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燭台前,把信紙點燃,明滅的燭火映在他的臉上,將他的神情一半隱在昏暗之中。當今看似待他祝家不薄,然實際上自先帝起,便開始忌憚祝家,以至於祖父不是戰死沙場,而是死於自己人之手。父親屢次險丟性命,也皆因當今的忌憚與猜忌之心。若不是近些年來戎狄和鄰國屢犯不止,父親又深知鳥盡弓藏的下場,說不得父親早就‘戰亡’了。現下二皇子把父親當作眼中釘,想除之而後快,想來當今也是樂見其成。而他想將計就計反了這北蕭王朝,為他祝家尋得一線生機,有何過錯?皇家一個個的都要想取他祝家人的性命,他祝家人就該死嗎?祝弈君望著信紙燒成灰燼,負手走出內殿,來到朱欄前,憑空遠眺邊疆。任他心中藏有無數計謀,也抵不過父親死不鬆口。他明白父親是怎麽想的,當今天下還算太平,陛下事情也沒做絕,沒達到父親的底線,因此父親不想因一己之私而生靈塗炭。至於培養他,不過是當年母親之顧,便將錯就錯的給祝家留條後路罷了。他舉頭望著璀璨的星空,心中想了很多,最後才想到自己,也不知自己何時才能以男兒身示人。阿弟有婚約在身,是南陽王府大房嫡七小姐,可他這個‘長姐’未‘出嫁’,哪有弟弟先成家的?若不是準弟妹因母過世須得守孝三年,說不得這門婚事早就作罷了。祝弈君想著這一攤子事兒,便忍不住長歎了口氣。“君小姐何故歎氣?”熟悉的聲音在祝弈君的心中蕩起一串漣漪。他扭頭看去,就見寧王負手走來,身後的雪霜端著藥湯,正衝他眨眼。他一掃心頭的鬱氣,彎著唇走上前,彎曲著雙.腿,垂眸行了一禮,“小女子見過恩公。”寧致抬手免了他的禮,走到祝弈君的身側,祝弈君與女子比較,稍高那麽一些,可與寧致站在一起,卻是矮了半個腦袋。寧致微低著頭,目光落在他情緒低落的臉上,問道:“君小姐可是思念家中親人?”祝弈君含糊道:“是,也不是。”寧致挑了挑眉,也沒追問,道:“聽雪霜說,你的傷勢好的差不多了?”“承蒙恩公的救命之恩和貴府的照顧之情,小女子感激不盡,唯有迴家稟告家父,待家父來日上門道謝。”祝弈君覺得他這話還算合禮數,也不複之前的偏見和尖銳,不想——“道謝就算了。”寧致衝元寶招了招手,元寶端著一個托盤,他掀開托盤上的布,道:“這是我為君小姐備的盤纏,祝君小姐一路平安。”說罷,他客套的拱拱手,隨即一甩衣袖揚長而去。祝弈君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了下來。這是什麽意思?趕他走?雪霜也覺得自家王爺行.事有些不妥,便道:“姑娘要走?”他何時說過要走?難道是因著上次自己說話不中聽,惹怒了寧王?想到這兒,他喝了雪霜端來的補藥,與雪霜說想休息了,隨即迴到內殿換了身衣物,趁著夜色,避開守衛潛進隔壁寢殿。寧王的寢殿初看十分素雅,但細看卻又格外低奢,如門窗鏤空花案栩栩如生,梁柱上的浮雕花紋經名工巧匠精雕細琢而成,殿內每一處擺設皆無比名貴,就連飄在空中的熏香,也隻有皇帝才能用的龍涎香。祝弈君放緩腳步,悄無聲息地朝內殿靠近,蹲在房梁上的暗衛警惕的摸上腰間的劍,另一位暗衛連拉住他的手,目光示意躺在軟塌上小憩的主子,又抬手指了指隔壁,然後對同伴輕搖了兩下腦袋。暗一這個榆木腦袋,這身形還看不出來?當初在靈青寺兩次潛進王爺的寮房,還扯下麵巾關上房門……嘖,把王爺給嚇的連夜跑下山……祝弈君可不知道自己被發現了。他穿過外殿,避開內殿守夜的小廝,來到寢房,舉目望去,就見燭火下,寧王合衣躺在木窗前的軟塌上闔眼小憩。如瀑如布的墨發從軟塌上傾瀉而下,曲著一條腿,神情悠閑而安寧。這副模樣與之前的瀟灑或清冷出塵的模樣又不一樣,多了幾分柔軟和煙火的味道。平心而論,寧王這副皮囊確實不錯,燭火下他白衣勝雪,劍眉不濃不淡,緊閉的眼線細長,瞧不見眼底的情緒,但從之前的幾次接觸中,他的眸色偏淡,鼻若懸膽,似黛青色的遠山般挺直,薄唇顏色寡淡,唇角微勾。這副睡美男的模樣,看得他心下一動。正待上前,有一連串腳步聲從外殿傳來,不到片刻,就見數位婢女捧著沐浴物品走向側殿內室。緊接著又是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元寶從外頭走進來,見自家王爺在軟塌上睡著了,一時間猶豫著要不要把人喚醒。正在他遲疑之時,睡眠極淺的寧致聽到腳步聲,緩緩睜開了眼,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道:“水準備好了?”元寶連忙上前,伺候寧致更衣,“準備好了,王爺。”寧致‘嗯’了一聲,打著哈欠走進了內室浴池,隱在暗處的祝弈君眸色一深,心中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偷溜了進去。第35章 世子他好南風浴池內水霧升騰, 嫋嫋熱氣將室內營造得仿若仙境,寧致揮退伺候的婢女, 脫去衣衫赤腳踩在由漢白玉砌成的地板上, 慢慢沉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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