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讓他們都退下了,周煙也跟著下去了,她的麵子也沒那麽大,不過是多陪伴了這些年,多少念著些情分罷了。 周煙也不在乎,她隻知道,她每出現一次都是在提醒碎衣,林亂還在上京蘇家。 她不是聖人,也有著自己的私心。 獨自坐在上座的碎衣把玩著一把刀片,沒有把手,隻有薄薄一片鋒利的薄刃。 銀色的鋒芒在他指間飛舞,劃破空氣,發出連續的咻咻破空聲。 速度快到在空形成了一條銀帶。 碎衣微微低首,不知在想什麽。 看起來隨意又散漫,仿佛他指尖的不是銳利的可以削斷發絲的危險利刃,而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突然將利刃收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是時候活動活動了。” 那就去獵隻瘋狗發泄一下吧。 他眼神陰暗了下來,滿滿的暴戾與惡意。第104章 林家幼子 葉戰很糟心, 各種糟心。 就算是千方百計旁敲側擊的都從林亂那裏打聽清楚了,知道那小子最多就跟林亂躺床上一塊玩玩兒玩具,也覺得糟心。 偏偏林亂還不願意挪窩, 但讓葉戰覺得好受一點的是無字營過兩天就要集體搬走了,阿撒洛那會兒大概還在迴來的路上。 原先無字營是跟著蘇淩然在這裏的, 蘇淩然跟哪一任元帥都不一樣,他不在主營,他在最前麵的營地, 在最危險的前線, 他覺得, 隻有自己待在那裏,才能最好的掌握情況。 借別人之口聽到的始終不準確,蘇淩然是個對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的人,他在要求你之前, 會自己先做到最好。 蘇淩然自己到了最前線, 但是主帥不能出事兒, 所以他安排的很清楚,就連戰死之後接任的人選都有了三四個。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反過來也是一樣,蘇淩然的賬下, 許是受到主帥影響, 全是不懼生死的好戰分子。 連跟著連無字營也一向在這裏訓練, 但不知怎麽的, 蘇淩然就要把他們調迴主營裏訓練。 在葉戰看來, 無字營本來就不應該在這兒,毛都沒長齊的一群奶娃娃,就應該老老實實待在主營,他們現今隻等休整兩天就要動身。 於是林亂就繼續住在院子裏,葉戰住他隔壁,於是有事兒沒事兒能看見那邊牆裏探出一個腦袋來,給林亂遞過來各種各樣的東西。 葉戰也不閑,他整天忙的要死,忙的路過林亂的院子連進門的時間都沒有,隻能扒著牆頭看兩眼,把找來的好東西丟進去。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他剛躺下沒多久就被人叫了起來,一臉暴躁的扛著長槍出了門,最近這些日子,那些老鼠約好了一樣,都不安分了起來。 對過路商隊也不求財了,全部劫殺,打遊擊一樣,搞得附近人心惶惶,他們這是在故意示威,偏偏還不能不理,隻能加班加點的巡邏。 尤其是葉戰,他負責這個,忙的夜裏迴去抱著長槍往屋子裏隨便什麽地方一躺就睡了,往往還沒睡多久就要被叫起來接著去什麽地方處理事情。 上麵又在搞大動作,沒空管這些亂七八糟的,隻能他們加班加點先撐著。 葉戰是蘇淩然賬下的戰將,多少也知道些蘇淩然的意向,蘇淩然現在去了西邊調兵,這是已經做好了開戰準備了。 想想葉戰就覺得迫不及待,他已經忍了很久了,整天就是給那群東跑西跑的老鼠們擦屁股,他們東打一槍西打一槍,自己是痛快了,剩下的都要他們來。 要安撫那些被搶了貨物利欲熏心鋌而走險的行商,還要去出人出力送他們迴去。 那些時候蠻族隻搶貨物或者要錢,從不傷人,隻要留點東西,那些商人都能賺翻了,倒黴一點,就算全被搶了,隻要成了一迴兒,這輩子都吃喝不愁。 所以一次又一次來,最多的時候,葉戰送了同一個行商的車隊迴去三迴。 連他們家有幾隻狗都知道了,他們家小女兒還給葉戰遞了兩迴情詩,葉戰看不懂這縐縐的話,一直以為是感謝信,瞄了兩眼,用來擦桌子了。 再上門的時候人家以為有戲,分外熱情,第三迴的時候就被人請出去了,還被幾個老娘們指著鼻子罵吊著人家小閨女。 葉戰一點兒也不想知道他們家有幾隻狗,也不想莫名其妙被罵一頓。 後來他再碰見這樣的事兒,甭管是誰,先踹兩腳,然後再讓人送迴去,唯一的要求就是隻要不死就成。 葉戰是真的煩死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他有預感,快熬到頭兒了。 葉戰扛著槍打了個哈欠,路過林亂的院子的時候頓了頓,從懷裏掏出來一個木頭雕的小喵喵,這是他特意求軍一個以前是木匠的人雕的。 葉戰走了,留林亂在這始終有些不放心,今天忙了些,要是連他也走了,林亂附近就沒有人照看著了。 葉戰原地站了一會兒,猶豫不決了一會兒,最後甩了甩腦袋,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又覺得有點好笑,什麽時候他也這樣婆婆媽媽的了。 葉戰一下子雙手一撐就上了牆頭,看準了院子央,給丟了過去。 接著就心滿意足的走了。 戰爭快結束了,他要迴去喝最好的酒,看最好看的姑娘,比林亂還要好看的。 隻是他沒想到,這時候的猶豫,會讓他以後想起來就覺得後悔,他想過無數次若是當初,但最後都隻能歎一口氣,歎世事無常。 * 碎衣一直耐心的等到了晚上,他本想先引出瘋狗,然後慢慢解決,如果有時間,那個葉戰也可以解決了。 他最近動作也不小,雖然精銳都沒有派出去,那些小嘍死太多也會讓碎衣很頭疼。 但是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或者是他這些天活動太頻繁,這幾日就安分了些。 但是碎衣等得不耐煩了,命人在外麵接應,自己帶了幾名精銳就潛入了敵營。 他們選的時候不錯,葉戰剛剛出去,跟他們正好錯開。 這隻猛虎不在,那這裏就隻有瘋狗還算得上,或者說他注定折在今天。 碎衣有成把握,雖然平時看似行事激進,但他不是會冒險的人,就像現在,他選擇暗殺阿撒洛而不是葉戰,他親自去暗殺阿撒洛的成功率很高,就算是失敗,也能全身而退。 但是如果對象是葉戰的話,碎衣也要掂量掂量,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很強大的對手。 碎衣從來都知道分寸。 阿撒洛的院子就在眼前,碎衣抬了抬手,身後的幾人立刻停下。 “你們在這裏接應,我去試試。” 幾人利落點頭,也沒有勸阻碎衣之類的話,他們被訓練以碎衣的命令為先,命令大於一切,就算是碎衣的命令讓碎衣置於危險之地也不會阻攔。 那邊碎衣無聲無息的翻過了牆頭,今晚夜色很好,他夜視能力不錯,借著月色就能看得差不多。 不像林亂,也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在小時候那場動亂裏得的毛病,他一到晚上就跟瞎了一樣,小時候帶他出去還一腳踩進過小土坑裏,扭了腳,當時哼唧了兩下沒有哭。 是碎衣背他迴去的,迴去就撲進周煙懷裏,哭哭啼啼的撒嬌,非要周煙抱著他走,一著地就喊疼,整日膩在碎衣懷裏,哼唧了大半個月才肯自己跑動。 碎衣想起來,心情就愉悅了些,他借著月光看見院子央有個小木雕倒在路上,是隻小狗模樣的。 精巧的很,就憑這精巧勁兒,也是很難得的。 碎衣停了一下,彎腰拾起,摩挲了一下,揣進了兜裏,這看起來像是林亂會喜歡的東西。 他喜歡狗,一直想要一隻,還喜歡這些小東西,小時候照著自己讓人家捏了個糖人,怎麽也舍不得吃。 那時候林亂太小,周煙不肯讓他自己出去玩兒,也很少帶林亂出去玩兒,林亂的活動範圍就隻有院子。 這麽一個糖人對林亂來說是很難得的,他自己稀罕的拿了一天,愣是沒舍得咬。 最後晚上要睡覺的時候咬了一口,小小的咬在糖人鞋子上,咬完就後悔了,自己癟癟嘴,就要湧出眼淚。 還是碎衣看不下去,湊過去一口把小林亂的頭給吃掉了,林亂當時就忘了哭,反應過來後就哭的更厲害,拖著鞋子下床跑到周煙屋裏告狀,順便賴在周煙那裏一晚上。 關於林亂的事兒,碎衣樣樣記得清清楚楚。 不知不覺,就這樣占領了心大半分量。 碎衣剛開始隻是為了留下周煙而已,他覺得周煙像母親,尤其是在林亂麵前,她表現出來超乎尋常的耐心與溫柔,碎衣覺得這種感覺很好,他認為這就是娘親的感覺。 碎衣本質上是個很任性的人,他從來不會委屈自己,所以他喜歡周煙,就招攬她,就算是許諾了遠遠超出她價值的東西。 林亂就是附帶的,他是一個留下周煙的砝碼,也是讓家這種感覺更加持久的一個道具,這是碎衣剛開始對他的定位。 隻是碎衣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時間,不知不覺,碎衣跟林亂度過的時間已經很長很長,長到讓碎衣心裏已經慢慢的被林亂侵占大半。 現在林亂不在,碎衣每看到一件事物都想起林亂,這讓碎衣覺得煩躁。 他需要發泄。第105章 林家幼子 碎衣很不爽, 他放棄了原先毒殺的想法,已經拿出來的毒煙又收了迴去,他決定進去會會那隻瘋狗。 有時候, 這也是一種樂趣,可以很好的發泄情緒。 左右今日不該出去的全出去了, 就剩一群雜碎跟一隻看門狗。 碎衣一直是克製而隱忍的,就算是一時的發泄與衝動也要好好想好退路與後果。 碎衣是撬門進去的,他幾乎沒有掩飾自己的腳步聲, 但是裏麵還是靜悄悄的, 似乎沒有發覺動靜。 這不應該, 都是戰場上拚殺出來的,沒有誰比碎衣更明白,那種長年累月訓練出來的本能不會輕易改變,優秀的戰士睡覺都很淺, 這樣大的動靜應該早就醒了。 還沒等碎衣再往裏, 從臥室裏就竄出來一隻黑犬, 碎衣反應快,用手臂擋住了它的下巴,迫使它閉上嘴,並且掀到了旁邊。 硬生生靠臂力擋住了它的衝勢, 喵喵個子不是白長的, 這些日子, 它越來越壯實, 它還會長, 喵喵是混種,體形會長到很大。 它現在立起來爪子能很輕鬆的搭到林亂的肩上,但也懂得不往林亂身上撲了,跑過去的時候就一個急刹車,熱情的用身子在林亂小腿上蹭來蹭去。 像一個大毛團抱著林亂的一條腿。 它的全力一撲是力量是很驚人的,但是碎衣就那麽用力量逼退了。 黑犬開始壓低身體,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碎衣,並且開始吼叫。 這是在示威也是在給林亂警示。 裏麵的林亂雖然沒有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鍛煉出來的敏銳感覺,但是這種聲響還是驚動了林亂。 他翻身,拿了旁邊床頭的一根鞭子。 赤著腳下了床,他在夜裏幾乎看不見,但黑暗也沒有讓他遲疑,反而他的動作比平時還要快上兩分,林亂是個很喜歡撒嬌的孩子,但是他現在冷靜、鎮定,沒有一絲軟弱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