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華伯濤說過,日本是一個講規矩的民族,作為一個值得尊敬的日本人,楊開也希望船越四郎規規矩矩的下葬。在以後,當楊開迴憶起這段往事時,曾笑著說過:那時候的我,就像是一名專門從事殯葬行業的入殮師,我記得,在那個國度,就是這麽叫的。船越四郎的臉上爬滿了黑色淤青的斑紋,即便如此,從凍僵的輪廓和五官中,楊開還是能看出這是一名俊朗的日本男子,不然的話,也不會得到那位晴子姑娘的青睞了。想到這,楊開拉動拉鏈,聲音響起,遮住了船越四郎的臉。楊開和九筒都是職業軍人,很快就將裝有屍體的睡袋拖了出來,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坦克頂蓋,他們此行隻為船越四郎而來,至於其他的屍體,哼,見鬼去吧。第二五二章 櫻花盛開(15)「這就是那位年輕人的遺體嗎?」華伯濤看了看睡袋問道。「嗯!」楊開將睡袋放在地上,說道:「因為腐爛讓屍體有些難看,我怕會影響大家今天的晚餐qing緒,所以就用睡袋裹住了。」本來還沒什麽,楊開一說晚餐,才歇口氣的九筒立馬摘掉防毒麵具,蹲到一邊吐去了。看到九筒的模樣,眾人已經猜到了屍體肯定非常可怕,均是難堪的笑了笑。「楊開,既然屍體找到了,我們就就近找個好地方,埋了吧!也算是了結一樁事。」陳天頂說道。「好!」楊開點了點頭。小組裏現成的工具是有的,有了邱老實提供的四把破冰鎬,再也不用像雪láng湖那樣,一刀一刀去為老麽刨坑了。當下,楊開,獨眼龍,趙勇德,石頭四人要過破冰鎬,在靠近河流的一片小坡上上下齊作開來。要說破冰鎬的效率還是可以的,片刻,就挖出了一個長方形的大坑。隻是挖了近一米的深度,還看不到冰川下的土壤,這也讓楊開對這片史前封凍區連連咋舌。「獨眼龍,來,搭把手。」楊開放下破冰鎬,指了指遠處的睡袋說道。「是!」獨眼龍點點頭,也不多說,就和楊開走過去,一人一邊抬著屍體走到了小坡上,輕輕地放進了事先挖好的坑中。正當四個人準備填上冰塊的時候,劉雨薇走了過來,將手中的一件東西遞給了楊開。「這是我剛才折的紙花,楊開,你能幫我將它放進睡袋裏嗎?」劉雨薇怯怯的說道:「讓它陪著船越四郎,告訴他,他和晴子之間約定誓言的那株櫻花樹,開了。」「櫻花?」楊開愣了愣,隨即將視線放在了劉雨薇的手心。她的手中果然捧著一朵惟妙惟肖的櫻花,花瓣一片片的舒展,美麗動人。隻不過因為紙張的顏色限製,整朵紙花都是白色的。白色,是送葬的顏色,這也註定了墓中年輕人的悲慘結局。「可以!」楊開接過紙花,笑著點了點頭:「劉小姐,你還會摺紙?看這手藝,不是專業人士可是很難辦到的。」「一般啦。」劉雨薇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小時候流落街頭,整天都麵對著大街上的車水馬龍,隻能在垃圾堆撿一些廢紙,折摺疊疊,打發時間,折的不好見笑了。」「不,很漂亮,我相信這位船越先生泉下有知,也會感謝你的。」「真的嗎?」「當然,我像是說謊的人嗎?」楊開彎下腰打開睡袋的拉鏈,將紙花放在了船越四郎併攏的雙手之間,然後合上了睡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合上睡袋的瞬間,他仿佛看見睡袋裏的男人安詳的笑了,對自己,還有所有祝福這段愛qing的人。「埋了吧!」楊開搖了搖頭,清理了一下近日紛亂的思緒,說道。一聲令下,無數碎冰頓時咚咚咚的被填進了坑中,而多餘的冰塊,則在原地堆砌起了一座小小的透明色墳塋。「楊開,要不我們在墳墓旁刻一段字吧?算是立個碑。」華伯濤看著糙糙做成的墳塋,說道。「嗯,那墓誌銘,該怎麽寫呢?華教授。」楊開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但墓誌銘這東西,可不是那麽容易寫的。「我來!」華伯濤找九筒要了軍用匕首,便一筆一劃的用日文在墳邊的冰川上刻下了一行字,而墓主人的姓名,則遵從日記裏的意思,換做漢字來寫下船越四郎的名字。深深鏤刻的字體,在金燦燦的夕陽下,璀璨奪目。端詳了片刻,楊開問道:「華教授,你寫的是什麽?」華伯濤看著自己的傑作,滿意的摸了摸下巴,說道:「很簡單,墓誌銘的主體隻有三句話。一場錯誤的戰爭,一個正確的選擇,還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qing。落款是:一群路過的中國人。」「很有深意!」自己琢磨了許多,楊開點了點頭說道。「那麽,這些被我拿走的東西,也該物歸原主了。」說完,楊開走迴行李箱,用四棱刺削下了一塊固體燃料,放在墳塋上,用打火機點燃。幽藍色狂跳的火焰,將楊開的臉映she的似真似幻。楊開慢慢將船越四郎的日記本從口袋裏掏出來,最後看了眼上麵晴子寫的娟秀中國字,然後將它付之一炬。「嘩……」沾染上火苗的日記本瞬間蜷曲,變黑。無數分離的黑色碳化物飄到天空,就像是一隻隻黑色蝴蝶,唱著動人的輓歌。「船越先生,這是你未完結的日記,今天由我為你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楊開笑著掏出另一張紙片,那是晴子的照片,然後用鋼筆在黑白照片的背麵寫下了一行字:你的愛,天堂的我,已經收到。隨即,楊開將黑白照片送入了火焰中,穿著和服木屐的晴子,也漸漸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看到這一幕,在場諸人或者多少留下了眼淚,劉雨薇則自始自終都在哽咽著抽泣。「說句老實話,我很討厭日本人,發自內心的厭惡。」做完這一切,楊開對著墓誌銘,直言不諱的說道。「但是作為一名真正的日本軍人,船越先生,你值得我去尊敬。」楊開深深地鞠了一躬。「因為我們都知道,軍人的指責,並不是為了去殺人,而是為了保護更多的人。至於這個……」說到這,楊開看了看手中代表船越四郎在裝甲師團裏身份的銘牌。「它代表著殘酷的戰爭,所以不屬於你,也不屬於我,更不屬於任何人。」楊開右臂猛力一揮,將金屬銘牌拋向了遠處。「希望在櫻花盛開的時候,世界將充滿和平。隻有和平,才不會讓家庭破裂,戀人分離,再見!」楊開深深了吸了口氣,擦了擦眼角晶瑩剔透的東西,隨即帶著一一告別的眾人走出了『坦克墳墓』。第二五三章 血腥大壩(1)夕陽西沉的時候,是黑龍江腹地風勢最小的時候,所以楊開決定加快腳程,爭取將沿途所耗費的時間彌補過來。「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怕是明早就看不見內河了。」陳天頂翻看著手中的地圖說道。「看不見內河?」楊開問道。「嗯,綿延不絕的黑龍江要到盡頭了。」陳天頂表qing嚴肅的說道:「盡頭之後,就是傳聞中的北緯三十七度區。」「那說明,我們此前的努力沒有白費。」楊開笑了笑,說道。「我就奇了怪了,楊開。馬上就要見到731部隊的廬山真麵目了,你就不害怕?」瞧見楊開笑臉相迎,陳天頂撇了撇嘴說道。「如果害怕有用,我一定會害怕。但很可惜,害怕是沒用的,隻會讓自己更加手忙腳亂。所以還不如坦然麵對,用最鎮定的大腦,來思考著接下來的對策。」楊開淡淡的說道。「說是這麽說……」陳天頂眨了眨眼:「不過,這個問題。我好像真的是問錯人了。」「華教授,你害怕嗎?」他決定換個人問問。「華教授……」陳天頂又喊了一句,他發現這個老頭子最近木訥了許多,說話時間少了,而沉思的時間則多了。在陳天頂看來,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很可能是老年癡呆症的前兆。他可不想還沒走到北緯三十七度區,對方就傻得連自己是誰都不認識了。「別吭聲!」後麵的華伯濤蹙了蹙眉,然後停下了腳步,豎起耳朵,像是在聆聽著來自異界的天籟。「怎麽了,神神秘秘的。」陳天頂不解的說道。「你沒覺得冰川下,水流的速度比剛才快了許多嗎?」華伯濤一字一句的說道。「水流的速度?」陳天頂一愣,隨即收起了笑意。然後脫離隊伍,走到了冰川旁邊蹲下身子,歪著腦袋,將耳朵貼了下去。「嘩啦啦……」急速流動的江水如jiāo響樂般沖刷著他的耳道,聽了大約十秒鍾,陳天頂終於發現,華伯濤說的是真的,冰川下水流的速度,的確比先前快了三倍以上。「這是怎麽迴事?」陳天頂自言自語。「全部都不要走了!」隊伍中,華伯濤大聲的喊道。他一張嘴,夾雜著碎雪的風便qiáng灌進了他的喉嚨,讓華伯濤qing不自禁的咳嗽了好幾聲。「華教授?」楊開詫異的轉過身來。剛才華伯濤和陳天頂的一番對話他也聽到了,不過楊開心想,水流的速度加快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大家又不是劃著名船過去。但令他萬萬未料到的是,兩人會因為這個原因,將趕路的小組叫停。楊開需要一個解釋。「相信我,這之中肯定有蹊蹺。」華伯濤深深地看了楊開一眼,這個眼神,讓楊開毫無抗拒之力的選擇了點頭。「好的。」楊開說道。「嗯!」華伯濤說完,拉起了衣領,腳步瞞珊的走到了陳天頂的身旁。將破冰鎬擱在一邊,然後眼耳並用,專注的觀察著冰塊下的江水。「如你所言,水流的速度的確很迅疾,這個不需要測試,僅憑rou眼就能看出來。而且我還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此刻江水流動的方向,和我們行進的方向,恰恰是相反的,但是在數個小時前,方向卻是相同的。」陳天頂說道,顯然,他先前的一連串動作並非無用功。「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新發現了。」說到這,陳天頂搖了搖頭。「陳老闆,你的觀察很仔細。」華伯濤微微一笑,說道:「但是你卻忽略了至關重要的一點。」「什麽?」陳天頂愕然的抬起了頭。「再走一段路,就是黑龍江的盡頭。按地質學推算,這片地方的河水應該流量緩慢,依照烏蘇裏江的水源供應,方向箭頭從外向內才對。又怎麽會從內向外?」「對,對!」被點醒的陳天頂豁然開朗。「這一切隻有一個可能。」華伯濤的臉上布滿了烏雲:「在黑龍江的盡頭,不知何時已經被秘密建成了一座水壩。」「之所以我們現在看到河水超速逆流,隻是因為水壩的定期泄洪而已。」華伯濤說道:「能夠在黑龍江腹地做出如此浩大工程的,非日本人莫屬。」「但令我想不通的是,日本人為何會將一個水壩的落腳點選在百無一用的水源盡頭。水壩的作用應該是把江水攔腰截斷,控製水位,調節水壓。可眼前的這個水壩,卻是這三點之中的任意一點都做不到。倒真是不符合常理。」「哼,日本人又gān出過什麽符合常理的事qing?」楊開走到兩人身邊說道。
</br>
</br>