕無聽清破空聲的可能。 那就隻能是,野獸一樣的直覺。 * 林亂很聽話,那女奴走之前要他躲到一叢矮灌木裏,他就把自己整個人都塞了進去,鑽進了最裏麵,接著就忍不住好奇,扒著樹枝,從枝葉間往外看。 他頭一次見打仗的場麵,鬧哄哄的,也沒怎麽可怕,碎衣還拿這個嚇唬他,也就這樣嘛。 林亂不知道,這次因為人數差距太大,那些夷人沒怎麽反抗,所以隻能算是次比較溫和的衝突,算不上戰爭。 接著林亂就緊張了起來,他屏起了唿吸,有人來了,地上有枯枝被踩踏的聲音,異常清晰。 林亂把馬拴在了旁邊,阿撒洛過去就看見了那匹馬,也是林亂藏的好,他繞著那匹馬繞了兩圈,還沒看見人。 林亂一動不動,他當時沒多想,馬就拴在旁邊的樹上,現在那人的衣擺幾乎就在林亂麵前。 林亂看見對方在他麵前停了下來,林亂低著頭,看見他的褲子跟靴子,深色的,上麵有幾塊汙漬,好像濺上了什麽,這幾塊汙漬很奇怪,整個褲子,除了這幾塊汙漬都是很幹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